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一思忖,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对拓跋格格道:“这位壮士,可否帮我们一个忙?”
拓跋濬和拓跋格格正准备出来观察地形,却碰上冯乐儿的忽然请求帮忙,拓跋格格不禁迟疑着看向拓跋濬,而拓跋濬自然而然地看着冯乐儿。
冯乐儿哪里受得了拓跋濬的如此审视,刚刚他屋内的激吻仿佛还在眼前,此刻她是一点也受不了他的注视了,便急忙红着脸道:“漠镇马上会有兵马袭击,你我倒也好说,我们可以逃,可是漠镇的百姓怎么办?所以,今日,我们必须将柔然叛贼一举歼灭!”
此言……好生狂妄啊!拓跋格格不屑地看着冯乐儿的一身锦袍加身委地的模样,不相信她有这个好本事。而拓跋濬则冷声道:“你有什么好计策?”
冯乐儿没想到拓跋濬会相信自己,直接问计策,略顿了顿,抿唇道:“你,你可听过以一当百的故事?”
拓跋濬微微蹙眉,眼睛眯起,等着她的下文。
“你可知道孙子兵法中的空城计?”
拓跋濬点头。
“此计乃孙子兵法中的最玄妙的计策,不费一兵一卒,只利用了人的一个「疑心」取胜!
而阿纳多此人的最大特点除了暴虐之外,便是疑心!
他最大的疑心便是身边的人对他的背叛!
你说,如果此刻我们都装扮成高昌国的人的样子,看见高昌国王时故作暧昧之行状,再趁着大雾,在后面杀死他们柔然的几个兵士,到时候他会不会怀疑,高昌的人是想借他的手灭了柔然,然后取柔然国而代之呢?”
拓跋濬一听这计策,脑中分析利弊,发现此计甚妙,不但可以摆脱危险,更可以让阿婆罗和高昌两家产生嫌隙而互相残杀!
第114章 离间计
雾色弥漫,整个漠北小镇仿佛陷入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世界,肃静中带着一丝丝的神秘与紧张。
冯乐儿此时早已换上一身高昌男子服饰,而她的身后,拓跋濬、拓跋格格、还有阿纳多一字排开,盛装之下,颇有种迎接主子的仪式!
阿婆罗和高昌国的首领一路奔驰而来,漠镇是北魏的边镇,但是他们听说北魏的新君拓跋濬竟然来了这里,便也顾不上太多,一路驰骋而来!
阿婆罗满身是血,一路上他避过了赫连昌的大部队,让自己的一个旁系跟他周旋,自己则绕到了他的部族部落来烧杀抢掠,就是想以环形之势将赫连昌包围,杀之而后快!
一路上的凄惨逃跑和惊慌失措见惯了,忽然猛地进入这个宁静的仿佛人间天堂一般依旧井然有序的小镇,这些人反而迟疑了,左右环顾之下,谨慎小心地向前走着。
小镇旁的房子里都静悄悄的,肃静之下,让人生出丝丝的毛骨悚然!
阿婆罗的眼看向屋内偶尔掠过的灰白色的衣衫身影,眼睛不自觉地瞥向身侧这个一路上极少说话,面无表情的俊美少年身上。他就是高昌部落族长的儿子沮渠弈!
二人骑着套头大马一路往漠镇深处走去,却看见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肃立站着几个身着高昌服饰的商人!
阿婆罗惊诧地看向面前的几人,为首的一人面容极为姣美,甚至比一般所谓的美女都要美上不知多少倍!
她的眼如同春日的青杏一般清丽地看着他们。不,准确的说,应该是看着他身边的这个少年!
而沮渠弈也看见了冯乐儿了!他实在想不到,时隔两年之后,他竟然在大漠中再次看见了他日以继夜思念的女孩!
她还是那么美,不,甚至比在皇宫中更美了一些,更成熟妖娆了,却始终带着那一股英气……
冯乐儿本来只是想故作让人遐想翩翩的暧昧关系出来,却不想,眼前这个男人长相竟与拓跋濬极像!
她脑中隐隐有种之前见过这个少年的印象,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如此这般对视之后,阿婆罗眼中直接冒出了怒气!
他用刀柄捅了捅身旁发怔的少年,没好气地说:“哎!这是你们高昌的人?你们认识吗?”
沮渠弈眉眼微微怔了一下,但是在看见冯乐儿直直看着自己的样子忍不住地准备点头!
结果,就在他准备点头的一霎那,队伍后面的人忽然满身是血滴跑上前来,道:“阿婆罗,队伍后面的人遭到袭击!有人趁着大雾对我们下手了!”
“什么?死了多少人?”
“死了二十几个,都是我们柔然的兄弟!”
此言一出,阿婆罗的眼瞬间凌厉地看向身边的少年,握住大刀的手忽然猛地一用力,直接将刀放在了沮渠弈的脖颈处!
“沮渠弈,你们想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吗?”
沮渠弈双眼忽然猛地阴沉起来,继而犀利地回望他,嘴角一抹轻笑浮起:“阿婆罗,你自始至终都从未相信我高昌部落是诚心与你们结盟。所以,此刻我说的再多,还有何意义?不如,你此刻杀了我,看看我后面的将士们能不能饶了你?”
阿婆罗自知自己的兵士人数远远不如高昌的多。而且,一路上他也见识了高昌勇士的果敢。所以,当沮渠弈说出此话的时候,他忍不住犹豫了一下!
冯乐儿眼见着自己的计策要失败,忽然冲着身后的拓跋格格和阿纳多使了一下眼神,二人几乎同时拔剑,向阿婆罗指去!
冯乐儿嘴角一抹冷笑浮起,同时大喊:“大胆阿婆罗,竟敢威胁少主!高昌部族们!保护少主!杀呀!”
身后的高昌部族勇士一听这话,再看身边几个与自己衣色相似的人同时持刀向身侧的柔然士兵砍去,这些高昌部族的勇士瞬间拔起刀向身侧的柔然士兵砍去!
一时间,原本整齐划一的队伍瞬间杀戮四起,血溅满地!
冯乐儿保护者拓跋濬退到隐蔽处,冷眼看着拓跋格格和阿纳多拿着刀剑混战在队伍里。
拓跋濬看着身前举臂围护着自己的女人,眼睛上下打量她的纤美妖娆的腰脊处,嘴角一抹笑浮起……
混战中,沮渠弈一边躲闪着阿婆罗的刀一边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冯乐儿和拓跋濬处。
她还是在极力地维护他……就如同两年前,他与她一同去打扫祭坛时,她只是看见了他的马,就不管不顾地去营救!
两年前,他第一次见她时,她还是一个普通的宫奴,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神情冷淡却丝毫掩饰不住她天生的高贵气质和艳冠桃李的容貌。他对她,一见钟情……
想及此,他的神色一晃,忽然一把大刀便冲着他的额头就要劈下来!
冯乐儿此时也看见了沮渠弈,看见了那把即将砍下了的大刀!
她本没想到会引起如此的杀戮,可是为了保护漠镇的百姓,也为了自保,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
可是,不知怎地,她对那个酷似拓跋濬的男孩却极为不舍!
所以,在那把大刀即将砍下来的时候,她的脚下一动,将地上的一把遗落的大刀猛地踢起来,然后冲着那个举刀的士兵重重的刺去!
那个士兵应声落地,而沮渠弈则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对上冯乐儿的眸底时,神色全然不同了!
他几乎是痴痴地看着她,心底的雀跃和欣喜都在他的脸上表露无遗,连杀戮都忘记了,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而他的周遭已经被他的士兵完全肃清包围成了一个安全的圆圈。
圈内,是他灿然若阳的笑容,圈外,是她冷冽如冰的淡漠容颜。
第115章 难逃掌心
这一战,伤亡惨重。当然,她说的是高昌和柔然。阿婆罗几乎是落荒而逃,而沮渠弈的部队也是死伤严重!
当他们得知大魏的凉州刺史竟然重兵而来时,都吓得连队伍也没有整理,直接号令离开漠北,往回撤军!
除了拓跋濬的两个属下受伤,整个漠镇一个伤亡都没有。拓跋濬第一次如此直接的感受到这个女人的力量。她的身体里似乎蕴含着完全不与世人相同的力量!
他站在战场上,看着属下人一个个搬离那些死去的敌人,然后按照冯乐儿的意思堆坟掩埋。
冯乐儿则看着远方沮渠弈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你在看什么?”拓跋濬问。
冯乐儿垂了垂眼帘,叹息道:“战场上非此即彼,我们不受伤,便会有人受伤。那个高昌国的少年此时也不知道拉着自己的部队如何收场……”
此言一出,拓跋濬原本极好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他没好气看了她一眼,道:“你倒是有善心,战场上的敌人都能让你动了恻隐之心,你可别跟我说,你对谁都如此!”
冯乐儿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发火,但是他这语气和态度却让她很是不爽,于是白白地瞥了他一眼,便往客栈里走去!
这……个……女……人!他咬牙切齿,恨自己总是被这个女人牵绊,却无论如何也拿她没办法!
第二日,当拓跋濬一觉醒来时,拓跋格格早就等候在床前跟他汇报:“陛下,乐儿姑娘今晨一早就与始平公主和阿纳多他们离开了客栈,听他们的谈话,似乎是要去敦煌凉州。”
“好,正好!我也正有跟伯周去了凉州的打算!走,出发!”
说着,他一个挺身站起,嘴角弧起一抹冷笑。冯乐儿,你以为你此生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麼?不要说此生,就是生生世世,我也不会放你走!
车马相交错,歌吹日纵横。作为西北商埠重锤之地,凉州,自古就是「人烟扑地桑柘稠」的富饶之地。
冯乐儿与阿纳多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同样是大漠之中,一面是黄沙漫天,一面则是繁花似锦。一个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商人窜梭于纵横交错的整齐道路上,忙碌穿梭。
几个人一行到了离城里不远的郊区农家前停下。阿纳多快步上前敲门,门开了,露出一个老者的脸。
“阿智巴,是我。”被唤为阿智巴的老人急忙点了点头,将大门达开,迎阿纳多进去!
这是一家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农家,可是当冯乐儿走进去之后,才发现这简直就是一家驿站,而且还是柔然在北魏重锤之地的专属客栈!
里面不单有很多的柔软人,更有一些高昌和一些小的部落首领的临时落脚之处!
阿纳多领着冯乐儿、始平公主等人一路走到最后面的偏僻院落安顿好,然后对冯乐儿道:“乐儿姑娘,我想原本我们要去的绿洲边界是去不成了,现如今只能在这里凑活一段时间,待武王打败阿婆罗重新搭建好部落的帐篷,我们就回去!”
冯乐儿疲惫的紧,坐在圆桌上扶额点了点头。
“那我先出去准备一些我们近期需要用的衣食!”
“好。”冯乐儿冲着他笑了笑,这一段时间她对阿纳多的信任已经到了亲人的程度。
如果一个人,在你最危险的时候,始终不离不弃,很难不对他产生依赖。
阿纳多离开。冯乐儿看见始平公主在另一间厢房已经安顿好,自己便躺到房间内唯一一个暖白色的床榻上躺了下来。
而这一次,她的梦中,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自己虚弱的手脚,昏沉的头脑,以及,脑中零零碎碎的记忆。
在梦中,她仿佛看见了一个玉面荣冠的小男孩,在大火旁,呆呆地看着自己。
一页闪过,她仿佛又看见了自己手握一把利刃,在此向某人的当口,忽然看见了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
那一刻,她竟扭转机关,将利刃刺入自己的胸口!
而这一秒刚过,下一秒,就听见了震耳的雷声响起,闪电划过处,她看见同样是这一张脸,颓废、愤怒而哀戚的看着自己,他的样子,仿佛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
她惊起一身汗来,陡然睁开眼,发现自己依然安然地睡在塌上,而她的身侧,正有一张清纯可爱的小脸痴痴地看着自己。
“洛洛?”冯乐儿没想到赫连洛竟然能在这里与自己再次相逢。
赫连洛还沉浸在观赏美人睡觉的沉思中,忽然被冯乐儿这样一打扰,整个人还没缓过来,她怔忪了一阵,方才脸上露出一贯的笑容来:“乐儿姐姐,你知道我找的你有多辛苦嘛!我一路追着马车到了漠镇,结果到了漠镇又听说你们一早走了,于是租了一架马车,便追了过来!”
冯乐儿抱歉地笑了笑,准备起身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而且连手臂都软得无法伸直。
“乐儿姐,你没事吧?”赫连洛看着冯乐儿苍白的脸,担忧的问。
“我,我有些用不上力。”冯乐儿苍白着脸道。
“糟了,一定是失髓丹的问题!”赫连洛担忧的说。
“失髓丹?”冯乐儿撑着无力的身子,疑惑地问。
“是啊,乐儿姐姐,你可知道为何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正是吃了这失髓丹的缘故!
此丹乃是西域的秘药,吃了它可以忘掉过去的所有,但是却会有很强的副作用,比如您此刻的身体疲软不堪,连武功也暂时使不出来的!”
赫连洛认真的说,冯乐儿缓缓闭上眼,重新躺回床上,点了点头。
屋内云烟袅袅,屋外大雨连绵,阿纳多似乎是回来了,给冯乐儿这边还送了几套换洗的衣裳回来。
冯乐儿动了动身子,对赫连洛道:“洛洛,麻烦你让阿纳多准备一些热水给我端过来,我,想沐浴。”
赫连洛点头而去,冯乐儿的眼缓缓落在屋内那个快燃尽的香炉上,眉头微微蹙紧……
阿纳多很快将热水拿了过来,给她在屏风后清洗了浴桶后,将热水倒了进去。
阿纳多从屏风后出来,待看见冯乐儿苍白的脸时,眼底微微一滞,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后,一声不吭的离开。
冯乐儿此刻身子已稍微有了些许力气,便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缓缓下床,走到屏风后,将汗湿的衣衫脱下,缓缓坐入浴桶之中,双手反手放在丹田之上,然后迅速双手反转,将丹田之气徐徐向上升腾……
屋外,阿纳多和赫连洛站在院中的一个亭内,外面雨势越来越大,大有瓢泼大雨的气势。
阿纳多双手握拳,红着脸看着赫连洛:“你们怎么可以对她用情蛊?你可知,这情蛊对她的身体危害有多大?”
赫连洛蹙眉道:“是姑母给她的,又不是我!再说了,姑母也是一片好意,希望能让拓跋濬早日与她交好,谁知道,她这么保守,竟然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