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许多其他专攻技艺之师,她们跟着裴景瑶陪嫁到北疆,三年后方可回到大梁。
“属下已派书信传回北疆,何尧将军等人已带兵在迎亲的路上。”
大梁的侍卫会护送迎亲队伍至函谷关,出了关外便由北疆的侍卫继续接手迎亲之队。
见云肆颔首,飞鹰微蹙眉头,还是忍不住发问。
“少主,为何婚期如此急,可是北疆出了事?”
云肆闻言眼中情绪翻涌复杂,那日水昭图来信说,老北疆王年迈体衰,一月前染了重疾,如今已卧床不起半月有余。
老北疆王怕是活不长了,水昭图信中催她回北疆早些准备继位大典。
她不动声色握拳,面上只淡声道:“北疆无事,早回去安稳些。”
待飞鹰褪下,云肆才重新将目光看向别处,全程围观的崖安看了看云肆,终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摇头去收拾自己那些要带回北疆的药材。
裴景瑶在床上躺了整日,晚间时才堪堪起身,崖安领着裴晓映进去时眉头紧蹙,在确认他安稳无事后才松了口气。
“需得将你提前几日送到宫内。”
裴景瑶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神色认真道:“是出了何事,不是提前一天入宫便可吗?”
“出大事了。”
见裴景瑶眸中担忧,崖安沉重一点头,盯着他慌乱的神色,幽幽开口道:“你俩再如此胡闹,怕是会将婚期直接睡过。”
裴景瑶小脸瞬间红透,抬手一把将裴晓映耳朵堵住,他见崖安说罢就匆忙离去,便问了一句对方去哪。
“隔壁那夫郎今日临盆,我去观摩一下大梁男子生产与北疆男子有何不同,往后你生产时,我也有个心理准备。”
裴晓映也跟着抬头,纵然他看不见,却执拗将头看向哥哥方向。
“哥哥腹中有孩子了,映儿要当小舅了吗?”
裴景瑶又捂住映儿的嘴,红着脸轻斥道:“莫乱说,还没有呢。”
裴晓映无辜一眨眼,随后似了然的点点头,崖安不带他一起去看姚之若,但裴景瑶听闻后便起身同他一起去了。
姚之若的痛呼声隔老远便能听见,裴景瑶握着手中平安锁止不住担忧,吴忧在产房外急得团团转,崖安却是面不改色抬步迈入房内。
姚之若的阵痛从下午到晚上,待水鱼飞鹰等人忙完了清点物资一事,也都听信跟着来到吴忧府上,看着她急得不行,飞鹰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男子生产总是在鬼门关内走上一回,我夫郎那时疼了整夜,我听着也心疼极了。”
飞鹰这话完全没起到安慰作用,反而令吴忧更为慌乱,屋内断断续续传来声音,血水一盆接一盆端出。终于在子时三刻,婴儿的啼哭声终于响起,门外众人松了口气,吴忧立刻走进屋子。
产公抱着孩子止不住贺喜,“恭喜家主,是位小姐!”
“赏!都赏!”
裴景瑶所赠的平安锁被吴忧放在襁褓上,她抱着孩子坐到姚之若旁,心间又是欢喜又是担忧,虚弱的姚之若抱着刚出生的幼女,轻轻开口道:“累死了,再不给你生了。”
“好,不生了,再不生了。”
从屋内出来的崖安幽幽走到裴景瑶身旁,上下打量了他许久,裴景瑶被他的目光看的浑身难受,直到听信而来的云肆一把将他搂在怀中,隔断了崖安的视线。
“我发现……”崖安一开口,两人便一同看向他。
“我发现大梁男子的骨架似乎要比北疆男子小些,胎儿也更难出来,你往后可要遭罪不少。”
云肆眉间一皱,就见怀中裴景瑶开口,“能为妻主诞下子嗣,再多苦我也受得。”
如今已过子时,今日便是新春。
大梁的街上一片喜气,舞狮舞龙的热闹顺着街道传进院内,裴晓映被水鱼崖安与林霜一行人带去街上看热闹。
而裴景瑶则对着怀中的喜服红了眼眶,艳红如火的喜服是由宫内老人连夜赶制的,他们绣过几任君后的婚服,对一位和亲郡主的嫁衣自然是不在话下。
喜服上绣着大朵大朵的金丝牡丹,容容华贵异常,许寻与小桔一左一右将喜服穿在裴景瑶身上,离婚期还有五日,若是有不合适的地方,还能再修改一番。
艳红的喜服穿在裴景瑶身上,那繁华精美的凤冠戴于发上,更衬得他端庄大方,又明艳美丽,他远比衡玉更像一位高贵典雅的郡主。
小桔看着自家的公子,面上是掩不住的喜悦之色,“小桔恭喜郡主!贺喜郡主!往后便要做北疆王君了!”
许寻看着镜中的裴景瑶,微微笑着祝福道:“你能得偿所愿,我真的很开心,不能亲自送你出嫁,便给你提前备了一份贺礼。”
裴景瑶先是一愣,随后诧异转头看向自己身侧的许寻。
“你不同我回北疆?”
许寻摇头笑了笑,“我年纪大了,习惯了大梁的生活,怕是受不了北疆的天气,往后就让小桔跟在你身边吧。”
小桔闻言也有些难过,他与许寻一同伺候裴景瑶已久,如今他突然要走,任谁都一时无法放下。
“经此一别,这辈子怕是见不到了,按照我家那边的习俗,为你写了个百囍图,祝你往后事事如意。”
那手写的红纸被裴景瑶庄重接过,细细看过后又小心放在盒子内,他亦极其郑重对许寻表达了谢意。
裴景瑶身上的喜服与凤冠皆极为合身,也不需再修改一遍,待许寻与小桔小心翼翼将那价值千金的喜服褪下后,裴景瑶头上一轻,他才松了口气,继而转身看向许寻。
“往后想好去哪了吗?”
“山高水远,总有我容身之处。”
“妻主说吴忧亦不跟我们回北疆,你往后若是有事,便来吴府求助便好。”
许寻难得笑着打趣他一句,“宣和郡主总这般心善,往后在北疆定也能深受爱戴。”
裴景瑶笑的有些难过,他并未把许寻当成下人,而像是一个朋友,“莫打趣我,往后都见不到你了,我心中也有些孤独。”
“郡主会在北疆认识更多人,不必将我记挂心上,小桔年幼,若是伺候不好你便敲打一番。”
云肆看着许寻,最终轻轻点点头。
因许寻要走的缘故,屋内的气氛有些静谧,小桔两边看了许久,眼中染上些焦急之色,他开口打破这过分沉默的气氛。
“公子,今日是年三十,咱屋春联还没写呢,小桔去取来吧。”
见裴景瑶颔首后,男孩匆匆忙忙去将姚之若昨日带来的春联取来,半路上又碰见归来的云肆,这春联也便成了她带进来的。
红纸被铺在桌上,云肆极为自然开始替他研磨,裴景瑶接过云肆递来的毛笔,眼眸却未看向手下春联,而是看向身侧女人。
“妻主虽来自北疆,但书法却比我好,这春联合该由妻主写才对。”
云肆研磨的手腕一顿,下一瞬便放下手中墨条,抬步走到裴景瑶身后,她抬手绕过男人腰身,右手覆在裴景瑶手背上。
“那我们一起写。”
云肆同他的距离很近,呼出的气都喷在裴景瑶的耳侧,他身子一僵,任由云肆带着自己的手腕去蘸墨。
年三十的晚上,云肆陪着裴景瑶一同守岁,两人一同写的春联被贴在门外,裴景瑶看一次神态便羞上一分。
这或许是裴景瑶在大梁过的最后一个新年,云肆想让他留些美好的记忆,她带着裴景瑶上了房檐处看烟火。
在京内绚烂烟火燃放在天空之际,裴景瑶转头看向云肆,闭眼主动亲向云肆唇角。
云肆在新年后便被崖安强行禁止与裴景瑶同房入睡,裴景瑶白日已够累了,云肆本还对他的话不屑一顾,但到夜间,自己的小夫郎竟然真的没给自己开门。
云肆站在门口哭笑不得,路过的水鱼与飞鹰只当自己眼瞎,面不改色从她身侧匆匆经过。
竟敢把她们少主关在屋外,裴公子还真的是手段了得,水鱼心中唯有敬佩二字。
“妻主,宫里来人说前三天确实不能睡同床,劳烦妻主委屈三日,景瑶也不想的。”
裴景瑶的小声隔着门窗传来,敲在云肆心间,磨得她心间发痒。
入宫待嫁的前一天,云肆与裴景瑶去了趟裴家的墓前,那无名碑已被刻字石碑取代,周遭不平整的地势也被铲平,俨然一副庄重严肃之景。
裴景瑶跪于石碑前,缓慢又庄重俯身叩首,云肆将他扶起后,男人眼中早染上层水雾,说话的语气也有些颤抖。
“娘,爹,裴府大仇已报,你们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去了。”
裴景瑶忍住抽泣,泛红的眼眸看向身旁的女人,他牵过云肆的手掌,继续轻声开口。
“爹娘放心,映儿和我如今过得很好,只是景瑶要嫁人了,嫁去北疆之地,往后怕是不能再来看你们了。”
云肆握着裴景瑶的手微微用力,她看着面前的这方石碑,面上神情亦是一片严肃。
“晚辈云肆,虽不曾见过岳父岳母,但只请你们放心,我曾说会爱他护他一辈子,若有食言,心甘死后自入地狱。”
“妻主不可乱说!”
云肆的话字字叩在心间,裴景瑶瞪大眼眶,惊诧的看着云肆,云肆面上极为郑重看向他。
“我未乱说,我一直都是认真的。”
直到再次坐在乌巾身上,裴景瑶仍对云肆方才的承诺久久不能回神,身下马儿一路小跑,裴景瑶依在云肆怀中手中紧紧握着缰绳。
待快到了宫门前,云肆藏着笑意的话语响起,“这几日要辛苦你了,我直接送你入宫,明日辰时,我在此等着迎娶我的宣和郡主。”
裴景瑶眉眼含羞应了好,乌金在宫门前停下,宫门口早有长长一列宫人侯着,见云肆与裴景瑶从马上下来,立刻俯身齐声行礼。
“恭迎宣和郡主入宫——”
裴景瑶看着云肆,眼中有些无措,云肆笑着牵着他的手送到小桔手中。
“去吧,宣和郡主。”
裴景瑶喉结一滚,他转身看向云肆小声说道:“景瑶定是上辈子积德,这辈子才能遇见妻主。”
见小桔在一旁偷笑,裴景瑶面上更绯红几分,他不好意思等云肆回答,只跟着宫人簇拥上了软轿。
裴景瑶的身影逐渐消失,云肆也策马径直赶回院内,她作为新娘子,今日自然也极为忙碌,明日一早,她会骑着乌金宫门口亲自迎亲。
崖安与裴晓映大早上便去了宫内侯着,就连未出月子的姚之若也不顾吴忧的劝阻,说什么都要去宫里为裴景瑶送嫁。那方小院里此刻忙的水泄不通,云肆的聘礼早下到宫中,裴景瑶的嫁妆如今也早停在城郊。
明日一早,和亲的队伍便会动身。
“草民许寻,谢过宣和郡主大恩。”
许寻拿起自己的行囊,望着宫内的方向俯身行礼,院内人来人往,没人在意他的消失。
裴景瑶入了宫内才发觉,宫内之人热闹异常,就连杜语的夫郎幼女也在,见裴景瑶下轿走来,孙枝带着杜英上前笑着行礼。
“主君怎么也来了?”
“见过宣和郡主,我等都是来为郡主送嫁的。”
他手中的小女孩点点头,稚嫩清脆的声音开口道:“郡主的妻主救了我母亲,英儿知道你们都是好人。”
小女孩的话语逗得大家一笑,崖安牵着裴晓映从屋里出来,身后的宫人们连忙将裴景瑶迎进去,老宫人的面上十分焦急。
“郡主,快快梳洗沐浴吧,要不然怕是来不及了。”
“哥哥,映儿祝您与少主百年好合。”
映儿软糯的话语引得裴景瑶心间一软,他看着映儿的模样,眼眶又红了几分。
“好,哥哥收到我们映儿的祝福了,哥哥也祝映儿往后能觅得佳偶。”
裴景瑶被众人簇拥进宫,映儿独身一人坐在台阶上不知在想什么,杜英看了他好一会,才跑过去坐在他身边,女孩戳了戳裴晓映的肩膀。
他茫然抬起头,漆黑的眸中空洞无神,杜英讶异吸了口气。
“你看不见吗?”
见裴晓映点点头,杜英把自己手中的喜糕放在他手上,她方才便看这个小哥哥手上没有喜糕。
“这个喜糕给你吃,我叫杜英,今年十岁,你叫什么名字?”
裴晓映拿着手中喜糕,听闻女孩的话后茫然眨了眨眼,“我叫裴晓映,今年……今年十五了。”
杜英又小小惊呼一声,“原来你是宣和郡主的弟弟,那你明日不也要去北疆吗。不过没关系,我再过两年便能随母驻守边关了,到时候也能看见你。”
裴晓映对杜英的自来熟有些别扭,他未回话,只拿着手中喜糕咬了一口,味道甜滋滋的。
“好不好吃,芝麻味的。”
裴晓映点了点头,黑芝麻的糖馅在嘴中化开,极为香甜可口。
姚之若手中拿着雕花的金丝楠木梳,从裴景瑶乌黑浓密的青丝从头梳至尾,口中也念念有词。
“一梳举案齐眉。”
“二梳白头到老。”
“三梳子孙满堂。”
男人的话语落下,最后一梳也轻轻结束,宫人们将裴景瑶衣衫褪下,郡主出嫁本是要细细严查一番身子的,最后再上贞锁,以验证清白之身方可出嫁。
贞锁的钥匙是要在洞房花烛夜亲自交给妻主的,再由对方为他拆下。这个礼节极为重要,万不可敷衍而过。
但裴景瑶情况特殊,这些人不知他身子早被云肆破了,他心中亦不想被宫人碰触身体。
裴景瑶不知晓,其实这场和亲婚中的另一个步骤也特意为他跳过,调教新夫是宫人们是本职,代替大梁和亲的郡主更是要被好好敲打一番。
宫里的手段多的是,若真来上一遭裴景瑶这身子骨怕是受不住的,这个步骤是洛禾替他省下的。
“郡主莫为难老奴,这万万没有不查验清白上贞锁便出嫁的主呀。”
那老宫人面上极为担忧,可裴景瑶护着腰后的手也不肯送半分,眼看气氛逐渐僵持,姚之若瞧着不对劲连忙走出来打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