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对此十分不满意,今年殿试刚过,真要等梁山伯当官,那要再过三年。照着这个计划,他什么时候能抱上闺女?他什么时候能当父亲?
“要是不退亲,三年后,我娶不到媳妇儿怎么办?”马文才闷闷不乐地小声询问。而且,万一不到三年,你嫁人了怎么办?
越想越郁闷,三年后,他“人老珠黄”,某些少年正值青春,这么一比较,他很担忧。马文才脱口而出心里话,“你赔我个媳妇儿?”
也不是不行。
比起祝英台和马文才定亲这件事更让人恐慌的是,从京城那边传过来一道圣旨,为祝硕博与当朝公主赐了婚。
这可是给了祝硕博当头一棒,说能想到,一个人正筹备着和心仪人的婚礼时,被横空又多了一道婚事。这婚事还是不敢退的。
祝硕博硬是从天堂坠落地狱,有一种想死的心。
他听到圣旨,竟然天真的幻想,“可以拒绝陛下的恩赐吗?”
传信的人看着满堂的红色,心里禁不住对这个英俊的青年可怜,好意提醒,“藐视天子,其罪当诛。”
祝硕博顿时心如死灰。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大家皆是处于震惊之中。祝含章质问系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系统在一阵翻阅声下,解释【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
这世道,长得好看倒是一种错?祝含章被气笑了,这些原著中不存在的剧情是临时发展出来的,据说祝硕博的文才虽比不过郭深,但能拿到榜眼。却因殿试时,是三人中最好看的,便草草被按了个“探花”的名头。
这朝代可真是……一言难尽。
祝家突然间同皇室攀了亲,大家自然而然忽略了祝硕博原本成亲的妻子是谁,各个看向他时眼里都带着羡慕和嫉妒。
祝家夫妇自然也开心,儿子中榜,娶了公主,这说出去可是坟头冒青烟的事儿,他们自觉倍儿有面子。
这个时候,没有人关心祝硕博怎么想的,也没有人在意云轻是谁。
“我不想……”祝硕博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便有一大帮人过来祝贺。
“恭喜恭喜,未来驸马。”
“好事儿啊——”
……
在一种恭贺声中,祝硕博泄了气。他迷茫了,这个时候,他该怎么办?如果只是单纯的逼着他成亲,他又有很多种方法拒绝,可是,现在他哪敢?他也不能呀。
都说人生四大喜事儿中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在其中占有两个,现在看看,金榜题名题的不是自己想要的名,洞房花烛洞房并非自己喜欢的人。那这还算是喜事儿吗?
人大多时候都是悲多喜少,聚少离多,不如意的十之八九,不如愿的人还是大多数。
马文才和祝英台默默离开了。
祝含章对祝硕博升起了怜悯之心,若是一开始就没有那么多希望,也不至于在开心过后是无尽的悲伤。人生就是这样,给人希望再夺取希望才是最最可怜的。
祝硕博再次把自己关进屋里,这次他不哭不闹,不言不语,他比谁都清楚这次不是他闹脾气就可以解决的。所以,他只能自己生闷气,只能怨自己。
他以最清醒的态度堕落着。
听说云轻知道这消息后,连眉头都没有眨一下,她对此并不意外,她依旧每天待在花楼里弹琴唱歌,很安静、很漠然。
眼瞧着离公主下嫁的日子越来越近,祝硕博依旧每天待在房间里不出来,任何人劝导都没用。直到云轻嫁人的消息连同收到的聘礼一并送回祝府,传进祝硕博的耳朵里。
这消息让祝含章惊了一下,更让祝硕博难以置信。
他不相信信誓旦旦说要嫁给他的姑娘会先一步成亲;他不信这姑娘会选择做县令的小妾;他不相信这人先抛弃了他……
谁又能想到最先成亲的竟然是云轻?
祝硕博发疯似的去花楼找她,鸨母拦都拦不住。
他跑到云轻面前,看着日思夜想的姑娘,看着自己负心的姑娘,眼睛酸胀的直接掉下眼泪。宛如被人遗弃的小狗一样,微颤地站在那里,看着云轻平静的表情,想上前捏着她的衣袖,询问为什么。
但是他不敢。
因为他知道,他就算问了,得不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也于事无补,改变不了他要娶公主的结果。
“对不起,”他小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他此时只能不停地说对不起,因为除了这三个字,他想不出别的。
随着他不停地道歉,云轻抚琴的手越发得快,最终琴弦“啪”的一声断了。
她的手指有些疼。
她淡然地仰起头,漂亮的眼睛黢黑无情,她同他对视一眼,飞快地转了目光,悠长地盯着房间的绣球花,语气不起一丝波澜,“你没有对不起我,不仅如此,我也没有对不起你。毕竟郎君娶妻,姑娘嫁人,天经地义。”
“我、我可以替你赎身的。”
“不用,”她很干脆,微笑着,“县令会替我赎身的。”
祝硕博最终还是忍不住了,他颤着音问:“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县令?”
“为什么呢?”云轻自语,她沉思良久,细细道来,“他有钱,有权,对家里的妻妾很大方,他很喜欢我,对我也很好。”
“我……”
这方方面面,我也可以。
祝硕博没有说出口。
云轻一眼看穿祝硕博的想法,她接着道:“你也该知道的,我们这样的人总会老的,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总要找个贵人攀附,这才好过一生。”
她说得是实话,但祝硕博还是怒了。他们曾经可是朝夕相处过半年,怎么在她口中这么事不关己,这么无所谓。
她怎么这样这么冷血。
他不再胆怯,“你就这么想嫁给他吗?”
“当然。”云轻不带有一丝迟疑。
都说戏子无情,现在看来倒是真的。祝硕博还未接旨同意娶公主,云轻倒是先一步嫁了人。
祝硕博紧握成拳的手突然松开,他从怀里掏出一大沓银票,淡淡道:“我祝硕博也不是小气的人,这些钱算是你成亲我送你的礼金,也算是我们朝夕相处赏你的报酬。你不用觉得有负担,这是你应得的。”
说完祝硕博将厚厚的一沓银票放在桌子上,他挪了几步,轻而缓道:“祝你开心。也希望你……不要再这样贬低自己。”
第37章 两清
你们这样的人是哪样的人?为什么要这样讽刺自己。明明你是……他心尖上的人啊。
祝硕博走了,他有一瞬间真的想脱口而出,总归是要成妾,不如找个爱的人。但最终没有说出口,他知道云轻一向骄傲,她不会允许自己□□人的妾,日日看着爱人对其他人好。
对云轻来说,喜欢可以分给别人,但爱不行。爱是自私的,人也是自私的,如果注定得不到完整的爱,那不如一点儿也不要。
对祝硕博来说,也是如此,他舍不得云轻做妾,任何人的妾。他单是想到以后她在别人的怀中就难过得要死。可是她铁定主意要嫁给别人,他又能怎么办呢?他总不能给不了她想要的,又去耽误她追求想要的?
云轻嫁人前,她找过祝含章一次,给了祝含章一沓银票和四十两碎银。
她浅笑着,眼底有种化不开的悲伤,她说:“这是你哥哥给我的退亲补偿,三千四百两,还有当初第一次见面时,从他钱袋里顺走的四十两银子。你替我还给他。”
这钱有零有整。
祝含章没打算接,但云轻硬塞进她手里,“我们这算两清了。”
祝含章很想告诉她,感情从来都没有两清这种说法。
她来之前,系统给她播放了当时云轻和祝硕博的相处视频,祝含章在感叹系统强大的同时,也忍不住同情这两个年轻人。
祝含章不解,问:“你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
“因为祝硕博给不了他承诺给我的。他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如果实现不了承诺,他会内疚一辈子的。”
所以,总要有人亏欠别人,那不如她去做那个亏欠的人。这样留给祝硕博的就是满腔的不愿。对一个人恨一辈子和对一个人内疚一辈子,哪种结果更惨?
祝含章脑海中是系统给出的分析,系统道【祝硕博本来是想带着钱和云轻私奔的。可是,后来他没有这样做。】
云轻嫁进县令府的日子比祝硕博迎娶公主要早些天。那天祝硕博挑了一件红色的衣裳,在路边凑热闹的人群中是如此的显眼又是那样的普通。他红着眼看着云轻那顶轿子被人抬着从侧门进去。
那天晚上,祝硕博在院子里喝了一晚上的酒。
起初只是小口小口地饮,后来觉得不痛快,大口灌进嗓子里。再后来,他竟然失礼地大半夜瞧着祝含章的房门,硬是将她拽出来,陪着他喝酒。
他声音响亮,仰天大笑:“妹妹,我今天高兴,你陪我喝几杯。”
祝含章盯着他泛红的眼角,无声叹息,给自己倒了杯酒,“好。”
他对着酒缸“咕咚咕咚”一口气焖完,啪的一声,将酒壶扔在地上,碎了一地,“溯洄从之,道阻且长,且长啊——”
他笑出了眼泪,有些魔怔疯癫,又哭又笑,续续道:“我们两清了,哈哈哈——我高兴呀,她如愿嫁给了县令,我真替她高兴啊……”
“但她又没有嫁给她想嫁的人……我也,没有娶到我想娶的人。”他声音低了几度,很快,又更加响亮,“妹妹,我告诉你,你、以后、可一定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人。你哥哥我……会看着你幸福的……”
这人铁定是喝醉了,开始絮絮叨叨。
祝含章无奈地点头,应声,“好。”
“妹妹,我算是明白了,哥哥告诉你一个道理,”祝硕博抓着她的手,教导她,“人生在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喜欢什么就想方设法得到。要是得不到,以后想起来了,一定会很难过的……”
祝含章:“好。”
“你是不是对马佛念很上心呀……我都看出来了。我就看不上那小子,单看他那张脸我就觉得他配不上你。那小子每次见到你,眼里都闪着精光,那心里打得注意就明晃晃地在脸上写着。就那双眼睛,看着就花心……”他撇着嘴角数落着马文才的不是,那马文才在他嘴里算是一点儿优点都没有,说得祝含章连连打呵欠。只是,他最后来了一句,“但是你喜欢他,不是?”
祝含章僵直了片刻,静静地听着他说接下来的话。
“纵使在我眼里他有千万不好,但耐不住你喜欢他。因为你的喜欢,我才认为他还勉强算是凑合。”
祝含章淡淡点头,“嗯。”
他好话说不出几句,便开始破口大骂,“所以,那小子最好知道我能高看它一眼,是因为你。他最好老老实实对你好,要是他敢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我非挖了他的眼珠子不可。毕竟,我这么好看的妹妹都不珍惜,那就真是眼瞎了!呸——”
他的骂声吓到了来往的小厮,他们不敢抬头,提快步伐,远离这个小院子。
但祝含章此时很想笑,虽然他是个纸片人,但确实是个暖心的哥哥,她颇为认同道:“我也觉得我很好看,要是他对不起我,那可真是他的损失。那……要是……我对不起他呢?”
祝硕博正骂的起劲儿,被突入其来的话打断了思绪。由于喝了酒,他没有立刻反应什么意思,脑子慢慢地转着弯儿。过了好久,他坚持的回答,“没事儿,你是我妹妹,你不会对不起他。”
后知后觉,他将自己带入被负心的男生角度,突然就大哭起来,“怎么办!云轻嫁人了,她嫁的不是我!哇——都是我的错,若是我一举得个状元也不会被赐婚;若是我早些娶她,也不至于她嫁给别人;若是我在勇敢些……”
他哭得撕心裂肺,眼泪根本就擦不干净。看着既可怜又滑稽。
祝含章先是劝阻,无果后,将手帕塞进他手里,小声嘀咕:“哭得真难看。”
“我哪儿难看了!我可比那县令好看多了……”
祝含章配合着点头,“是是是,你比县令长得最英俊。”
第38章 提亲
经过这一遭,祝含章算是明白这人就是个妥妥的颜控。
祝硕博一觉睡了三天,睡得昏天黑地,什么也不知道。他再醒来,跟没事儿人似的,只口不提云轻,开始认真生活。
祝家的红布一直没来得及拆,正巧赶上公主嫁过来,顺势将红布装扮成祝硕博和公主的新房。祝硕博本人挺配合的。只是迎娶公主,陛下会特意赐居,怕是祝硕博以后不住祝家了。
日子渐渐过去,到了祝硕博成亲那天。比起声势浩大的婚礼,他要娶的那位公主更让祝含章惊讶。那盖着红喜帕的新娘子才到祝硕博腰处,那未长成的身体跟个小孩儿似的。一打听,公主今年十一岁!
荒唐,真的太荒唐了。
祝含章看着祝硕博跟个父亲似的拉着新娘子的手,对书中世界的朝代设定感到厌恶。
祝硕博成完亲后,便跟公主一同进京住在公主府中。祝硕博走后,没过多久,祝元亨带着妻子搬了出去,偌大的家里只剩下祝家夫妇和祝含章了。
三年时间稍纵即逝,眨眼之间,祝含章过了十八岁生辰。
这三年里谢春盈生了一个女儿,现下还怀着一个孩子。而祝硕博的日子过得跟养女儿似的,很少回祝家,也可能是心里有怨气,不愿回家。总之,陪在祝家二老身边的是祝含章,他们家附近想她这般大的姑娘大都成亲,只有她一直赖在家人身边。这些年提亲的不少,但都被她给拒绝了。
人上来年纪,容易觉得孤单。对于祝含章,祝家二老不管,但心里默认这一做法。
“姑姑,今年我们去哪玩儿?”这黄鹂稚嫩的声音,一听就是祝冰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