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至此,她就不死心的继续小声儿怂恿:“鲁首领,男人大多都喜欢体态妖娆些的女子,您也不妨上些心给主子爷寻着,届时让主子爷合心意了,您也能平步青云不是?”
鲁泽深呼吸着气缓缓胸口的憋闷,正在他咬牙切齿的想着该如何开口劝离她时,门上悬着的帘栊被人从内倏地揭开,下一瞬主子爷那沉冷的声音就传来过来。
“男人的心思,你倒懂得不少。”
一语毕,外头候着的两人皆僵。
时文修完全没想到她那犹如气音的声响还能惊动屋里的人,当即面色发白了瞬,看都不敢朝那方向看半眼,只惶惶的将脸低下,捧着药碗仓促的喝着那汤药。可实在太难喝了,她一口气喝不完,索性就捧着那偌大药碗,慌张转了身,虚浮着脚步就要离开。
禹王却一把攥了她手腕,阻止了她离开的动作。
“既然不想走,那就先别走了。”
“没有主子爷,我刚才只是想等喝完了汤药再走……”
他压根不听她解释,夺了她手里药碗,随手扔向了婆子手里的托盘上。
“给她另备一套衣裳候这。”
沉声嘱咐了句,他掌腹用力一拽,不由分说的拉拽着她再次进了正屋。
鲁泽就示意那婆子快去准备套新衣裳拿来。
听着里头隐约透来的央求声,他心里头稍微痛快了些,让她好好的汤药不快些喝完,非要东拉西扯的在这说些不着调的怪话,这下可好,让主子爷逮个正着,可算舒坦了罢。
画烛光影里,他看她泪珠涟涟的模样,冷笑了声。
一想到刚揭帘见她衣衫不整的柔媚倚着檐柱,小口吞咽着汤药,水润着眉眼,轻声细语的与男人说着话的清媚模样,他就忍不住的心头火起。
既这般耐不住寂寞,他成全她便是。
她再次有些意识的时候,只觉眼前黑乎乎的,好似被包裹在蚕蛹里般,闷热窒息。
她还以为自己被他做出了幻觉,迷迷瞪瞪的惊恐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被身上被子给蒙住了脑袋。
当即伸手去拨蒙在脑袋上的被子,等拨开了被子,闷热的气息瞬间就散了去,外头清爽的空气让闷了一头细汗的她,不免舒服的呼口气。
“主子爷忍着些,敷药会有些刺痛。”
“敷便是。”
没了闷热窒息的难受劲,疲惫困顿就再次袭来,她闭了眸正欲昏沉的继续入睡,却在这会隐约听到身后似有人说话。
她强撑开眼,迷迷糊糊扭头看过去的时候,神志还有些不大清醒。
隔着几层床幔的视线里,她模糊见到有人坐在床沿上。旁边还站着个人,边说着话边拿着个瓶子,往那人肩膀上倒着什么。
她这般呆呆看过好一会后,猛地反应过来,下一刻噌的下就撑着身体要从床榻上起身。
听得动静,床榻沿上坐着那人蓦的回头,见她起身的动作,顿时脸色一沉。
“躺回去。”
沉声喝令了声,他随即转身伸臂进了床帏中,手掌按着她的脑袋压回了枕上,直接拉了被子将她从头到脚蒙上。
时文修遂不敢再乱动。
禹王拉好床帏,重新转过身坐着。
“继续罢。”
军医看着那又开始隐约渗血的伤处,暗叹口气,只能再倒了药敷上。
缠绷带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的嘱咐了句,“主子爷千万注意,莫再让伤口崩裂了。夏日将至,若伤口反复不愈,只怕有感染风险。”
禹王颔首:“本王知了。”
等军医给他换完药退下后,他就拉开床帏,俯身掀开她身上蒙着的衾被。
时文修当即坐起了身,同时手指抓过衾被一角,稍微挡过些自己身无寸缕的身子。
“衣服搁在案几上。”
他淡声说着就坐直了身,又往旁侧让过寸许。
她低低应声,轻手轻脚的打他身侧挪过身子,屏着呼吸就要赤足下地。
可就在她双手环抱着胸,小心翼翼下了床那刹,他却突然攥了她手腕,强行将她的手从她的柔软处移开。
她双眸睁大,不由惊惶看向他。
他沉暗的眸光停留在齿印与指印纵横的那绵软细嫩处,又在她颈间、腰腹间等几处同样痕迹纵横的地方扫过几番后,微微蹙了眉,稍瞬又松开。
“本王可以允你提一个不大过分的要求。”
在放开她手腕的时候,他略缓了声说了句。
这话入耳那刹,她先是一怔,而后一喜,不想再伺候他的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可关键时候,理智回归的她就强行将话止住,险险扼住了从口而出的危险。
他说的是不过分的要求。
那不想再伺候他的这般的要求,是属于过分还是不过分的范畴?于她而言,自然觉得不过分,可是于他呢?
她觉得若这话吐出口,他大概率会恼羞成怒的欲劈死她。
见她面色时欣喜时凝滞,他微微抬眸:“没想好?”
时文修定了神,此时她已想好了还不算过分的要求。
“想好了。主子爷,我想要搬出去住。”
他神色不动,直截了当的拒绝:“军营人多眼杂,不允。”
“不是军营,我在外面买了房子。”
时文修顿了瞬,方低声道。
他倏地看向她,锋锐的眸光反反复复在她脸上逡巡。
她抿了唇不作声,任他那仿佛能直视人心底的锋利目光,犀利的将她探究,打量。
这大半年的军营生涯,让经历了些许世事的她,也不似从前那般懵懂无知了。她渐渐的也多少摸索出了些这个时代人的想法,譬如她作为主子爷的榻上人,就理应维护她那所谓的清誉,否则清誉受损,便是损了主子爷的威严。
在想明白这些事情后,她就隐约猜得,她搬去军营里住的想法不会得到他的允许。所以在后勤帮忙的那段时日,借着与那些民妇的攀谈,她大概了解清楚了边城的房价以及些好的地段,在算了算自己攒的银钱后,就抽了空去寻了牙婆,咬咬牙付款在接近城中心的地段,买了间不算大的房屋。
住军营会有损她清誉,那住自家屋子里,总不会有影响吧?
禹王静静的看着她,明明她再未多言什么,可他却依旧能从那蒙了层微光的面庞上,看出几分她寸步不让的意味。
“哪来的银钱?府君送的?”
“不是,是我自己攒下的。”
他疑惑:“攒的?”
他隐约记得当日她进府时,似没带什么身家过来。
“主子爷给的工钱丰厚,这近一年的时间,因着没什么花费,我也攒了不少。还有宫里娘娘也赏了些金瓜子,零零总总攒下来,也够了。”
说着,她又补充了句:“边城不似京城居不易,这里房屋价格不会贵的离谱。”
听着这话,他就知她是在为将来留在边城提前做着打算,一时间竟失了声,情绪也有些起伏。
缓过阵后,他沉声道:“等过后,让鲁泽将银钱支给你。”
她小心看他一眼,双手绞了绞后,却还是鼓起勇气道:“不用的主子爷,我攒的银钱够了,买得起的。”
他没再言语,沉眸挥退了她。
时文修穿戴完毕后,遂摒了呼吸匆匆走了出屋。
路过屋门口时,这次吸取教训的她没敢再停留,一路快走的直奔自己小厢房的方向而去。直至进了屋关好了门,她方抚着自己的胸口,平复着紊乱的心跳。
她没想到,他真的默许她搬出来住。
那以后,她就有了自己真正的家了。
翌日,她就着紧收拾东西,搬进那位于城中心地段的小房屋里。
其实她东西不多,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总共就那么几件新旧的衣物,以及他赠的那两件狐裘,外加她织的半成品毛衣。
说来这件毛衣,当日他特意要她带到正屋里去,可待那日清早醒来后,她却见了她那辛苦织的毛衣,却被撂在了地上,上面还被人踩上了脚印。
本来她也想不要的,可想来毕竟是自己辛苦织了一场,遂就重新捡了回来。
带着这寥寥几些的家当,她推开了在这个时代属于她的第一个家。
一进的房屋不大,有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栽了颗长势不大好的枣树。
她看着那枯萎的枝桠,觉得等得了空将这树拔了,换个旁的果树栽上。
屋子里落了积攒的灰尘,她也不嫌麻烦,把手里包袱放下后,就直接撸了袖子开始收拾了。
对于这个家,她有很多美好的构想,譬如屋前屋后栽种什么花草,譬如桌前墙上放什么摆设。想着这些,她忍不住心情愉悦,扬唇笑了起来。
搬进房屋的时候,她也没请人庆祝,若放在京城那会,她若买了房屋,定是会买来好酒好肉盛情邀请鲁海他们来做客。可如今这般光景,她觉得倒也没什么必要了,真邀请了,他们愿不愿过来且先不说,就单与他们靠近些亲近说话,只怕都会给他们带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大概也成了她生命中的过客了罢。
想到三五年后他们都纷纷离开此地回京,唯独她被留了下来,这般想想,便多少有些伤感。
不过她又很快振作起来。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路终究还是要一个人走过的。
谁又能说,边城的生活不是崭新的开始?
第42章 恶毒
夜里,回了府衙院子的禹王,在侧首看向那黑暗寂静的厢房处时,稍有驻足。不过顷刻,就抬步入了正屋。
“把册子都搬进来。”
“喏。”
鲁泽指挥人抬了一重重的檀木箱子进屋,里面装的全是此次战役中,有关稽核功罪赏罚的册子。
军医见主子爷要挑灯处理诸此繁重公务,不免心有担忧,遂在换完药从屋里出来后,特意叮嘱了鲁泽几句。
“主子爷伤体未愈,过于操劳不宜伤口愈合。鲁首领千万省得,过了亥正时刻,需提醒主子爷早些歇着。”
鲁泽自是应下。
军医沉吟片刻,又额外嘱咐了句:“床事方面,主子爷最好能戒上段时日。”
若主子爷行事时候克制些还好说,可经过上一回,他便也知了,起了兴时,主子爷大概也难免会失了分寸,行事无忌。
如此,便也只能止一段时日了。
鲁泽听了这话莫名的觉得不自在。
若在往常他或许也不觉得,可大概是听了她昨个那番替主子爷安排女人的那番话,如今再听这话,总觉得自个这个亲兵首领却像个总管般,还得操劳着主子爷的房中事。
见他面色有异,军医就关切问了句:“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并无。”
鲁泽回了神道。
待军医背着药箱离开,鲁泽却忍不住朝最西边那黑暗无人的小厢房处看去,脑中不由的又浮现她那日的话。
难道主子爷真是对她失了性致?
好像真似这般,否则也不会轻易放她离开了。
想到主子爷似对府衙里的舞姬不大感兴趣,他不免心生暗愁,难道他真要如她建议般,去府外寻些体态妖娆的女子来?
一想至此,他浑身如生了毛似的不自在。
咬咬牙他握拳暗道,除非主子爷吩咐,否则他绝不会主动去行此事。
时文修这边,自打搬出了府衙后,就渐渐减少去军营的次数了。
一方面是因她在军营里能帮上的忙有限,去了军营既不能随士卒一道练兵,也不会被安排去做旁的任务,宛如个游兵散勇似的自己寻活去干,还要接受旁人对她规避躲闪的态度,这又是何必。另外一方面,则是因她觉得,她大概与他们不是一路了,既然迟早要分道扬镳,那她还不如早些适应离开军营的日子,也好提早些适应在边城独立生活的日子。
当然,因为她现在毕竟还领着份工钱,也不好就此撂开手吃白饭,所以每隔段时日她就去军营军需处里领一些皮子回来缝制,待缝制好了,再将成品送回军营里。
如此既心安,也多少算是为大魏军尽了一份薄力。
过了六月,天气渐渐变得炎热,她遂在小院子搭了凉棚,白日的时候就搬着自制的小凳子,坐下凉棚下缝制着军需用物。院子边角的那口小井里冰镇着她买来的枇杷果,热的时候她就会拿上来吃上几个解暑。
待到了八月,她终于腾出功夫来将院子里那棵枯萎的枣树拔了,买了棵枇杷树栽上。屋前屋后栽了榆叶梅,听人说开花的时候会格外的好看。
九月秋风起的时候,她已经适应了边城小民的生活,甚至觉得,待到大魏军攻破蒙兀王庭,消除此地战乱,那迎来和平的边城小地,或许比京城更适合她安身。
并非指物质方面,而是此地的民风。相较于京城来说,此地对女子的束缚不算太重,女子外出或做工并不大受约束,行在路上,她经常能见到来往游街、市肆采买或店里做工的妇人,这里其他人似也习以为常,不会因此就说那些妇人的闲话。
她渐渐开始觉得,留在此地生活或许真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民风开放是真,民风彪悍也是真。
毕竟是独居,她当然也怕会有那铤而走险之徒,行那作奸犯科之事,所以夜里她将门栓都栓的紧,睡觉的时候,怀里都紧紧抱着佩剑不离身。
她本是想寻两只小黄狗养着,也好咬个汪汪看家,让她夜里也多少安心几分。可是此地看家狗太紧缺了,她买都没地买去,遂也只能遗憾的将想法搁浅,只待日后慢慢再寻。
这夜,皓月当空,万籁俱寂,又是一个静谧安然的夜晚。
她如往常一般早早的洗漱睡下,在时有时无的虫鸣声中渐渐进入梦乡。
只是这夜似睡得不大安稳,先是隐约听得到远远近近的似有什么声响,迟迟不停歇,后来好不容易声响没了,却又觉得身上一沉,隐约似有什么重物压在了腰间。
宛如巨石般的沉重感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她不免难受的细哼,饶是意识尚未从香甜的睡梦中剥离,双手也下意识去推让她不适的重物。
可手上触感犹如在推一堵墙。
没等她潜意识觉得不妥,想要拼命从睡梦中清醒之时,她只觉身上突然一凉,下一刻一具滚烫的躯体沉沉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