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诀忽然转身说:“我要回去。”
楚经秋拉住她,“诶?你不陪我游湖了?”
“下次陪你。”
“可是我话都还没说完。”
青诀停下,“那你说啊。”
楚经秋被她这么看着,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吧。”
“长话短说。”
他合上扇子,有些生气,“青诀,哪有你这样过河拆桥的?你下次还想不想让我帮忙了?”
主要是他说的、做的,青诀真的不感兴趣,她现在哪有心情听他扯那些七七八八。
她无奈坐下,“好吧,你说,我听着。”
楚经秋来之前就问过了,她们说追姑娘,一定要投其所好,而且还要和她有一样的兴趣爱好。
“我问你,你平时在青雀宗都会做些什么?”
“看账本,修炼。”
“那你无聊的时候呢?”
“无聊就看书。”
“那要是看书也无聊了呢?”
“那就得睡觉了。”
楚经秋握紧扇子,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人生?他又问她,“那你平时就没有什么喜欢做的事吗?比如听曲喝酒,作画,下棋,逛花楼,听书,你就没有喜欢的吗?”
青诀笑,“这不都是你喜欢的吗?”
楚经秋真的拿她没辄了,他用扇子拍了拍手心,又问她:“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青诀老实回话:“钱。”
“庸俗。”楚经秋说完,又想起自己最喜欢的不也是钱吗?这么看来,他和青诀还是有共同爱好的,至少还能一起挣钱。
他拍着手中的扇子,忽然停下,“青诀,我有一笔生意,你要不要跟着做?”
青诀终于来了兴趣,“什么生意?”
“你知道南峪城吗?我跟城主南阳打过交道,如果能打通他那边的关系,我就可以做人间的生意了,把我的丹药卖到人间去。”
她在盛如玉口中听说过南峪城,那里能实现货币兑换。青诀瞬间眼前一亮,“当真?”
如果真能打通人间的渠道,那就可以像聊盛斋那样,吃两头的钱财。无论那一边出事,另一边都能够提供助力,经久不衰。
青诀兴致勃勃地跟他聊起来,“那你的丹药打算怎么做人间市场?”
“我准备成立一个炼丹房,专门为人间研制丹药,药效不用太好,但是成本一定要够低,把利润做起来。”
青诀点头,“我觉得你这法子甚好。利润这块一定要高,除去兑换灵石的折损,到手也不能太低。”
“那你呢?是不是早就想做人间的生意了?”
“实不相瞒,我确实早就有这个想法,先前和盛如玉打过交道,发现他太过狡猾,我一点好处都没捞到,价格被他压得太低,第二次生意也没敢和他做。”
“盛如玉?”楚经秋不以为意,“他之前就想找我合作,被我拒绝了,他想吃我大头,我不乐意。”
“你是对的,我应该早点和你通气。”
“谁让你不来找我?”
她伸手拂着水面,“下次一定。”
看到青诀终于开心起来,楚经秋也忍不住勾唇。他未来的媳妇跟他一样爱钱,这可真是太好了。
风向转变,原本游走的船又慢慢沿着原路飘回去。青诀大致看了一下,“我感觉我们这样能回到原处。”
“是啊。”楚经秋失望,这么快就要回去了。他绞尽脑汁,“天色也不早了,你要不要随我去用晚膳?”
青诀回绝:“我回去有事。”
船身飘了一会儿,微微晃了两下,楚经秋坐到她身边。他侧头看着她,欲言又止。
青诀一脸疑惑,“你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现在气氛很好?”
青诀这才注意到,船身行到荷花之中,天边落下一抹霞光,打在两人身上如暖玉般柔和。
楚经秋的手撑在她身边,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低沉,有种奇怪的气氛在他们之间流转。
“青诀,我心里生了妄念。”
“所以呢?”
他喉间微动,“我想尝尝这妄念的滋味。”
青诀正要说话,他垂下眼眸,忽然俯身朝着她亲下去,她吓得赶紧侧头,一脚将他踹下了船。
湖面“哗啦”一声,溅起水花。
楚经秋从底下游上来,一身狼狈,齿间咬着她的名字:“青诀!”
青诀想拉他一把,他拒绝了她的帮助。
身上一路滴着水,精心准备的衣服全给毁了,他一言不发钻进船舱里换衣服。
青诀觉得自己没做错,“你自己生了妄念,不怪我。”
船舱里传来他的声音:“我就只是亲你一下,又没做别的坏事。”
“那也不行啊。”青诀吐槽:“又不是小孩子,亲吻代表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
他换好衣服出来,还是别开脸不想理她。
过了一会儿没忍住,又跟她说:“我上次跟你说你徒弟化魔的事,你还记得吗?”
青诀眼皮一跳,“怎么了?”
“我跟你说,你真的要离他远一点。他化魔之后不仅杀了很多人,还重塑了你的肉身,将你娶回魔宫了。”他拿出一块干净的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他这是大逆不道,欺师灭祖。”
青诀心中微微一动,“我知道。”
她的反应让楚经秋觉得很奇怪,“你知道?那你还留他在身边?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不知道娶你是什么意思吧?”
青诀“唉”了一声,心乱如麻,“别说了,我不想再想这件事……”
“他对你有这种心思,你不觉得可怕吗?最亲近的人,往往最防不胜防,小心他哪天做出欺师灭祖之事。”
青诀感觉他应该没有全部恢复记忆,就糊弄他:“你都说了只是一个梦而已,不要太当真了。”
楚经秋一想,好像也是。
他擦完头发,还是有点湿湿的,将就了。
青诀故意转开话题:“不是聊钱的事吗?怎么越扯越远。”
楚经秋摸了摸湿哒哒的头发,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头发湿湿的好难受,我不想聊了。”
看他实在难受,青诀便用灵力帮他烘干了些,“下次别做这种事了。”
他哼了一声,颇是桀骜。
想来也不会听她的。
回到青雀殿,天色都已经暗下。
青诀没想到邹子彦还在等她,他没有点灯,坐在案桌前盯着手里的书发呆,昏暗的殿里看不清他的神色。
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师父,你回来了?”
“你看书怎么不点灯?”青诀来到他身边,抬手用灵力点燃烛火,“别把眼睛看坏了。”
柔和的灯光落在他脸上,他垂下的睫毛轻颤。然后伸手抱住她的腿,留念地蹭了蹭,她身上有荷花的香味,“师父,你用晚膳了吗?我想和你一起用。”
“还没有。”青诀拿出画像,“今天问了楚经秋一些旧事,忘了时间。”
“这是什么?”
“我母上身边那位奴隶的画像。”
邹子彦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他顿时就坐起身,将画像展开,那画上的男子长得可真好看。
“澜月?”
青诀坐下,“我母上给他取的名,真名叫什么不知道。”
“楚经秋有说什么吗?”
她摇头,“他只说我不是这奴隶的孩子,我母上怀我之前这奴隶就已经死了。我记得我母上的寝殿里有我生父的画像,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当年的蛛丝马迹。”
邹子彦松了口气。
这样会少去很多恶意。
“师父,我陪你去找吧。”
自青栾死后,青诀再没踏足过这里。
她不想睹物思人,便让人将这间屋子封存起来,时间久了,好多东西都堆了灰。
从时间线来说,母上才死了两年多,可是对青诀而言,那些事已经过去了六年。
对邹子彦而言就更久了,所以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
青诀很快就找出了生父的遗物,一卷画像,一把扇子,一块玉佩,就是他的所有。
她打开那副画像,从外貌上来看,生父相貌并不算顶尖,但胜在温文儒雅,有不同于常人的气质在身上。
画像的落款写着:傅久卿。
邹子彦看过后说:“你长得有些像他。”
“我也觉得。”青诀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扇子,都是很普通的东西。可她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生父虽然相貌普通,但一定有又能打动我母上的东西,不然她也不会生下我。她虽然对我严格,但我看得出来她非常爱我,肯定也非常爱我生父。”
这点邹子彦承认,“师祖确实很爱你。”
青诀继续翻找,却没找到有关澜月的任何东西。所有人都说母上喜欢澜月,可事实上,母上寝殿里半点和他有关的东西都没有。
她微定心神,“会不会我母上根本就没喜欢过那奴隶?可是不喜欢,又怎么会为了他灭了风隐宗?”
她翻遍了寝殿也没有找到答案,最后盯着墙上的画像出神。那幅画是她母上的自画像,高不可攀地挂着,冷眼蔑世。
这房间里的全部东西都找过了,唯独没找过这幅画像。她心思微动,爬上桌子掀开画像,那幅画的背后竟然夹杂着一本薄薄的手札。
母上有写手札的习惯?
因为动画像为大不敬,所以她的手札藏在里面一直相安无事。
青诀打开手札,里面全是母上的笔迹。
里面叙述很混乱,只有寥寥数语。
[今见卿欢喜云云,奈何礼度不能废止。发乎于情,止乎于理。]
[吾今见奴隶之悲惨而不忍于视,其行径令人发指,非仁义道德所能忍,或有一日,终将废止。]
[非常忍,难以忍,而又不得不忍。世间荒谬无过于此,得而不能守乎,滑天下之大稽。]
[吾爱长眠于世,兀自扼腕,悲不欲生。生前蒙冤受屈,死后亦不能为人所知。吾将倾举世之力、血肉之躯,为之洗清冤屈,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恨不得将之连根拔起,奈何非吾力所能及,叹息能力尽此,不过云云。]
[吾不认命,非汝任刮之!叫这世间荒谬之事,就此终止。]
[恨之!厌之!食之!痛杀之!鼠蚁小宗,不过尔尔。]
[今感无力,无颜见所爱,郁郁不得解。]
[长叹于世,却不能辞于世。]
青诀看完惊出一身冷汗,这小札上并没有留日子,但是她大概能从这些混乱的语序中找到一点真相。
母上有一个非常喜欢的人,但因为礼法的问题,相爱却不能相守。
并且她极其痛恨奴隶制度,曾经一度想要废除,后来她喜欢的那个人辞世,她似乎是知道了某些冤情,想要帮他洗清冤屈。
后面的“痛杀之”应该指的就是风隐宗。
由此可推断出,当年母上灭风隐宗,确实是为了报仇雪恨。
那母上喜欢的那个人,是那个澜月?
可是她觉得母上所写的“吾爱”应该是她的生父傅久卿,因为这殿里留了他的东西,而没有留澜月的。
如果喜欢的是她生父,那灭风隐宗又是为了什么?
青诀迫切地想得到真相,因为这件事关乎她生父的死、母上的意愿,以及前世青雀宗的覆灭。
她紧盯着小札,身旁的邹子彦忽然说:“会不会澜月和你生父之间有关系?”
青诀微顿,这话倒是提醒了她。
如果澜月和她生父之间有某种联系,那么母上为了生父灭风隐宗也就说得过去了。
“不行,我要知道这个澜月到底是谁。”
她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霖岚,可是走到半路,又想到霖岚这人不好对付,她现在按捺不住,将来会更加不好控制。
青诀停下,“算了。”
可是心中烦闷却郁郁不得解。
“师父,”邹子彦捂住她撰紧的手,给了她一些安慰,“风隐宗的事可以慢慢来,苏隐跑不掉的。”
“你说得对。”青诀冷静下来,“我太着急了。”
她现在还占领着上风,她要做的就是稳住位置,拿到话语权,慢慢调查当年的真相。
“后天的七宗大会,他们肯定要拿我的身份说事。”青诀拿起生父的画像,“但这副画像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不是奴隶之子。”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下次不敢了T﹏T
第55章 喜欢她小女儿姿态 ·
七宗大会终于到来, 青诀一改往常素净,换上庄重华贵的正红色长裙衣袍,头戴金凤步摇钗, 浓墨重彩的妆容让她淡漠的神情里透出不怒自威。
外面人都说她看着娇弱扛不住事,撑不起首宗之位, 她就要让那些人一点点闭嘴。
齐陵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青诀, 她唇上点了最正的红色,衣袍墨绿叠着绛红,在她身上能看到几分当年青栾的风姿。
无论是气势、手段, 还是实力,她都已经成长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齐陵心头涩然,还是更喜欢以前的她。
喜欢她小女儿的姿态,私底下给他绣祥云飞龙的模样,喜欢她眉飞色舞, 跟他说明年初春过后就成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