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和尚夫君——怀琛
时间:2022-01-13 08:11:15

  暗自咽了口唾沫将心里的渴望压下,沈舒云跳起来在某人光脑门上重重一敲,红口白牙一板正经地对他警告:“臭和尚,不许迷惑我,再有下次我就……我就不客气了!”
  昙玄眉头上扬继续切南瓜,对沈舒云的警告丝毫不放进眼里,整个一柴米不进水火不侵。沈舒云开始纳闷了,有的时候她会怀疑眼前这个真的是她认识的昙玄吗?不会在那个晚上被佛祖悄悄给调包了吧?
  沈舒云边炒菜边思索着这个“严肃”的问题,等饭菜炒完,昙玄整了整僧袍去大殿做晚课了,厨房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她把饭菜布好放在桌子上,不一会儿寺庙大门口便进来了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沈舒云暂时把自己脑袋里的疑惑压下,冲那黑影招了招手,黑影快速跑进来,正是散学归来的沈丘。
  沈丘跑了一路,额头上全是汗,身上也灰扑扑的,沈舒云指指一旁木盆里的水:“快去洗手。”
  沈丘“哦”了一句,放下布袋子在木盆里洗好手清理了一下身上的灰尘,然后坐下来同她一起吃饭。
  由于昨天母子俩就“上学堂”的事刚闹过矛盾,这会儿沈舒云不说话,沈丘也不说话,两人皆低头默默扒拉碗里的饭菜,一顿饭就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
  吃过晚饭,沈丘提了布袋子就钻去了他自己的屋子,沈舒云在厨房里收拾碗筷,收拾完想想又不是那么回事儿,昨天的自己会不会太凶了?丘儿这是害怕自己了吗?
  想到今天去卖花生和芝麻路上昙玄跟她说过的那些话,沈舒云心里头一阵阵不安,踌躇犹豫了好久,她最终还是来到了沈丘的房门前。
  “叩叩——”
  “谁啊?”
  “是我,娘。”
  木门嘎吱一下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沈丘的小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沈舒云挠挠头颇为尴尬地轻咳了一下,努力扬起一张笑脸轻声问道:“丘儿,娘可以进来坐坐吗?”
  沈丘怔住,沈舒云的手脚更加局促,正以为会被他拒绝,谁知沈丘怔了一会儿后还是点了点头,同时右手把房门彻底拉开了。
  沈舒云进去找了张靠墙的凳子坐下,沈丘低头像犯了错的孩子似的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
  沈舒云顿时鼻子酸涩了,伸手摸摸他有点糟乱的头发道:“丘儿,坐下来吧。”
  沈丘极轻的“哦”了“哦”,随即找了张凳子坐下,在此期间他的头一直是垂着,从未抬起来认真看过她一眼。
  沈舒云心下微涩,进来之前她其实想了很多要说的话,比如跟他讲上学堂读书的好处,比如跟他讲自己永远不会抛弃他,比如跟他不要去在乎别人的说辞等等……可当看到此时此刻沈丘勾着的小脑袋,沈舒云发现那些预备好的说辞在这一瞬间都失去了意义,她轻轻的伸手将他揽了过来,搂进自己怀里,一下一下的拍打着他的脊背道:“对不起丘儿,是娘错了。”
  沈丘的脸色一愕,转头不置信地看向她,沈舒云搂着他的胳膊道:“丘儿,娘之前不知道你是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而不愿去上学堂,只是一昧责怪你任性不听话,你心里的苦楚我非但不能体会分毫还反过来训你责骂你,这是娘做过的最大错特错的一件事。娘方才还在因为面子而不敢承认是自己错了,可看到此刻委屈的你,娘真的觉得自己很无耻,我身为一个大人,一个母亲,怎么能连承认自己的错误都不敢,还让小小的你为我的错误受罚,这真是天底下极为卑鄙的事情之一了……”
  “娘……”
  就在沈舒云认真诚挚的检讨自己错误的时候,沈丘瘪着的嘴忽然就笑了,他眼角的泪珠一颗颗的淌下,落入衣襟,在上面盛开了一朵朵湿漉漉的小花。
  “娘,丘儿……不怪你了。”
  沈丘胡乱地擦着眼角的眼泪,然后张开双臂朝沈舒云扑了过去,沈舒云紧紧地搂着他,沈丘趴在她怀里又流下了好多眼泪,待哭过一场又一场后,沈丘沙哑着嗓子道:“娘,其实丘儿一点也不怪你,丘儿只想和你还有昙玄师傅永永远远的在一起,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好,永远不分开。”
  沈舒云拍着他的后背,心里无限感怀,当了母亲后才知晓原来世事都是颠倒的,以前她总认为天底下的父母是最大度最善良的,可后来发现大人历经很多事更容易生起私心,很多父母因为面子,因为钱,因为爱的能力或者其他很多很多原因无意中让孩子受了很多委屈而不自知,即使知道了大部分也不愿意向孩子坦诚道歉,可孩子呢,他们比想象中更爱父母,也更纯粹,只要你肯及时认错悔改,他们便会毫无芥蒂地大方原谅你,这么想想,还真印证了昙玄说的那句“人生处处是修行”,养育孩子其实也是一次修行。
 
 
第61章 噩耗
  农历六月底,荷塘里的荷花开得烂漫,山脚下不时飘来阵阵香风,风中带着怡人的清香拂过小道,穿过林木,随着炽热的阳光一起散入庭院。
  沈舒云坐在油患子树下给沈丘缝制衣服,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喜欢玩闹,衣服经常被划破,一身新衣服穿不了多久就补丁累累。
  沈舒云缝制完咬断打结出的线,正巧这时候昙玄带着沈丘回来了,沈舒云目光往他们手上扫了扫,沈丘识趣,立即把刚卖得的几十文铜钱递上,沈舒云拿着铜钱放在掌心数了数,便攥了回房放好。
  放好钱后昙玄和沈丘也喝了水擦了汗,沈舒云把刚才缝好的衣服给他,沈丘拿着放进了屋子里,而后又转身出来,对沈舒云和昙玄挠了挠头道:“娘,昙玄师傅,午饭我不回来吃了行不行,我昨日在学堂的时候答应了小芫妹妹今日去她家一起和她做课业,现在时辰都不早了。”
  沈丘说完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一脸希翼地看着她。
  沈舒云看看昙玄,昙玄耸了耸肩,一副“你自己拿主意”的表情,然后转过身走向了大殿,只是在要跨进大殿门口时忽然又说道:“孩子们多接触接触也是好事。”
  轻飘飘扔下一句话,昙玄的身影就消失了,沈丘对着大殿门口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果然这句话没多久后沈舒云就开口道:“罢了罢了,去就去吧,只是晚上记得要回来。还有啊,你现在过去少不得中午要在你秀玉姨家吃饭,这会儿顺道就替我捎些东西给她,也代我向他们问个好。”
  沈丘听到这么说高兴地点了点头,随即欢喜地跟着沈舒云来了地窖。
  沈舒云从地窖里选了些新收的玉米、茄子、柿子装袋,又从装芝麻的油壶里倒了一大瓶油出来交给沈丘,沈丘背上准备好的大布袋笑眯眯地跟她挥了挥手,不刻便小跑着走远了。
  沈丘出去后,沈舒云来到大殿,对着肃穆慈悲的佛像拜了拜,然后扛着扫把去了殿后的柴房和茅房打扫,打扫到一半,天已经快到正午,她净了手去做饭。
  中午做天罗(丝瓜)汤、油炸豆腐和烧茄子,洗得干干净净的天罗整齐地摆放在案板上,沈舒云像往常一样拿了刀去切,结果没切几片手上就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一时鲜红的血水从指尖掉了下来,可沈舒云却顾不上痛,因为此刻她的心不知为何痛得更厉害,好像被划到的不是手而是心,这个感觉除了父母过世那会儿出现过,其余时间再也没有。
  她像似有所感般变得有些慌乱,连指尖的伤口也顾不得擦拭,赶紧扔了刀跑到大殿去找昙玄,大殿里的念经声这时候也停了,沈舒云听到了一声幽幽的叹息,似在感叹,又似在哀悼。
  “昙玄!”沈舒云在身后猝然叫了他一句。
  昙玄回头,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把跪下来拉住了他的袖子道:“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何事?”
  昙玄的目光在她脸上凝滞了许久,往下扫时又看到她还在渗血的手指头,忙从袖子里拿了巾子给她包住止血,而后幽然叹道:“贫僧也不太清楚,只是刚才打坐念经时看到了一些脑海里的幻象,好似……好似孙施主家出事了。”
  “秀……秀玉姐姐?!”沈舒云的脸色在那一瞬间白了白,“真的么?昙玄,你是不是在骗我,你在骗我对不对?”
  看着她使劲摇晃着的头,昙玄的目光倒映着深深的心疼和悲悯,将她轻轻的搂进怀里,他安慰她道:“舒云,别多想,贫僧也只是看到了一些幻象,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你若是担心那我现在便陪你去一趟如何?”
  沈舒云抹着脸上的泪痕哽咽着点了点头:“好,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换了衣服掩上寺门,他们匆匆赶往了孙秀玉家,路走到中途,沈丘飞奔着跑了过来。
  一看到他们小家伙就呜呜哭了起来,沈舒云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愈加七上八下,正欲问,一旁的昙玄已然开口问道:“丘儿,孙施主家怎么了?”
  沈丘哭得一颤一颤的,两行热泪不断地顺着眼眶流了下来:“昙玄师傅,娘,秀玉姨她,她死了!”
  “怎么会?!”沈舒云脸色募地煞白一片,不可置信地摇着脑袋道,“丘儿,话可不能乱说,你秀玉姨前段时间还康健着呢,怎么会死,你是不是又皮痒了想挨打了?”
  “娘,我说的是真的,秀玉姨她今日出门去菜园子里除草时不小心被一条毒蛇给咬了,等人发现时她的嘴唇已经乌黑了,姨父让贤哥哥去找了大夫,大夫来了后说发现得太迟了,他也回天乏术。”
  沈舒云听罢一个趔趄,差点儿栽倒在路旁,幸好被昙玄急急扶住。
  昙玄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想了会儿叮嘱沈丘道:“丘儿,你先扶着你娘去孙施主家,贫僧回寺庙拿些超度用的东西,过会儿就来。记住,一定要看着点你娘,千万留心!”
  沈丘从昙玄凝重的神色里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也一改平日里的模样郑重地朝他点了点脑袋,随后便扶着沈舒云的手臂继续往前走。
  沈舒云和沈丘赶到何家时他家已是一团糟乱,里里外外全被好事的村民围住,老人小孩的哭声和喧闹声像河水一样泛滥。人群来来往往喋喋不休,唯独不见了孙秀玉的尸体和家里的主心骨何云皓。
  沈舒云被沈丘进去家里找到哭得满脸泪水的何家祖孙几个,先安慰了一下年老的何家父母,然后又拍了拍贤儿和小芫的肩膀。
  贤儿和小芫看见沈舒云后皆不管不顾地扑进了她怀里,两个孩子就像找到了救星似的抱住她不放,沈舒云重重叹了叹,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可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哭也无济于事,眼下最要紧的是要找到何云皓主持秀玉姐姐的后事要紧。
  她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努力打起精神端下身问贤儿道:“贤儿,你爹呢?”
  贤儿的嘴撇着,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哭得像个几岁的孩子,看得沈舒云心揪不已。她摸摸他的头,安慰他道:“贤儿,姨能明白你和小芫现在的悲伤和痛苦,但人既已死,后事才是最要紧的,不然你娘到了地下也不能安生,你希望你娘如此么?”
  贤儿本来一抽一抽地流着眼泪,闻见沈舒云这番话后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他的声音抖如筛糠,沈舒云听了好几遍都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还是一边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芫在跟她解释说:“姨,哥哥说爹爹带着娘躲去山洞里了,他不想让娘下葬,他舍不得娘。”
  “山洞?哪个山洞?”沈舒云一把抱起小芫瘦小苗条的身子,抬起袖子帮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道,“小芫知道在哪儿么,带姨去把你爹爹和娘找回来好不好?”
  小芫想了想,“嗯”了一声,然后便带着沈舒云和沈丘出门去了。
  一个村里面每户人家其实都有很多本家,本家指的是和自己家沾亲带故的人家,比如曾祖父那辈儿两家是亲兄弟,后来兄弟俩各自娶亲分家,生的儿子又再娶亲分家,一来二去就发展成了一个庞大的关系链,本家的人中一有什么事其他家都是要来帮忙的,这在农村是个不成文的“规矩”。
  然而何云皓家里却是个例外,他家从曾祖那代家里都只有一个男丁,都是单传,发展到他这辈也没本家,是以他家现在出了这个事村里人都在看热闹,并没有什么本家长辈过来主导大局,他父母也是老实善良之人,这会儿也被伤狠了打不起精神来。
  沈舒云跟着小芫找到何云皓藏身的山洞时,洞口被一挂树枝掩着,沈舒云矮身拨开树枝低头钻了进去,一进去果然就看到何云皓正抱着硬挺挺的孙秀玉缩在山洞的最角落里无声低泣。
  她看了眼孙秀玉青紫色的僵硬面庞,又扫了眼哭得眼睛都红肿了的何云皓,然后回头看了看跟进来的小芫和沈丘道:“丘儿,你带着小芫先回去吧,我们待会儿就回来。”
  沈丘听话的嗯了嗯,拉着小芫慢慢退出去了,沈舒云走近何云皓,蹲下身轻轻抚摸了一下孙秀玉的脸庞,不禁也悲从中来,眼眶里一下就蓄满了眼泪。
  “秀玉姐姐!”沈舒云跪下来握着她冰凉的手痛哭。
  时光回到她们初次见面的那一年,那是她来寺庙的第四天,孙秀玉一个人大半夜抱着还是婴儿的贤儿来求昙玄医治,那时候她对这个大半夜闯进来的陌生女子带着些莫名的警惕,然而后来的她们却成了最亲密的朋友,成了无话不谈的姐妹。沈舒云回想这些年和昙玄一路走来遇到的许多难处许多困惑许多迷茫,桩桩件件哪件不是幸得她的帮助和劝解才得以圆满,而现在,那个会对她笑,会捏她,会打趣她安慰她开导她的秀玉姐姐……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62章 俗家弟子
  如鲠在喉,如芒在背,沈舒云久久凝噎。
  何云皓仿佛痴傻了般,既不说话,也不动,更遑论安慰,他的双手只顾紧紧地箍着妻子的尸体,眼神空洞,目光发虚,就那样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某个虚空。
  哭过一场收摄起心神,沈舒云整理了一下脸庞和发髻:“何大哥,跟我回去吧?”
  她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何云皓宛如一雕磐石,巍然不动。
  沈舒云哀叹一声,一壁静静打理孙秀玉的遗容,一壁低低劝解道:“何大哥,你对秀玉姐姐的感情我比谁都清楚,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一直拘着她的尸身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家里大娘大伯都还在等着你回去主事,贤儿和小芫也还小,他们已经没了娘亲,你若还不在,那叫两个孩子如何面对?”
  在沈舒云循循劝导下,何云皓的眼睛眨了眨,空洞的眼神聚焦,再慢慢挪腾到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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