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攻略手册——文檀
时间:2021-12-30 14:48:18

  可她不知道的是,月明千里,是因为他早就偏心于她,在为她冲破层层云雾,使她无论在何处,都能沐在那片清辉之下。
  *
  玉芙回到侧院,赶紧扑到了床上,将发髻间的毛笔摘了下来,视若珍宝地捧在手中,时不时会对着它傻笑。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他说过的话,思绪无论如何都不能平复。
  他真的会回去了,他们能在同一个地方了,她甚至还能见他,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但是……她就快走了,看了看腕间菩提,又想到小金库里的金裸子,还有堆满了书桌的诗书,先生给她置办的东西好像太多了些。原来一直想着报答他,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好,现在都要走了,总该送他些什么才是。
  看了看堆积在角落的络子,她才终于有了思量。
  刚进屋的小桃见她这样倒是吓了一跳,轻声道:“姑娘怎散着头发?”
  玉芙闻言忙起了身,对她笑道:“小桃,你陪我将那些络子卖了去吧,我想去换些银子。”
  之前打的络子当然不够两千个,但剩下的时间应该也来不及了,但是总要表达自己的感谢,就当是全了自个儿的心意吧。
  小桃点了点头,没有细问,帮她重新挽了头发,两人便去了集市。
  玉芙用那些银子买了羊毛毡,这是从西域传来的,精巧极了,就是应天府的贵人们都极为喜爱。但做这个需要花费不少心思,大多数人不愿意亲自戳,她倒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来做。
  它精贵,又能充满心意,对她来讲再合适不过。
  余下的日子里,玉芙白日会陪着殷乔解闷,剩下的时间都在戳羊毛毡,日复一日重未停歇,她不能做那些幼稚的动物送给先生,只能耗费更久做更精致的。
  直到这一晚,玉芙在书房练字时,手抖得厉害,才让温时书瞧出了不对。
  他没有再拘着孩子学那些晦涩难懂的书卷,平日里最多练一篇字就好了,孩子的手抖成这样,字迹没有进步,显然不是写字造成的,使他不禁皱了眉。
  “怎地抖得这样厉害?”
  玉芙讪讪搁下了笔,却不好让他现在就知晓,纠结许久才道:“大抵最近写的字多了些,明儿肯定不会这样啦。”
  温时书摇了摇头,低眸拿起了她的字帖,却不打算戳穿她的谎言。
  孩子没几日就要走了,随她开心吧。
  玉芙看他拿起字帖,就知道自己说谎的事怕是被发现了。
  攥着衣裙悄声道:“先生别生气啦,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再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温时书抬眸看向了她,继而抵唇而笑,愿意配合她的小心思。
  “好,我等你。”
 
 
第39章 是红豆呀
  临近清明,烟雨空濛,打湿了粉墙黛瓦,杏花簇簇,春色从墙内蔓延,慢慢充满了整个江南。
  清水巷的河边,小娘鱼们纷纷抱怨起了春雨,连忙抱着衣裳踏着水声跑散开来。
  明月书院外,正停留着几辆马车,满满当当载了许多行李,小门处缓缓撑开一把水墨江山的油纸伞,一袭襕衫的温时书眉眼带笑的从那处走来。
  朦胧的湿意沾染了满身,却愈发衬托了他的气质,遥遥望去仿若画中仙人。
  当他走出门后,那把伞却向后倾斜,迎出了身穿藕粉衣裙的姑娘。
  玉芙罗裙下的软纱缓缓而动,抬眸的那一刻,说不尽的灵动娇俏,青丝如瀑迤逦纷飞,两人的视线交错,心照不宣的错眸而笑。
  温时书将手中的荷花酥递给了她,“路途遥远,用它垫垫肚子吧。”
  春雨绵绵,携来了他身上带有湿意的山茶香,玉芙浅笑接过,“多谢先生。”
  两人站在门廊下等候着沈意夫妇,虽然是分别的日子,其实都还没有难过的情绪,原本在小姑娘心中避之不及的回家,却成了她所期待的事,毕竟先生能回到应天府,对她来讲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现下的她无比期待生辰的到来。
  玉芙看着眼帘中的雨水慢慢聚集,踌躇片刻从袖中拿出了她戳了好久的羊毛毡,是个挂饰的模样,上面的图案是她院中的那棵山茶花,巴掌大小,掂量着还有点重量,不知里头放了什么,外表瞧着极为清雅精致,无论挂在什么上都会好看。
  她递到先生眼前,柔声道:“这是我送给先生的分别礼,多谢先生半年来的关怀教导,玉芙心中感激万分,还请先生万要收下。”
  玉芙说完后,缓缓而拜,脸上有几分羞红,还是双手呈上自己做的挂饰。
  温时书抬眸瞥向了她,视线落在羊毛毡时,恍然想起前些日子她时常抖动的小手。
  原来这就是她藏了许久的秘密。
  他伸手接过,捧在手中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不似羊毛毡的重量,“我很喜欢,辛苦你了,里头放的是什么?”
  玉芙收回了小手,看着他蕴笑的眉眼低下了头,脸颊上的梨涡浅显,“是……是些豆子,它太轻了,有些东西压着会更好些。”
  其实是红豆呀。
  红豆相思,可她不能告诉先生这些,说是豆子,也不算撒谎吧?
  温时书闻言薄唇勾起,将腰间的戒尺抽了出来,将他手上的挂饰系在了上头。
  檀木戒尺,配上白雪山茶,被他拿在手中摩挲,一切都刚刚好。
  刚从里头走出的沈意瞧见这一幕颇为惊讶,那柄戒尺好友带了好多年,意义极重,就连当年御赐的美玉都未能系在上头,没想到今日会挂上小姑娘所做的饰品,倒教他意外极了。
  这些日子,好友到底喜不喜欢玉芙这事,他追问好友许久,到现在都没得到肯定的答复。但好友所做之事,却处处体现了不同……他倒不是看不见,只不过这人毕竟是温鹤行,他觉得是铁树开花,具体如何真不好说。
  但今日看见这事儿后,恐怕这个答案也不用再追问了,无论如何,那名冠天下的温鹤行,对小姑娘是实打实的偏爱,或许现在还没有明确心意,但这不是早晚的事?
  想通后的沈意笑的肆意,扶着夫人出门后,朗声道:“温鹤行!别人践行都是主人送礼,你这怎么还反过来了!我不向你讨要旁的,春色如许,就讨要一枝垂柳吧。”
  温时书收起戒尺,温笑道:“当然,还请子俊稍等片刻。”
  语毕,他撑伞走向河边,沿途青石板的雨水随着他的脚步泛起涟漪。
  沾染雨水的垂柳被他轻轻折下两支,在折最后一枝时,他忽然看见了斜来的杏花,簇簇粉白,极像她裙摆下的迤逦。
  他将柳枝送给了沈意夫妇,走到了小姑娘身旁,将手中的杏花缓缓而递。
  “春日杏花,送予你,路上万要珍重,待回到应天府,万要保护好自己,等我回去参加你的及笄礼。”
  杏花浅香,萦绕在两人之间,温时书的视线中,小姑娘恬静美好,宛如在书院初见时的模样,那日也同样下了绵绵细雨。
  “先生……”玉芙娇娇唤他,接过那枝杏花,抬眸小心翼翼看他。
  不知为何,她只觉今日的先生格外温柔,听着他句句嘱咐,将杏花别在了耳旁。
  “我都记下了,谢谢先生的杏花,我很喜欢,我这样会好看吗?”
  小姑娘看他缓缓勾起的嘴角,连忙又低下头,只觉羞涩极了,开始支支吾吾提起旁的,为了掩盖住自己的思绪。
  “待我走后,先生也要注意身子呀,不要在书房呆太晚,春日夜晚风凉,也要适当多添衣物。我还不知先生有何打算,若要去外地的话,路上也要小心呀,我会乖乖等着你的。”
  听着她缠绵的语调,温时书摸上了身后戒尺,她耳旁的杏花还沾满了雨水,随着她的动作,滴落在云鬓间,缓缓流到了脸颊上,惹得小姑娘焦急地拂了下去。
  玉芙尴尬极了,想到全是雨水的杏花被她别在耳旁,弄得头发和脸都湿了,怎么都不会是好看的,指不定多狼狈,恨不得马上逃离他眼前。
  温时书的视线里,娇艳欲滴的杏花,与她娇俏的小脸极为相配,随着她脸上显现的嫣红,美人宛如雨中芙蕖,灵动极了。
  “其实很好看。”他替她将杏花摘下,放到了她手中,“不过,不要让它惹得你难受了。”
  雨水混合着花粉落在她的脸上,霎时就留下了红痕,惹得小姑娘痒痒,又不敢在他面前抓,心里正后悔着,却没想到被他瞧出来了。
  玉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不经意间却瞧见沈意夫妇正对她笑着,让她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想过许多种分别的场景,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温柔,淡淡的。但好像这样也很好,他就是这样的人呀,无论何时都是温柔的。
  良久,听见马夫催促,众人终于要启程了。
  小姑娘一步三回头望着他,隔着雨雾,愈发瞧不清门廊下他的身影,踏上马车的那一刻,外头雷声作响,雨势忽地就大了起来,惊得她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挑帘想要再看看他时,却发现什么都看不清了,只依稀能分辨出那抹白,骤雨来得突然,随着车轮的滚动,她才恍惚感觉到,这下真是要走了,要离开带给她温暖的书院,还有——她的先生。
  她趴在窗前,望着他的方向,心头忽如其来阵阵失落感,直到马车离开了清水巷,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座位上,眼底泛起了湿意。
  “先生……”她将杏花捧在手上,缓缓放在胸口,试图在脑海中描绘他的形象,玉色襕衫,温润如玉,眉间白毫相,都是专属于他的一切,可她发现,无论怎样努力,脑海里的他都是看不清面容的。
  明明刚刚离开他,为什么就开始想他了?为什么没有再多看他几眼?为什么她会觉得期待?
  在这一刻,失落将她的心充斥个满档,腕间的菩提,旁边的荷花酥,还有手中的杏花,都勾起了她无尽的思念。
  往事幕幕浮现,云霭山、元宵灯会、烈火胡同、酒醉后的胡闹……都藏有她最珍贵的回忆,当她将要离开安定县时,才恍然发现,这些事都要离她很远很远了。
  玉芙不敢再想下去,左瞧右瞧,拆开了包裹荷花酥的油纸包,抚摸着温热的糕点,她缓缓咬了下去,当入口的那一瞬,眼泪毫无征兆的就掉了下来。
  怎么能和她初到书院时吃到的一个味呢……
  那明明是先生在姑苏城买的,苏记铺子的招牌,他怎么就能学会呢,得用多少心思,费多少功夫啊……可这些她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先生,在用所有的温柔对她好,每一件事都是如此。
  嘴里的荷花酥慢慢就不甜了,竟让她品出几分苦涩,良久她缓缓呢喃道:“先生,娇娇想你了。”
  *
  站在门廊下的温时书,眼前早就是一片雨幕,连巷子里的春景都不真切了。
  他撑伞走进了书院,看着瓷缸满溢出水,不禁让他有些恍惚。
  这么大的雨,还不如叫他们晚些走了,也不知一路会不会顺利,好在孩子离开时还是高兴的,他能稍作放心。
  直到他走到书房内,雷声阵阵,响彻在他的耳旁,可他却听不见任何的惊呼声。
  书院的学子们早就赶去春闱,其余的人都和她走了,偌大的地方,原来就剩下他一人了。
  他将戒尺缓缓从腰间抽出,坐在太师椅里看着空旷的书房,良久才铺开了宣纸,开始抄写起了经文。
  书房内灯火幽幽,外头雨势不断,偶尔的惊雷声也没能影响到他,一页心经抄得极为工整。
  直到风吹响了门扉晃动,他下意识脱口而出道:“过来坐吧。”
  当话音落下那一刻,温时书才恍然发觉并没有人来,而他的书房,以后都不会有她来了。
  外头雨势蔓延,淅淅沥沥的雨声和他的心跳逐渐重叠,让他不禁想起了云鬓间的那枝杏花,她害羞问他好不好看,又仓皇提起旁的事情,想要掩盖思绪的模样。
  他攥紧了戒尺,继而瞥向了桌上的经文,随着闷雷声响起,眸色也变得晦暗不明,良久他才拿起了小姑娘昨日留下的字帖。
  原来他们的字迹已经这样像了,他竟没有注意过,可他究竟为何要抄心经?
  翻过字帖,他才发现她写在后面的话,只言片语中,仿佛还能窥见她的娇俏。
  【先生勿念,保重好身子,其实我还戳了个小兔子的羊毛毡,但是我不好意思送给你,若你想要的话,就在我的书桌上,它很可爱,和你有一点点像。】
  温时书恍然不觉自己笑了,颇为无奈的将字帖放下。
  她将真的兔子带走了,所以给他留了个毛毡做的吗?到底是孩子心思,竟会给他做这个。
  但想起她前些日子抖动的小手,想必又费了很多精力吧,他怎能拒绝孩子的心意。
  这样的孩子在偌大的应天府,又该怎样保护自己,或许,他该早些调查好福州府的事,好回去见她。
 
 
第40章 天定良缘,怎会输呢。……
  岁亭侯府,望月院。
  玉芙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小腿轻轻晃动着,心不在焉地看着手里的连环画,尽管故事有趣,可她却提不起丝毫的兴致,恹恹地想着心事。
  这已经是她离开书院的第七日了,在应天府的日子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难熬,她住在侯府里,侯夫人顾及她,所以外界的一切都不教她知道,安静祥和,和在书院的日子没什么两样,只是却少了她最在意的人。
  也不知先生现在还在不在书院里了,何时才能回来……
  她吸了吸鼻子,看着院子里簇簇粉白的杏花,失落地低下头。
  来到侯府的路上,她看到了丞相府,那是先生曾经住过的地方,群臣口中的梅花这个季节早就瞧不见了,从墙内伸展出的杏花却落了满地,都会教她想起分别那日他送的那枝,可惜早已经枯萎了。
  小姑娘的心事,殷乔不难猜出,她站在月门处轻叹了口气,柔声唤道:“芙儿过来,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侯夫人!昨日刚下了雨,路上还有些滑,有事唤我过去就好,莫要亲自来了,这样太危险了。”
  侯府甚大,主院到望月院就要走上一段距离,殷乔有孕在身,走这样一段路实在是让人担心,小姑娘连忙就走到了她身旁,将刚才的心事稍作放下。
  殷乔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你莫要和侯爷一样紧张,我身子好着呢,走走不碍事的。”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