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你可知这里哪里就敢拔刀,你可知我是谁?”
梁秋被长刀的寒芒惊骇,她看着挡在裴景瑶面前的女人,仅怔愣一瞬后便反应过来,她抬手唤来身后的几个侍从,几人团团围住飞鹰与裴景瑶。
梁秋神色怪异的看向轮椅上的男人,口中语气也十分诧异,“竟真是你,你怎么还活着?!”
裴景瑶双手扣紧轮椅把手,他闻言深深吸了一口,努力克制着自己紧张的情绪,抬眸直直看向梁秋,眸中的寒色令梁秋一愣。
裴景瑶克制着颤抖冷声道:“与你无关。”
梁秋话语噎了一瞬,裴景瑶怎么会有这般冷漠的时候,他见了自己不应该是跪着求自己吗,态度卑微又小意,哭着求自己收留他。
梁荣还在一旁疑惑,“什么裴郎,表姐你快让人把他抓住啊,关他几天他就老实了!”
梁秋不耐烦的甩开梁荣的手腕,呵斥道:“闭嘴!你认不出他是谁吗!他是裴景瑶!”
梁荣被甩了一个踉跄,他刚要发作便看见自家表姐那极为愤怒的神色,梁荣在脑中思索一圈,忽而捂嘴惊呼,“裴景瑶?你那早死了的未婚夫?”
亏得梁荣声音大,飞鹰的神色顿时变得极差,竟是妄图抢她们少主的男人,手中长刀被飞鹰握得更紧了些。
裴景瑶身子绷的极紧,脚踝处竟也开始隐隐泛疼,在他听见梁荣的话时,头一次情绪激动的喊了一声。
他喊的是,“我不是!”
他不是梁秋的未婚夫,裴景瑶眼眶开始泛红,他是裴景瑶,是云肆的夫郎。
飞鹰的长刀移到梁秋的指尖,庙内众人早已因这边的热闹围聚在一旁,在庙内兵戎相见是禁忌,很快便来了几个僧人双手合十站在飞鹰身旁。
飞鹰冷着脸将长刀收起,转身俯身恭敬道:“裴公子,可要回府吗?”
裴景瑶无声的深呼吸几口,他将眼中水气散尽,看着飞鹰点了点头,云肆不在京内,他不想给她再添麻烦。
梁秋被激怒,她指着裴景瑶破口大骂,“你可知你这是欺君之罪,”
“是吗?”裴景瑶回眸撇了她一眼,好似真的不认识她这个人一般,“那你去和圣上揭发我。”
飞鹰推着裴景瑶离开庙内,梁秋本欲再追上去,可庙内僧人团团将她围住,双手合十念着施主。
梁秋一甩衣袖无奈的转身离去,身后的侍从得了她的示意,立刻小跑着跟上飞鹰的方向。
许寻站在庙宇外,见飞鹰与裴景瑶急匆匆出来还以为发生了何事,但裴景瑶只摇摇头说走吧。
身后妄图跟上的小喽啰全被飞鹰甩开,确保裴景瑶与云肆的住处并未暴露。
自那天起,裴景瑶的情绪肉眼可见变得黯淡,甚至连裴晓映来寻自己讲话,他都会愣神几次,看着映儿担忧不已的小脸,裴景瑶苦笑一下摸了摸弟弟的发丝。
“我没事,映儿莫担心。”
………………
飞鹰安静的等待云肆命令,云肆发出一声极浅的嗤笑,转身往向一个与皇宫截然不同的方向。
她声音极浅,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就说回来时他看起来怎那般难过,原来是真的受了委屈。”
“你先去宫内寻崖安,见了余舜岚便同她说,这京内孽党太多,我先替她清一处门户。”
第39章 . 等我把你娶回北疆 飞鹰看……
飞鹰看着少主离去的背影, 无声摇摇头后转身独自入宫,只希望少主别做的太血腥。
这京内早人心惶惶,都传闻摄政王不日便会回朝继承大统。
廷尉少卿的府邸很是好寻, 云肆看着府上挂着的白布露出一抹冷笑,守门的侍卫尚来不及拦截便双双倒地。
国丧七日,京中百姓皆披缟素挂丧布, 梁源善身为三品官员,自当在宫中守丧满七日。
这偌大的廷尉少卿府, 仅有梁秋与梁荣在, 她们身着缟素, 沉默的望着宫内的方向行丧礼。梁源善离去前便告诫她们, 千万莫要出府, 这京内不太平,谁也不知宫内会发生何事。
前段几日得知裴景瑶未死之事已够她震惊许久, 转瞬而来的便是女帝驾崩的消息,梁秋寻不到裴景瑶的住处, 但她把这回事告诉了自己的母亲,梁源善听完也沉默许久。
梁源善早知裴府那俩小子没死, 但摄政王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更没有资格议论什么。如今看自己女儿这般激动,梁源善也只好点头表示自己知晓。
“娘!他不仅没死, 身侧还有护卫保护,看起来过得不知有多滋润, 他这是欺君之罪啊娘!”
梁源善看着女儿的模样不耐的又点点头,再梁秋打算第三次开口前,梁源善一拍桌子怒道:“我知道了!你关心他干什么吗,当初不是你亲手退的婚吗!皇帝都薨了, 还哪来的什么君!”
梁秋被母亲的怒气吓到,也连忙闭上嘴不肯再讲话,她当初确实不愿娶裴景瑶,一是因为他庶子的身份,二则是她初见裴景瑶是对方那小意羞赧的模样看着便让她倒胃口。
她喜欢放的开的男子,勾栏院那些男子就极对自己的胃口。
可前几天在寺庙一见,她几乎快认不出对方,如今的裴景瑶与当年变化极大,他虽坐着轮椅,但那勾人的清丽小脸却一眼撞进她的心里。
梁秋刚喊裴郎时心中并不确定对方的身份,但看见裴景瑶那泛红的眼眶时,心中瞬间便想了起来,三年前她将那封退婚书扔于他脚下时,这男人也是哭的眼眶泛红。
她心中烦躁得很,当夜便去勾栏楼里寻了个小倌发泄,那小倌哭的梨花带雨,可梁秋怎么看怎么不对味。
若是在她身下哭的是裴景瑶便好了,梁秋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往外派了更多的侍从去寻人,左右他不过一介草民,寻到了给自己泄个火都是抬高他了,若是伺候的好的话,给个小侍的位置也未尝不可。
梁秋正异想天开之际,鼻尖却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味,她对血味极其敏感,当下便站起身子走到屋外。
梁荣被她的动作惊骇一跳,他表姐最近脾气愈发暴躁,他都不敢轻易去惹对方,想起表姐这几天看自己的眼神,梁荣便觉得浑身别扭。
梁秋蹙眉走出庭院,喊了一句,“谁!”
庭院内空空荡荡,往日打扫的奴仆也不知去哪了,她正疑惑时,却见一只黑靴踏进院内,那女人身着一身玄色衣袍,神情阴寒的看向自己。
她唇角缓缓勾起,却看的人通体发寒。
“梁秋。”
梁秋握紧双手盯着莫名闯入的女人,心中升起一股危机感,“你是谁?”
身后跟出来梁荣认出云肆的身影,他捂嘴看向云肆的眸中满是讶异。他是见识过云肆的身手的,此刻见梁秋还在不知死活的挑衅对方,梁荣心有余悸的捂住自己伤疤未消的脸颊,立刻打算转身偷偷溜走。
他自以为离去的动作极其隐蔽,云肆轻嗤一声,在梁荣转身下台阶的瞬间指尖一动。
梁荣膝间一痛,竟一脚踩空径直从高台上摔下,他身子向前摔去,脸颊径直撞上台阶下用来存放杂物的铁桶,凸起的尖锐划过脸颊,剧烈的疼意令梁荣大叫一声。
梁秋听见表弟喊叫心中诧异,回头便看见梁秋那满脸是血的脸颊,他半张脸都被豁开,看起来恶心又恐怖。
云肆声音极轻,但却透着无法让人忽视的寒意,“本早该解决了你,谁知竟没注意一直拖到现在。”
“你到底是谁?竟敢擅闯梁府,你可知我母亲是谁?”
梁秋往后推了几步,她转身拿起放在门后的木棍握在手中,蹙眉看着这个外来的女人。结果这女人听了自己的话,反而轻嗤一声,看向自己的神色嘲讽至极。
“他当初怎么会被许给你这般的废物。”
“谁?”梁秋思索片刻,忽而反应到,“许给我,你是裴景瑶派来的?!”
她声音忽而加大,找到了事情的源头,看着云肆的神色也没了方才的谨慎,反而有些不屑,“我就说怎么敢擅闯梁府,你是他的姘头还是什么,我告诉你,你最好现在离开梁府,不然你便等着被抓入诏狱吧。”
梁秋自知晓来人与裴景瑶有关后便放心许多,她虽打不过这人,但裴景瑶一介孤身男子,就算找到倚仗又如何,她不信对方还能得罪廷尉不成,撑死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她大喊一句,“来人啊!把她给我抓起来!”
云肆对她的胆大有些惊讶,嘴里轻吐一句,“真是蠢钝如猪。”
“你竟敢骂我?啊啊——!!”
梁秋话语还未落地,便见云肆唇角笑意不减,她反手掏出匕首一甩,寒刃在阳光下一闪,下一秒便径直刺入梁秋的右肩窝。
她手中木棍落地,身子被匕首定在门框上,梁秋不敢置信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肩身,随后发出一阵比杀猪还尖锐的叫声。
行走于梁府外的人听见这声惨叫,一个个面上都露出惊恐之色,她们行色匆匆赶回家中,谁都不敢进梁府一探究竟。
刚被梁秋大喊唤来的侍卫赶到,看着面前的场景一个个都愣了半天,随后抄起手中兵刃便冲上去。
“自不量力。”
云肆转身将手中银针抛出,那些花拳绣腿的侍从很快便倒了一片。
她抬手掐住女人的下颚,梁秋早意识到对方是来真的,嘴里立即哼哼唧唧的发出含糊的求饶之话,眼眶早痛到流下眼泪,却在下一秒被云肆无情卸掉下颚。
“吵死了。”她冷眼看着女人,“你闲的没事去什么庙内,勾起他的伤心事,你便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赔。”
云肆抬手握住匕首,一点一点将它按到底,匕首尖透过窗纸,染上点点血迹。云肆看着女人,极其缓慢的将匕首向下切去。
梁秋下巴上满是口水,她惊恐万状的摇头求饶,因恐惧与疼痛浑身战栗不停,可惜云肆半点都没有看她,只认真看着自己手中的匕首。
匕首嵌入窗内,梁秋连蹲下挣扎都不能,她看着这个如修罗般的女人将自己的右臂活生生切下,又嫌弃的看了眼染了污血的匕首。
云肆垂眸看着地上那指尖还在动弹的断臂,轻声道:“我都没有指过他,你凭什么指。”
梁秋瘫在断臂旁,血液铺了一地,云肆好心的蹲下身,“你喜欢裴景瑶吗?”
梁秋早被痛的没了神智,见她蹲下立刻求饶摇头,云肆却蹙起眉头,“既不喜欢,当初为何要娶他,你既然应下,便好做好护他一辈子的责任,而非是一封退婚书将他仍在大街上。”
她说的极慢,随后眨了眨眼,将匕首径直刺入梁秋的左腿,与方才如法炮制。
“疼吗,他被打断腿的时候也很疼。”
云肆从头至尾都在自言自语,她将裴景瑶的委屈缓缓倾诉于这个昏死的女人,最后神色阴郁的站起身,踏着早被鲜血铺满的石阶一步步离开梁府。
梁荣早被她虐杀般的行为吓昏。
若当年没有那封退婚书,裴景瑶便能逃过裴府那难。
云肆撕下衣袍将匕首擦净,神色自若的走出梁府,行向宫内。
未央宫内,余舜岚坐于主位,丞相陈冉坐与侧位,崖安与飞鹰见她进来立刻围上来。余舜岚半眯着眸子上下打量她,云肆微微一笑,她衣衫上下沾染了不少血迹。
“陛下身下好的倒是挺快。”
云肆说罢转头向空院内乌泱泱跪了一地的臣子们,她们每个人都头颈旁都有侍卫手拿长剑。杜语身着戎装守在门口,冷漠的望着地上的臣子。
她们没一个能活着走出皇宫,只需余舜岚一声令下,她们便会人头落地。
余舜岚的脸色依旧苍白,方才云肆的动作已传之她的耳中,她此刻望着云肆轻笑道:“托你的福。你动作倒是迅速,也不给朕留点时间。”
余舜岚一开口,底下的臣子们便浑身发抖。
“陛下还是速度些好,余生泉明晚便会到郊外。”
余舜岚对云肆的话不置可否,只又把目光移向庭院。
云肆早在余生泉身侧安插了探子,她兵分三路,三个探子中真正跟着余生泉的探子,早被她调出院外的水鱼,这个任务异常危险,稍有不慎便会人头落地。
水鱼是主动要去的,她不想失了云肆的信任,也知自己再在少主眼皮子下晃悠会惹人厌,于是便折中自请前去。待被林霜在驿站接应后,水鱼与其余两人便易容悄悄潜伏其中。
余生泉的行军速度便是水鱼等人暗中传来。
余舜岚收回目光看向宫内,她微微一抬手,杜语点头领命,回身对手下命令道:“斩!”
极其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在未央宫内,陈冉只看了两眼便不忍的别开眼,崖安紧紧握住手,最后还是将身子直接转过去,他忽然有点晕血。
只有云肆与余舜岚两人面色自若的看着这场单方面的屠杀,四十八条命,全部惨死刀下。
行刑的侍卫将尸首分离的尸体拖走,又接来水泼向地面,妄图冲淡这冲天的血腥气。
“余生泉的世道也该到此为止了。”
余舜岚说罢抬眸看向云肆,轻笑道:“明日的成败,朕全仰仗北疆少主了。”
云肆与飞鹰崖安从宫内离去,崖安有些担忧的看着云肆,“你的伤可还好,明日不会有问题吧。吊命的药我全给皇上吃了,可没有你的份了。”
云肆撇了眼崖安,“我无事,你不如想办法令皇上活的久些,省的她死了再换个皇帝我还需再来一趟。”
崖安被她的话语呛住,也只好闭了嘴不再言语,但他走了一阵,忽而忍不住道:“皇帝倒是能活很久,君后倒是不一定。”
云肆步子仅停了一瞬,随后便转身离去。
京城又落了一场雪,雪花飘摇落在行人肩头与树梢,街上的小摊贩纷纷挑着扁担回家,铺了层薄雪的地上也被脚印掩盖。
云肆的步子不自觉加快些,在她回到院内时,正看见厨房飘出袅袅白烟,她鼻尖一嗅就闻见一股极为浓郁的香气。
“妻主回来了?”
听见开门的嘎吱响动,正往锅里放配菜的裴景瑶探出头,在看见云肆的身影时霎时一笑,眸中的欣喜难以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