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白,我知道我无依无靠,是,就因为我无依无靠,所以连你都要欺负我!”
赵玉白揉着自己的腰,目光清澈见底,委屈地道:“可是,我真的是困极才会抱着你睡。”
早知道就亲下去了,亲下去了,问什么问?问什么问?没经历初吻的孩子真是可怜。
赵玉白另一只手揉着自己受伤的小心肝,真真觉得,拿下眼前桃花美人,实在困难。
而无非更是气闷,她一定是睡糊涂了,所以才会觉得眼前的人不错,能说说心事!这绝对是个错误啊!赵玉白这色狼的本质是永远改不掉的!
各有心思的两人,在彼此肚子响如春雷的声音中惊醒。
赵玉白更是厚颜无耻地道:“此情此景,我难免会想起我们美好的初见。”
无非脸上一红,抓住一枕头就朝赵玉白脑门上招呼去了。
为何,为何,只要有赵玉白在,她就来不及悲伤?仿佛悲伤是一件十分矫情的事情。
第13章 春风十里(一)抓虫
是夜,有桃花的香气浸入,无星无月。
无非披衣起身,营帐内搁置着一个铜制香炉,烧的是心字香,心字冉冉升起,又渐渐消失。一小小的桌案上头放着文房四宝。无非拿起一支狼毫,沾了墨,“云炜”二字赫然跃于纸上。她心中迷惘,念着这名字,觉得十分陌生。嘴角一笑释然,正要揉了扔掉,却被人从她身侧夺了过去。
“原来非儿还写得一手好字。”赵玉白夺了那纸,闲散地侧躺到无非的床榻上,手中白纸,黑字,分外夺目。
“只不过,这云炜好耳熟……我还以为就算非儿春闺寂寞,也该念叨着我的名字。”
春闺寂寞?无非垂下眼睑,干瞪着他,到底是哪个春闺寂寞?至少她也不如某人夜半擅闯女子的闺阁。好吧,就算这只是暂时的营帐,终归住里头是个未出阁的少女!还有她写下云炜的名字就表示她在想他吗?这怎么可能,至少,她这几天经历的事情比上辈子加起来的倒霉事都多的多,她压根没分出一点心思去想云炜,去想所谓的儿女情长。念叨吗?不,这不过是个难改的习惯罢,可是,她愿意用一生的世间去改掉这个习惯,忘记这个习惯。
赵玉白随手将纸扔到桌案上,道:“不就是一个名字,也让你想如此多?还是,非儿认识云炜?”
无非身子一颤,就算她用着自己的名字,可不代表这具身子就是“花无非”的,别人眼底,她终究是柳絮。柳絮又怎么会认识云炜呢?她摇头:“早听闻云将军大名。”
赵玉白呵呵一笑:“云炜算什么?舍弃青梅竹马,换那些功名。也不过尔尔。”
无非倏的抬头,惊愕地问:“你怎么知道?”
赵玉白对她勾勾如玉的手指,道:“非儿,你过来。”
仿佛一声呼唤有异样的魔力,无非方挪开步子,赵玉白起身一揽,便将她圈到怀里,他俯首将脑袋埋在她的发间,低喃道:“花无非,无非,非儿……”
最后,竟收紧了双臂,将她紧紧抱住。
无非一阵挣扎,沉声道:“赵公子,你端庄点!”
“呵呵……”他轻声嗤笑,他手上吃疼,轻轻放开她,却因她抓着他的手,死活不松口,一番天旋地转,他左手手心触着一团绵软,再看无非,傻傻地松口,脸上通红通红,双唇微微张着,神情既羞且恼。他好奇地动手又捏了一捏,无非的眼睛越瞪越大,偏偏如此一双丹凤眼,再是生气,也只让人觉得妖媚撩人,他呼吸逐渐沉重,整个人的重量全全压在她的身上。
营帐的帘子被掀开,嬉笑的模样定格在四婢的脸上。
显得滑稽。
“……赵……玉……白……”
“你们怎么来了?一定是宁钦那小子有事找我吧?我现在就去。”赵玉白一袭白衣甚是清高地飘出了营帐。
无非见四婢看着自己,顺着她们的眼光一路看下去,竟在胸前的衣物上看到赫然的三个拇指印!未干的墨沾在上头,无非夺了被子一把蒙住自己的脑袋。
四婢异口同声地道:“这公子也太猴急了。”
无非换了衣服,却是怎么睡也睡不着。
脑子里总是出现赵玉白的样子,恨的牙痒痒,便爬起来喝水。是以到了下半夜都没能睡好。
到了三更后,迷迷糊糊将睡未睡,她听到有人在耳边温柔地叫自己的名字,那声音温婉如玉,让她勾起了唇角。紧接着,唇上贴上来一个微凉的东西,软软的,她伸出舌头舔了舔,那玩意就缠的更近。
这一梦,到了天亮时分,军队整装出发,夏进来服侍她的时候,时不时还打量几眼,暧昧而古怪。无非难免又想起昨天的事情来,别开脸,低下头,自顾自地穿上合身的男装。
大伙儿在营地中央用的早膳,无非和四婢坐在一堆,赵玉白不知从何处撷了几束带着露水的桃花,含笑地走到无非面前。无非见他唇肿肿的,不解地看了好几眼。心中道,怪事,我今日喝粥也觉得唇甚是疼胀,他怎么也这副样子?
四婢忍者笑,埋头苦吃。
“我见你不喜薰香的味道,这几株野桃花,香气倒是宜人,你大可放在帐内。”
无非也不去接,学四婢的样子低头吃饭。
“非儿,我今日便要去沧澜,你就不打算和我说说话吗?”
“你要去沧澜?!真的假的,那太好了!”
“你去楚国的一路,我已吩咐让宁钦照顾你。”赵玉白伸手握住她的肩,“若再如上次,离我而去。非儿,我真的会……”
他猝不及防地吻了她的唇,仅仅是浅浅一吻,可无非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般,恍然大悟!
四下里看去,赵玉白已经站在他那拉风又显摆的马车前对她挥手。四婢神色各异地看着她,但终究逃不过暧昧一词!这下,花无非真是有心去撞南墙,再见长安军里的军人一个个瞪大了眼看着她。她当时穿着男装,赵玉白低头一吻,在别人眼底无异于是男人亲男人!
这些军人倒不是没见过所谓的断袖,军中也有这样的人,可今日的事,的确为无非接下来的几天带来不少麻烦。
赵玉白这不刚刚走开,军中只有她一人要坐延误行程的马车,什么恼怒的心情尚在心底,在所有人的议论纷纷里,她硬着头皮走向马车。
她是很想不再和赵玉白有关的人打交道,不说别的,遇上他们后就没好事,实在是太倒霉了!
偏偏大家还嫌弃她!
“花公子,这匹小母马性情温和,不然你就凑合着骑吧。一个大男人,连马都不会骑,却学那些个女人坐马车,会让人笑话的!”宁钦意在为难花无非。本来答应过赵玉白一路上好好照顾她,可是,昨夜赵玉白钻到她的营帐就没出来过,两人的唇又都肿成这样,当他们是瞎的啊?他对她的印象本来就不是很好,经过这样的事情,更是确定她就是他认为的勾引赵玉白的花瓶女人。
一匹枣红色的小马被牵出来,将士私底下嗤笑无非,无非看的一清二楚,不过心里不在乎就是。
她动作拙劣地学别人上马,将军一声令下,军队正要行进。那匹所谓的性情温和的小马忽然长嘶一声,迈开蹄子横冲直撞!
“这马……难道就是传闻中的烈火?!”
有人眼睛雪亮,在马鬃上看到一撮火红的鬃毛,又听说楚国八骏,有一枣红马名为烈火,体型娇小,却日行千里,敏捷迅如雷电,至今无人能驾驭。宁钦脸色几变,当日从马商那里看到这匹小马,阅马无数的他居然也有失算的时候!都怪那卖马之人,不知此前是如何折磨它的,反正宁钦当日见到的小马形容枯槁,根本不是这副模样!
买到军队也有五六日,本想小小惩治花无非一番,没想到……
他倒没那狠心至这个女人于死地,心里暗骂一句,最重要的是,他答应舅舅照顾好她,如果因为这件事,她受了伤,舅舅不知如何整治自己!
烈火疾驰,马背上的无非被吓的脸色雪青,抓住马缰的手泛出青筋。
宁钦大喊:“快取我疾风!”
且说无非之所以骑上枣红马,那是因为从前在平安县的时候,云炜曾教她骑过马。只是没料到这小小枣红马会如此烈性!凛冽的风从耳边吹过,烈火的速度越来越快,耳边只剩下风声,满目风沙几欲遮蔽她的眼,她抓紧马缰,誓不松手,只见那烈火一跃而起,穿过一个土丘,而无非也被它高高甩起!
肉眼所及的风景变成一道道模糊的画面,无非听到身后有人大喊:“小心!”
无非腰间被一道马鞭缠住,在空中转了数圈!宁钦彼时一脚踏在疾风身上,借力使力,到半空接住无非,随后吹了一声哨子,无非身下一软,正落在疾风背上!宁钦在她身后,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扬着马鞭,高声道:“好一匹烈性的马!疾风,追上去了,拿下这烈火给你做娘子!”
英雄爱马,宁钦也不例外,他此刻诚然忘了他怀里的人是他多么讨厌的,前一刻还在绞尽脑汁对付的。
疾风长嘶,紧追着烈火。
烈火行如闪电,疾风却也不差!两匹骏马在风中疾驰,宁钦喝了一声,将马鞭套到烈火的脖子上!用力一收马鞭,借着力道,跨上烈火的背。无非捂住胸口,强忍下恶心,一手紧紧抓住疾风的马缰。
只见得白衣郎将骑在一匹艳丽如火的马上,那红色的马鬃飞扬飘逸,骏马嘶鸣,前蹄高高朝天翘起,白衣将大喝一声,依旧稳稳地坐在马背!疾风站在土坡之上,悠然低头吃草。而烈火围着土坡跑,几番回合,皆未能甩下宁钦,到了最后,竟乖乖地服了软。
暮色四合,远处有牧羊人赶着羊群,只见得天地交接那一处,绿草如茵,白衣将牵着枣红色的马,朝无非这里走来。无非此时早就下了马,被风吹的散乱的头发披在肩上,稍显狼狈,可见宁钦也好不到哪里去,手臂处的白衣浸了鲜血,还有几处不显眼的伤口。
但总归,无非没有被甩下那烈火,胸口再恶心,也没吐出来。
宁钦虽然受了小伤,却征服了烈火这匹千里马。
大抵是因此心情甚好,宁钦看无非都觉得她顺眼多了。
又觉得此事是自己过分了些,还好这女人也没和京中大小姐一样哭哭啼啼,他神色缓和了些,难得和颜悦色地对无非说:“你没事吧?”
第14章 春风十里(二)
“侯爷,你没事吧?”两人同时问出口,宁钦看她问的坦荡,难得觉得自己之前对她的态度那叫做偏见。
疾风居然不排斥无非,走到她身边,还有头蹭了蹭她的腿。宁钦道:“无妨。”再看身边的两匹马,烈火性子高傲,定还不能接受无非,让她骑上去,可烈火个子小,他堂堂七尺男儿骑上去真是怪异。疾风虽然挺喜欢的无非的,可终归这是他宁钦的坐骑。
思来想去,宁钦打死也不愿意骑上烈火,最后让无非坐在疾风上,自己则牵着马。
烈火速度之快,不是讹传,此番离开营地已有百十里。
宁钦脚程再好,也不带这样被折腾的!
到了夜幕降临,天上飘起毛毛细雨,无非叫他数次,他都不肯骑上烈火,她撑开手掌遮住脑袋,道:“侯爷,你快些上马,不然回到营地,都要天亮了!”
宁钦沉吟一会儿,低骂了一句,道:“姑娘,得罪了!”
他一把握住马缰,一把跃上疾风。打死他也不会骑着烈火出现在大伙儿面前的!被人说好色他也就认了,家里夫人念叨就念叨去吧!他宁钦绝对,不可能,做自毁形象的事。
宽大的袍子遮住无非,为她挡去细雨,宁钦喝道:“驾!”疾风得令,在春雨中疾驰,身后的烈火也跟着飞奔。是以,众将士见到无边春草中,两匹骏马从远处驰来,宁钦依旧白袍在身,风雨里鬓发贴在侧脸,比之以往的温和多了几分凌厉。再见到他身后跟着的枣红马烈火,大家都忍不住欢呼!
这京中贵胄,也就长安候宁钦少年意气,挥斥方遒!果真是不假!
待骏马到了跟前,大伙才看到从白色披风下钻出个小小的脑袋,雨水浸湿的人儿,越发显得肤色白皙透明,凤眼朦胧,下巴削瘦,说不出的楚楚可怜!这……还能叫男人吗?尤其是和高大的宁钦站在一处,身子窈窕纤细,分明是个女子嘛!
到了一更天,雨势变大,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顷刻倾盆而下。
这里四面环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大雨的声音更是掩埋了一些黑暗中琐碎的响动。
夜寒深,无非换过干燥的衣服,依然被冻的发抖。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响动越靠越近。发出警报的刹那,只见数道寒光闪过,守在外围的几个士兵,竟是被一剑封喉!疾风和烈火闯入雨中,那厢清冷的雨水打在银色的铠甲和长剑之上,这似乎是一场绝对的屠杀!这群不速之客行动迅速敏捷,出的都是必杀之招。且身形鬼魅,神出鬼没。
将士依照指令,围成一个以宁钦为首的圈子。
因花无非身份特殊,宁钦出了营帐就带她在身边。
雨水浇灌而下,双方皆不动声色。
新一轮的屠杀是在一个将士喊完“尔等鼠辈,何必偷偷摸摸”后开始。那将士被一剑封喉,竟无人瞧见那鬼魅的身影。只见得冷箭如霜,宁钦射出一箭,一个黑衣人便从黑暗之中坠落下来。只见那长箭正刺入那人的咽喉。宁钦冷声道:“东西树上各五人,营帐后三人,弓箭手准备,杀无赦!”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长安军,突来的变故却没有让他们惊慌,十数人从队伍后出列,也不过眨眼世间,长箭射出,竟有好几个没能逃脱开的黑衣人被射杀,而宁钦拉开弓,三箭齐发,西面逃窜的人同样难逃厄运。
一场杀戮谢幕后,雨水夹杂血水的气息却更为诡异,四周安静的很,若照宁钦所说,一共有十三个刺客,可地上的尸体只有十具,还有三人?
就在此刻!
营帐依靠的山体发出通天响声,土石俱裂,泥石如注,宁钦一把握住无非的手,大喊:“大家散开!”
鬼魅的身影再次出现,长箭寒光几闪。更有两人缠着宁钦打,大有取他性命的意思。宁钦此时一手拉着无非,只空出一手对付那些人,颇显吃力。无非咬牙道:“你放开我,专心对敌,我就在你身边不会走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