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野听出来了,岳母开始考虑女儿的婚事了,嘿嘿!您老人家不懂了吧,阿竹早就被我抢到手了,您就不需要操心了。
“当然不会,本地外地不都一样么?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妆衣,好日子是要靠自己过出来的。我找媳妇,就看人好不好,一点都不在乎本地外地,有没有嫁妆,家室如何。我觉得只要夫妻一心,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曹绵娘越听越高兴,觉得这小伙儿实在太合适做自己姑爷了,便兴冲冲地问道:“边野,你娶妻了吗?”
“娶了,昨日刚成亲,我媳妇在家里睡午觉呢。我听说河阳县有很多瓷器卖,就来买些回门礼。”
“哦,”曹绵娘有点小失落,看来好小伙子比较抢手啊。“那你家中还有兄弟吗?”
“我还有个弟弟叫边祥,今年十六岁。他和曹叔家的二姑娘曹糯都在客栈帮忙,还有阿光,阿光是江南来的。”
曹绵娘脸上的笑容一僵,吓得瞠目结舌:“你说什么?阿光从江南和阿竹一起来的?那他们不会……”
边野没想到岳母对阿光的反应这么大,看来还真有些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幸好没有多说阿竹的事情,不然可能真的会说错话。
“没有没有,他们不是一起来的。阿竹来的早,阿光是后来听说阿竹来了这里,自己追来的。阿竹待阿光就像亲弟弟一般,而且阿竹已经嫁人了,阿光还没有娶妻。”边野不想听岳母乱点鸳鸯谱,赶忙解释清楚。
“你说什么?”曹绵娘的声音忽然拔高,震惊不已:“你说阿竹已经嫁人了?你刚才怎么不说。她嫁给谁了,那人如何?”
“刚才您也没问呀,您瞧,”边野抬手一指前面高大的柳树:“那就是我们村的生财柳,咱们很快就到了,到了以后您就都知道了。”边野笑呵呵说道。
“不行,你快告诉我阿竹嫁给谁了?”曹绵娘急得不得了,揪着边野不放。
边野瞧着岳母焦急的表情,心里敲响了小鼓,有心据实以告,可是老马识途,已经自己走到江南小馆门口。黄昏时分,这是酒馆里最忙碌的时候,边野知道阿竹是不肯因为新婚在家休息的,此刻肯定在里面忙活着,索性调下马车,在门口喊了一嗓子:“阿竹,你看谁来了?”
曹绵娘没想到突然就到了女儿所在的地方,吃惊之下呆坐在马车上忘了下车。阿竹站在柜台后面正在算账收钱,离门口很近,见边野回来了,她欢喜一笑,脚步轻快地走了出来:“你不是去买瓷器么,谁来了呀?”
阿竹的眸光看向门口的马车,嘴角的笑意瞬间定住。只一眼,她就认出了贴着八字胡的母亲:“阿娘!”
阿竹急切地奔下台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久别重逢的阿娘,根本没有去看脚下。脚底踩到台阶边缘,身子一歪,边野赶忙将她一把抱住,安稳地放到马车旁边。
曹绵娘一声“小心”还未落地,阿竹已经稳稳地站在自己面前。她急切下车,边野赶忙过来搀扶:“您小心些。”
“阿竹,让娘看看……让娘看看。”摇摇欲坠的八字胡终于飘落在地,露出了曹绵娘的一张脸,的确和阿竹有九分像。“我的阿竹,没有瘦,倒是胖点了,还是这么白净好看,你好好的,娘就放心了。”
“阿娘,阿娘您没事吧?挺好的吧?”阿竹上上下下打量着母亲,激动地热泪夺眶而出。
边祥给桌上送菜,见柜台后面的大嫂不见了,就走到门口来望一眼。
“阿娘没事,你呢?听说你嫁人了,嫁人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你来得时候不久,干嘛着急嫁人呢?嫁的谁呀,他对你好不好?”曹绵娘深知丈夫是谁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天差地别的大事。
阿竹诧异地转头看向边野:“你没说?”
“边野拜见岳母大人。”边野赶忙跪在地上磕头,“刚刚没有据实相告,是想让阿竹亲口跟您说,若是我都和盘托出了,只怕……媳妇不乐意。岳母要打要罚,我都任凭处置。”
“你……是你?”曹绵娘心头的震惊一个接着一个,已然应接不暇。
边祥快步跑回厨房,对阿光和糯糯说道:“外面来了一个人,好像是大嫂的娘亲,大哥给她跪着叫岳母呢。”阿光和糯糯都愣住了,三人互相瞧了瞧才回过神来。
“夏婶婶来啦?我去瞧瞧。”阿光放下菜刀往外走。
糯糯也扔了烧火棍:“那不就是我姑姑来了么,我也去瞧瞧。”
门外的阿竹不理边野,拉着母亲朝新房走:“阿娘,别在街上站着了,咱们回家说话吧。”
边野赶忙起身,见三个小家伙追了出来,便阻拦道:“阿竹肯定有好多话要跟母亲说,你们先不要凑热闹了,回去干活吧。”
说完,他赶着马车,追着媳妇和岳母去新房了。
第80章 . 冷落新郎 瞧你家新郎官,委屈地不行了……
阿竹牵着母亲的手进到里屋, 赶忙给她倒了杯水,急切问道:“阿娘,快跟我说说,这几年您都去哪儿了?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受了很多罪呀?”
曹绵娘连连摇头:“没有, 我被大水冲走之后, 被一个贩卖瓷器的商人救了。当时我染了风寒得了痢疾,他为了给我看病, 把钱袋里的钱都快花光了。他叫余三, 当时是个十七岁的小伙子,还没成亲,家中父母双亡, 自幼和阿婆相依为命。阿婆七十多岁了, 身体不好时常生病,他却总要外出贩瓷器。救活了我, 他说不能白救, 要我留在他家,帮他照顾阿婆三年方可离开。救命大恩, 我怎能不从?阿婆脾气很好,这几年我们俩作伴, 有吃有喝的也没受什么苦。唯一揪心的,就是惦记你和东东, 不知道你们俩怎么样了。尤其是你,你孤身一人是如何来到赵北村的?才来一年,怎么就嫁人了呢?”
边野卸了车,把马喂上,就提着大篮子进到屋里, 笑呵呵说道:“娘啊,这是我给舅舅和舅母买的回门礼,一对青花瓷茶盏,您帮我掌掌眼,看看这瓷器做的可还行?阿竹,这是给你的红瓷花瓶,你看好看吗?”
阿竹把花瓶接过来放在桌子上,说道:“你去厨房里烧一大锅热水。”
“哎,好勒!”边野二话不说,转身去了厨房。抱来柴火,点起炉灶,很快就看到了袅袅炊烟升起。
曹绵娘瞧着二人相处的光景,唇角微微一弯。“他一直这么听你的话?”
“嗯,”阿竹点头。“阿娘,当初您被大水冲走以后,我找了好些天也没找到,后来就按您的吩咐往北方来,到赵北村投奔舅舅。我打扮成一个老乞丐,跟着北上的难民一起走,走了一年多才找到这里。”
曹绵娘眼含热泪,抬手轻抚女儿脸庞。“我家阿竹受苦了,不过还好你聪明伶俐,能平安来到赵北村。”
“说起来也是缘分呢,我在涿郡城外受了伤,遇到边野,是他把我带到赵北村的。只不过他真心以为我是个老乞丐,第二日见到穿上女装的我,都看傻了。”
女儿一路顺利,曹绵娘心里踏实了一半,心情轻松不少,打趣道:“只怕他不是因为突然看你穿女装愣住了,是因为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才愣住的吧。”
“唉呀,娘,您怎么还打趣自己的女儿呢?野哥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人,他可不是以貌取人的。”
阿竹把头偎进母亲怀里撒起娇来,曹绵娘轻轻拍打着闺女后背,笑道:“是,他很好,我与他同行一路,已然发现这是个非常好的小伙子。那你跟娘说说,是他相中你了,还是你相中他了?”
“我们俩……嘿嘿!算互相相中了吧。”阿竹甜甜一笑。“阿娘,您不知道,这一年发生了好多事情呢,以后我再慢慢跟您说。一会儿他烧热了水,您先沐浴更衣,我带您去舅舅家。舅舅和舅母真是这天底下顶顶好的舅舅舅母!自从我来到这里,他们就拿我当亲女儿看待,也时常念叨你呢。”
曹绵娘十分欣慰:“大哥大嫂都是好人,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待你好,才让你千里迢迢来投奔舅舅的。”
“阿娘,这一年真的发生了好多事,我还见到了……我爹。”
“你爹,那东东呢?你也没有看见他?水灾之后得病的孩子特别多。”曹绵娘焦急追问。
“呃……”阿竹愣了一下,很快垂眸说道:“见到了,东东很好,他跟着……我爹做生意呢。”
“哦,那就好。”曹绵娘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女儿有点怪怪的,正要询问,就听边野走进堂屋说道:“阿竹,水烧好了。”
“你去把浴桶洗干净,把水舀进去吧。”阿竹毫不犹豫地说道。
曹绵娘赶忙站起身来:“我自己去吧,怎么好劳烦姑爷做这种事。”
边野赶忙表忠心:“娘,您别客气,这点活儿不算什么,都是我们晚辈应该做的。”一边说着,他抢步跑了出去,麻利地洗好浴桶,兑好了冷热水,顶着一脑门热气进来汇报:“阿竹,都弄好了,我去客栈里看看,你把院门插上,一会儿你带娘过来吃饭吧。若是不愿过来,就喊我一声,我把饭菜送过来。”
边野大步离开,曹绵娘却无心吃饭,对女儿说道:“你告诉姑爷,别弄饭了,一会儿去你舅舅家吃吧,我有好多话想问他们。”
离家十几载,又是在那样特殊的情况下离开的,阿竹能理解母亲的心情,憋在心里十几年的疑问,只想尽快弄清楚吧。
伺候母亲沐浴之后,阿竹挑了一套衣襟宽大的素色衣衫给母亲。“娘,你还是这么好看,明日我赶工做几套新衣裳,您换上合适的衣衫定是更美的。”
曹绵娘苦笑:“我这个年纪,还讲究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只盼着亲人都平安顺遂就好,还有……罢了,咱们赶快去你舅舅家吧。”
“好!”阿竹带着母亲出了门,来到江南小馆,客人们大多吃完饭回去休息了,大堂里清净了不少。边野快步迎了上来,笑盈盈问道:“娘,您想吃点什么,咱们这北方菜江南菜都有。刚才已经偎上了冰糖肘子,清蒸鱼也熟了,您看再添点啥。”
“不吃了,我去你舅舅家吃吧,改天再来尝你们的手艺。”曹绵娘拉着阿竹要走,糯糯脚步轻盈地从厨房出来,瞧瞧阿竹,又看看曹绵娘,欢快地一拍手:“姑母,你和表姐长得真像。”
曹绵娘停住脚步,阿竹赶忙介绍:“这是舅舅家的二姑娘,叫糯糯,还有一位姐姐在家里,叫曹英。”
曹绵娘上前拉住糯糯的手仔细打量:“好孩子,你这眼睛像你爹,耳垂大有福像你娘,下巴和阿竹有几分像。”
糯糯点点头:“都说闺女随姑,我就随姑姑,所以好看。”
这么光明正大的夸自己,把大家都逗笑了,阿光听到声音从厨房里出来,快步走向曹绵娘:“夏婶……婶,”他在心中暗骂自己,刚才已经思量好叫婶婶,不要提夏字,怎么见到人一激动,嘴就瓢了呢,真是该打。
糯糯抢白道:“阿光哥哥,你来了赵北村,就该按照我们这里的称呼来,你随着我叫姑姑吧。”
阿光正缺个台阶下,赶忙答道:“好啊,我听糯糯的,以后就叫姑姑了。”
曹绵娘从阿光讪讪的眼神里,似乎读懂了什么,忽然想起阿竹说夏春城带着东东来过这里,心里咯噔一下,莫非他们知道了什么?
这下她更加等不及,想马上见到大哥,问个清楚。“阿光,你先忙,明日咱们在说话,我要去拜会大哥大嫂,阿竹,咱们走吧。”
刚刚凑过来的边祥还不知自己叫什么好,就见她们快步离开了。边野赶快冲进厨房,把清蒸鱼和冰糖肘子装进食盒,拎起来就追了出去。
阿竹每次去舅舅家,边野都会护送,她已经习惯了,对追上来的边野并没觉得意外。曹绵娘却有些紧张,赶忙吩咐阿竹:“你快让姑爷回去吧,不是很近的嘛。”
边野腿长脚步快,说话间依然走到二人身旁:“娘,您别客气,我把做好的菜带来了,一会儿舅母跟您定然有很多话要说,哪有功夫做菜呢。”
曹绵娘不好再推辞,心里却有些局促,在小两口的带领下进了曹家的门,一眼就看到堂屋里的廉氏。
“嫂子……”曹绵娘声音哽咽,热泪夺眶而出。
烛光昏暗,廉氏定睛一瞧,手上的扫帚落了地,“绵娘,是绵娘回来啦!”她快步上前,一把抱住绵娘:“你可算回来了,我妈都快想死你了。”
曹旭听到动静从屋里跑了出来,亲眼瞧见妹妹才相信这不是做梦,激动得双手直抖:“绵娘啊,十七年啦,你终于回家了。”
这一句回家让曹绵娘放声大哭,十几年流落江南,纵使有儿有女,却始终没有家的感觉,如一叶浮萍般漂泊,今日总算见到了家人。
三人抱头痛哭,阿竹也伏在边野怀里哭,曹英都看傻了。
“好了,好了,远途劳累,莫哭坏了身子,绵娘快坐下,咱们说说话。”曹旭擦擦眼泪,拉着妻子和妹妹落座。
边野已经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曹绵娘看到食盒才惊觉姑爷还在这里,赶忙对阿竹说道:“你们俩回去吧,明日再来。”
阿竹红着眼睛道:“我不走,才看见阿娘,为什么要撵我走啊,我要和你们一起说话,一会儿带阿娘回家睡觉,我要跟阿娘一起睡。”
曹绵娘道:“你听话,先回家去,我今晚不去你那,就在你舅舅家住下吧。”
“那我也住舅舅家,野哥,你自己回去吧。”阿竹的眼光全都黏在母亲身上。
“我……”边野没想到新媳妇见了亲娘,不肯回家了,一时气结:“阿竹,咱们就听娘的话,明日再来吧。”
“我不,”阿竹走到母亲身边,撅着小嘴抱住她胳膊,“我要跟阿娘在一起。”
边野心中腹诽:那就不要我了呗。
曹英瞧着新郎官委屈的小模样,噗嗤一乐:“阿竹你快回去吧,我会照顾好姑姑的。瞧你家新郎官,委屈地不行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