等她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时,她人已经处在行驶的马车中。她惊慌四顾了下黑黢黢的马车厢里,若不是下一刻见到了车辕上赶车的是她熟悉的人,那她几乎就要惊恐欲绝的跳车了。
“鲁首领……您要带我去哪?”
她抬了手背擦了把额上刚吓出的冷汗,往车辕的方向挪动了几分,犹带几分余悸的出声问他。
鲁泽抓紧时间赶路,唯恐两刻钟之内到不了府衙,也就没空多与她啰嗦。不过也怕她多想,到底也言简意赅的回了句:“主子爷要见你。”
一句话,当即令她噤声。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一路无话。
月色澄净,皓月当空,夜幕万星璀璨。
可此刻没有人欣赏这美不胜收的夜景。
万籁俱寂的夜里,骏马疾速奔腾,赶路人急促挥鞭,马车转动着车轮在通往府衙道路上飞快疾驰。
后面的马车厢里,却是安安静静的,黑黢黢的空间里除了呼吸声,近乎听不到旁的声响。
府衙守卫早早开了大门,迎那马车入内。
马车长驱直入,沿着宽阔的中轴道路,径自往后院方向驶去。
一声呼喝,骏马被缰绳勒的一阵扬蹄嘶鸣,急踏几步后,最终停在了一处院落前。
鲁泽扔了缰绳当即跳下车辕,几步冲马车方向走来,掀了车帘请她下来。
时文修紧攥了攥披风后,终将手心松开,咬着微微泛白的唇低头下了马车。
“你快些随我来,主子爷等着呢。”
鲁泽见她在后头走的略慢,就回头催促着。
她应声,兀自平复些胶着的情绪后,就紧了步子跟上。
带她到了正屋前停下,他隔着帘栊朝内禀道:“主子爷,人带来了。”
话刚落一会,就听里面人传声:“让她进来。”
鲁泽遂对她打了个眼色,而后亲自替她打了帘栊。
时文修看向帘栊打起那刹自屋内透出来的水汽,不自觉绞紧双手,双腿僵住了好一会,方强逼自己抬起步入屋内。
见她乖乖进去,鲁泽这才安心的松了紧绷的神经,轻轻放下了帘栊,隔绝了里面的昏黄的画烛光晕与氤氲水汽。
刚那一瞬见她僵着不动,他都差点以为她要抗命不遵了。好在她亦识趣,没闹什么幺蛾子来扫主子爷的兴。
香炉里燃着檀木香片,淡淡的香气沿着镂空袅袅上升,散发在空气中,留下满室的清香。
房间里被一道湘色的细纱隔开的外间处,放置着蒸腾热气的浴桶。浴桶中花瓣漂浮水面,上空水汽弥漫,周围小架子上则搁置着香胰、澡豆、巾帕、竹盐等洗漱用物。
隔着细纱朝床榻的方向看去,就能看到穿着月白绸衣叉腿坐着那人。大概是草原寒风凛冽,数月的风餐露宿与战场拼杀,使得他面上染了几分风霜,愈发显得凌厉。还有那双黑漆漆的双目,不经意转向她时,那平静中却似挟着择人欲噬般意味,让她无端的心惊肉跳。
数月未见,他带给她的感觉愈发威厉慑人,让她愈发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
绕了湘色细纱,她低眸走上前去,向他行礼问好。
“起罢。”
他的目光在她乱蓬蓬的头发上、染了灰尘血迹的脸上衣服上打量一圈,又落上她消瘦了些的面上,“最近都没回来就寝?”
时文修细声解释:“开战那会天还冷着,军需官急召人手去缝制袄子手套,我既能帮上忙自也要搭把手的。后来见府衙军营来回奔波太麻烦,索性就在军营临时搭了个帐篷,省了来回奔波的时间,也能多给前线士兵缝一双手套。”
禹王的目光始终牢牢盯在她的面上,很容易就发现,此番话皆是属实,并无任何撒谎的痕迹。
“脸上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的低眸往身上看看,见到了血迹斑斑的衣服,大概是想到了什么难受的事,面上浮现出黯然模样,过了会方解释了下:“是……伤兵的。大军回营后,我也帮忙去抬运了伤兵,身上难免就蹭了些血污。”
看着她眼底的疲惫与浑身的血污,再看着她绞着双手站那,低落的细声说着话,怕任哪个男子面对这般赤子之心的女子,都很难不生出些怜惜之情。
只可叹,她当不得受他的任何怜爱。
他眸光里的些许波动只一瞬就散了。
“褪了衣裳,去清洗干净了。”
他没再看她,转而端过旁边高几上那凉透的半碗汤药,沉目继续送服。
时文修绞着的双手,微不可查的颤了下。
见她如扎在原地般迟迟不挪动,他慢慢喝口药,眼也不抬道:“怎么了,是本王话说的不清楚?”
“主子爷,我身子有些不……”
“若本王记得不差的话,你小日子是在中旬。”
他径自打断她的嗫嚅,声音是不容置疑的强势:“过去清洗,别让本王再说第三遍。”
语罢,又略缓了声:“知你累了,今个就弄一回。”
她便不敢再言语,迟缓的移动双腿往浴桶的方向走去。
浴桶与床榻间只隔了层薄薄的细纱,人的视线便能轻易透过那层朦胧细纱,将对面的光景一览无余。
时文修背了身去,手指一粒一粒解着衣裳的襟扣。
灰蓝色士卒服从肩上滑落的那刹,她能隐约感到来自背后的,那骤然灼人的盯视目光。
身上衣物褪尽之后,她抬手拔了发间簪子,乌发披散下来盖住肩背的时候,她也抬腿跨进了浴桶中。
“本王等你一刻钟。”
他压抑着情绪的低哑嗓音传来。
她抿唇应过,自浴桶伸了手臂出来,拿过旁边搁置的洗漱用具。清洗的时候她始终背对着他,可饶是她没有回头,却依旧能感到那一直落在她身上的,如影随形的灼烫视线。
时间在水花溅起声与愈沉的呼吸中渐渐划过。
在房间内的滴漏走过了趋近一刻钟时,时文修在身后人已然不耐的目光中,终于从浴桶中起了身。
“过来。”
她将擦拭完的长巾帕搁置一旁,披着长至脚踝的宽大绸衣,转身赤足朝床榻的方向步步走来。
尚未完全近前,就被人攥了手腕一把拉扯了过去,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已经被他搂抱到了他的双膝上坐着。
“主子爷。”
手腕上攥的力道生紧,她忍不住疼的低低呼了声。
他遂松了手,改为探入她微凉的颈后,细细摩挲后稍用力握住,迫她仰身抬头。
她的目光不期与他那漆黑锋锐的眸光相触,当即下意识的惶然移开。
禹王眯了眯眸,抬手抚她微颤的眉眼,继而一路向下抚过脸颊、唇角、颈子……
感受着那轻薄粗茧的掌腹与她肌肤相贴,她控制不住的紧绷了身体。
她不行,她怕他,身体压根软不下来。
更别提起反应了。
她心里知道这般不行,待会下来不仅自己会受罪,身子也会受伤。可是她身子压根不听她使唤,她越是想放松,身体却越发背道而驰的紧绷。
在感到他掌腹开始覆上她腿侧的时候,她终是咬牙睁了眼,对上他沉暗的眸光,细了声儿请求,“主子爷,您能多给我些准备时间吗?”
闻言,他动作一顿,倏地抬眸看她。
她看不懂他黑眸里的暗火,只是继续软了声解释:“大概是太累了,我今个有些不在状态。您若能多些耐心的话,届时您也尽兴些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她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床榻间若一味受着,即便受罪也逆来顺受的不吭声,那简直如自虐,她不想这样。上次的不愉快的体验已经给足了她教训,所以这回她想试着提前沟通下,至于他听不听且另说,可该争取的她还是想争取。
“还有主子爷,我不大耐痛,到时候您能轻些吗?”
禹王沉沉的盯着她,漆黑的眸里袭卷的不知是怒,还是欲。
他真从未见哪个女子如此鲜廉寡耻,床榻间毫无羞耻感的与男人讨价还价。偏她还这般坦然,仿佛再正常不过的事。
想到了什么,他唇线讥诮的牵了下,寸寸收回唇边冷笑的那刹,面上已罩了层薄霜。
在见到他那瞬息难看下来的面色时,她的心就凉了下,因为她意识到谈判失败了。行不通他的路,她只能逼自己尽量软了身子,以期能少受点罪。
可他已不再给她缓和的时机。
骨骼分明的手掌握住她腰间提起她身子之际,他就强势的按她靠近,迫她朝他跪坐下来。
她的脊背刹那僵住。
她不行,她受不住。
“止住!”
他喘着气,冷喝的制止她的乱动。
感受着腰间那只手掌愈发用力的向下按,她终是忍不住的呜咽出声,同时自救般的抓起他另外一只手,几分急切的让那手掌覆上她绸衣里的颤巍中。
在他愕然的神色中,她埋首在他颈项间厮磨,薄弱的喘息。
他不肯给她前戏,她,便只能自取了。
闭了眼忍住那不被人尊重,被人肆意对待的难受感,她拼命不去想他的坏,只想他朗眉凤眸的俊颜以及想他从前的那些好。如此,她方能感受到感官带来的刺激,才能让身体逐渐软了下来。
他低眸僵滞的看她,似有几瞬忘了反应。
可待渐渐感受她身体的变化,他再看她那闭眸轻喘的模样,他深不见底的黑眸渐渐浮现了薄怒。
“睁眼。”
摁住她双肩迫她从他颈项间离开,他掐了她下巴迫她仰了脸,“本王似乎跟你提过了,床榻间不许你闭眼。”
时文修听出他的怒意,只能迷蒙着双眸看他。
她其实很不解,为什么做这事的时候,他非得要她睁着眼。若他能给她足够的前戏倒也好说,可此回他既不肯耐心安抚她,又偏让她睁眼对上他那威厉冷寒的模样,难道他不知,如此她真的很难起反应。
他没有继续动作,只是手指探入她丝间,慢慢抚着她濡湿的发。
好得很。
他沉眸看着她那乌瞳里的迷蒙之色渐渐转为清明,感受着她刚才还柔软的身子又再次恢复了紧绷状态,在几瞬的怒极之后,神色反而愈发的平淡下来。
慢慢抽了身,他提了她的腰身将她推向了床榻。
立在床榻前褪去绸衣绸裤的时候,他冷眼旁观缩在床榻里面惊惶不安的她,愈发的心硬。
他不是不知,他这怒没来由,亦不是不知,她确是没了从前的记忆,所以刚她那会的动情并非是思及旁人所致。
可他依旧还是控制不住那种没来由的怒意。
怒到,他此时此刻不愿去想,对她异常苛责的缘由。
床帏放下的时候,他屈腿入了床榻。
第41章 要求
禹王披了绸衣直起了身,倒过温茶慢慢喝过的时候,声音不带温度的令道,“歇好就出去。”
时文修脑中清明了几分,缓过稍会回了回力气,用尽全力撑起了身子,神态尚带些恍惚的去拢身上的衣裳。拢了半会方后知后觉的发现,身上披着的还是那件及脚踝的绸衣。
他恍若未见,兀自坐在桌前垂目喝着温茶,隐在光影里的面容昏暗不明。
时文修忍着浑身虚脱的不适环顾四周,而后就朝浴桶方向缓慢挪去,细颤着身体弯腰捡了来时穿的那套半旧衣裳,一件件套在身上。等弯着有些不听使唤的酸痛手指,大概系了几个襟扣后,就满身疲惫的走出了屋子。
桌案前的人抬眼瞬间,就见她潦草扣完两三个扣子后,就披散着一头湿润的乌发,带着清润脸庞上云雨事过后尚未散尽的迷乱模样,而后就那么衣衫不整毫无顾忌的走了出去。
瞬息的震怒后,他欲喝令她回来,可未等他开口,她人已消失在帘栊后。
他盯着她消失的方向,几番忍耐过后,终还是重重放下茶杯,推案起身几个大步朝外走去。
屋外,时文修虚靠在檐柱上,双手捧住婆子递来的避子汤,吹过上面的浮沫,就小口小口的咽下。
汤药入喉,纵然苦涩,可温暖的液体还是滋润了她干渴的喉舌,亦给她的身体带来些暖流,缓解了她的些许疲乏。
喝过几口后,她从药碗中抬了头,微喘着气且些缓缓。这会的时间,已稍回了些精神的她,就看向那鲁首领的方向,低不可闻的问了句:“主子爷他,怎么受伤了?”
屋内本来要伸手揭起帘栊的人,动作稍微一顿。
鲁泽压根不往她的方向看,从见她出来的那刻,他就绷着脸硬生生的将身体扭过一旁,口里不提,心里却在暗骂她不庄重。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
就算倚门卖笑的娼家,在外头还知维持些矜持的形象,哪如她般,承宠过后就径自衣衫不整的出来,还毫不避讳顶着副被主子爷狠狠疼爱过的模样,不紧不慢的端药喝着,压根没有自觉羞耻,掩面急急离开的意思。
更过分的是,她竟还旁若无人的与他说起话来。
他压根不愿搭理她半分,只黑着张脸,祈求她喝完快走。
“我听人说……人受伤后身体失血受虚,最好,是能清心静养。”见他不搭腔,她只能细了声儿的隐晦提点了句。
她是真的不想再来伺候了,她实在受不住他那疾风骤雨的强悍,更有些受不了他那肆意强势的态度。
可这般的话她又哪敢对那人提及,也只能背着人的时候,犹如气音的对那鲁首领委婉提下。
但令她失望的是,那鲁首领听后依旧不接这茬,只冷冷的催促她快些喝药。
端过药碗又小口喝了两口后,她咬咬唇,又悄声的道:“鲁首领,我看主子爷对我大概也没什么性致了,您何不去寻些貌美的女子,过来伺候主子爷呢?”
经过前后两次与他的这云雨之事,她已然觉得,那主子爷不过是拿她来解决生理问题罢了。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次次寻她来,找些愿攀高枝的美貌女子过来伺候,岂不更好些?
男人总贪图新鲜的,这般一来,那主子爷不也开心吗。
鲁泽闻言煞时气愤,只觉得她这话简直在侮辱他亲兵首领的身份。
时文修见她始终不接茬,有些失望,又有些颓丧。
疲惫之余难免对他生了丝埋怨,她觉得若非是那鲁首领不作为,或许她还不至于到如今这般境地。若他能称职些,早些寻来合那主子爷心意的美貌女子来,她或许还能早些从此间事中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