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照做,在想妧妧会给他什么礼物,脸上似乎被碰了一下,他猛地睁开眼,看见她的眉目,离得很近。
陈昭妧立刻弹起身遮掩道:“我不小心碰到你了,我是想去…给你做一碗长寿面。”
“不用,我中午吃过了。这些文书,我帮你拿到兵部。”
谢恒有些失落,拿着文书起身,想陪她走一程。
“今日休沐,明天我自己拿回去。”陈昭妧说着,把文书接过来。
他们的指尖相触,谢恒立刻收回手。
陈昭妧不经意间注意到,谢恒的耳廓红了一圈,他错开视线的动作实在是欲盖弥彰。
她放下文书,鼓起勇气去牵他的手。
“你不舒服吗?”
“没有。”谢恒试探着回握住她的手。
“那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谢恒闻言,脸上立刻也热起来,喉中发痒,咳了几声,他喝了盏凉茶才压下去。
“好了么?”陈昭妧很担心,仍然握着他的手没有放开,“该到时候去温泉疗伤了吧?我也该走了。”
“别走,”谢恒飞快想着怎么留下她,“你不是要给我做长寿面吗?”
“你不是不想吃吗?”
“我没说不想。”
“你说你吃过了。”
“我还想吃。”谢恒不自觉低下头,声音也低了许多,“你不想做就算了,一会吃过饭再走吧。天色还早,你回去还要许久,路上会饿。”
“也好,那你去温泉吧,我这就去做面。”
谢恒微扬起嘴角:“妧妧真的会做面吗?”
“……这有什么难的。”不会现学就是了。
谢恒不拆穿她,而是表示期待:“妧妧这么聪慧,一碗面自然不在话下,我这便沐浴焚香,静候佳音。”
陈昭妧听笑了,把他推出门:“快去吧。”
然而,在折腾一刻钟只搅了一盆面水之后,陈昭妧追悔莫及。
她拿衣袖擦了擦鬓角的薄汗,继续往盆里加面。
“郡主,这个让奴婢们来吧。”再加下去会把世子撑死的。
陈昭妧坚持道:“我自己来就好。你们可以烧火了。”
小丫鬟们满面难以置信,其中一个戳了戳同样震惊的大丫鬟。
“郡主,烧火很快的,不如我们先帮您和面吧?”
陈昭妧揉了揉酸疼的手腕,终于妥协了:“也好。”
于是陈昭妧让开一些,让她们来和面,片刻之后,一大团白面就软趴趴躺在面板上了。
“郡主想做抻面呢,还是……”大丫鬟还未说完,感觉到腰间又被戳了两下,连忙转了话锋,“若想快一些,就做切面吧。”
“切面是怎样的切法?”
“就像这样,也叫削面,”她拿刀侧切下一片面,“这就好了,很快的。”
“可是这样不够长,能切得长些吗?”
“可以的。”大丫鬟自信满满,一手揉弄着面团,一手控制刀锋,吸引了小丫鬟们和陈昭妧目不转睛地看。
没过多久,一条特别长的面就切好了,是由一整个面团切成,虽然整条面长宽不一,但没有断处。
引得陈昭妧赞叹不绝,大丫鬟不好意思地笑笑。
等面煮好了以后,陈昭妧夹了最先切成的那片面放入口中,尝着味道才想起,这不算是她亲手做的。
“怎么了,郡主?”
丫鬟们见她放下筷箸,心都提到嗓子眼,生怕她有什么不满意要重做。
“这不算是我做的吧。”
“怎么不算呢,面是郡主和的,也是您煮的,自然是郡主做的呀。”一个小丫鬟急忙说道。
“也是。”陈昭妧这才高兴地把面端到屋子里。
丫鬟们都安分地等在外面,派了一人去给世子报信。
此时,谢恒刚出浴,涂好玉净膏,把小瓷瓶里的药膏挖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丁点,让林杭带去给沈先生。
他还在挑选衣裳,在一排黑衣中难以抉择。
“怎么都是黑色的?”
“属下只找到这些黑色的。”
林杭甚是无语,制衣裳的时候世子说全要黑色,唯一一件带些白色的还在国公府。
“世子,那边说郡主已经做好了。”
谢恒闻言,立刻挑了一件样式稍复杂的。
其实也并未繁杂多少,只是衣领处稍作修饰,能衬得人更挺拔一些。
这件正是陈昭妧养伤那些时日,谢恒常穿的一身衣裳。
想着她今日穿了好看的衣裙,又是她亲自下厨,谢恒莫名有些开心又紧张。
他大步流星赶去,仿佛伤已经痊愈。
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眼前盖着的碟子时,谢恒仍觉不太真实。
也许是烛火太亮了,也许是妧妧一直笑着没说话。
若以后每天都能像这样就好了。
他这般想着,伸手要揭开盖子。
“等等,”陈昭妧按下盖子,把几件东西放在了桌上,“你先解释一下,这些是怎么回事?”
一封不知所云的信笺,淑妃赏的口脂,和她丢了好久都没找到的帕子。
亏她想着搬一张太师椅让他坐着舒服些,竟在屋子里看见这些东西。
谢恒不知如何回答,不自觉滚了一下喉咙。
“妧妧,这些是…我捡到的,想还给你。”
“明知道是我的东西,为何这么久都不还?”
那帕子在她回家后就发现不见了,猜测是落在这,以为若他看到一定会还回来,可他一直没提起过此事,她还以为是丢在了别处。
原来竟被他放在了枕侧。
“那个小盒子是太后寿宴那天,我在御花园池边捡到的,看着是珍贵的东西,本想去兵部时亲自还你。帕子沾过我的血,我以为你不想要了。”
谢恒自然知道这些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如今都被她看见了,只希望她别太生气。
“这封信呢?上面分明是你的字迹。”
“你看过了?”
“你拿我的东西,我看了你的信,就算扯平了,何况它就放在口脂下面,我又不是故意要看。”说了一通,陈昭妧觉得好像不该她看一样,“是给谁写的?”
“给你的。”
“写的何意?为何要写?”有话直说不行吗,非要写一些她看得云里雾里的句子。
“那天我对你…失礼,想向你道歉。”
陈昭妧又拿起信看,反复确认两行字没有一句是道歉的话。
白玉,白琼,思之,往之。
想着那夜的事情,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脸上忽地烧起来,但她仍是假装很气愤道:“你这是想道歉吗?分明是…”
“是什么?”
不知何时,谢恒绕到她身后,从她手中拿下信笺,翻过去放在桌案上,顺势擒住她双手,轻轻搂她入怀。
“你无耻。”
“可你喜欢,对么?”
陈昭妧狠狠踩了他一脚,没有挣出他的怀抱,反而转身埋首在他怀里。
“你早知道是吗?”
“知道什么?”
“知道我喜欢你,你才总是这样无耻。”她又踩了他一下,“恃宠生娇。”
“以前是猜测,现在真的知道了。”
他捧起她的脸颊,认真道:“我也喜欢你。”
其实是很爱你。
但她还没用到爱字,他不想给她负担。
他离近了一些,见她眨眨眼睛,没想躲开,便在她额上很快地碰了一下,像夏风拂过一样温柔。
她会说他无耻,还是再踩他一脚呢?
谢恒想着两个都会,却没料到她也很轻很快地吻了他,而且是在他刚用来吻她的地方。
第47章
只堪堪碰了一下,她就从他怀里溜走了。
谢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她拉着坐下,眼前推来了满满一大碗面。
陈昭妧坐在他身旁,无事发生一样将口脂和信收好,手指搅着帕子,见他吃了一口,脱口而出问道:“怎么样?”
没等他回答,她想起这是长寿面,不能咬断的,又道:“不急,你吃完再说。”
谢恒吃了几口还觉不错,后来硬着头皮将一碗面全吃完,喝口茶都觉胃疼,漱口时险些没吐出来,仍是面不改色夸赞道:“妧妧的心意,胜过所有山珍海味。”
“巧言令色。”她敛着笑意,低头嘟囔了一句,又想起什么,抬起眉眼,与他对视,“生辰安康。”
“早些养好伤,回来上值,文书太多,我一个人要看不完了。”她口是心非,偏不说她只是希望他安康而已。
“我明日就去。”
“你的伤好了吗?”
“好了。明日就去上值。你看不完的文书,我都帮你看。”
感动之余,陈昭妧有些猜测,想验证一下:“这么快么?你才休养了几天啊。”
谢恒顿了顿,在想如何来圆回刚说的话。他是有伤不假,但还没到要告假几日的地步,又突然痊愈,确实说不过去。
“你躲我?”陈昭妧已经猜到了,存心想调笑他,伸出食指勾着他虚握成拳的手心,“不是一向挺无耻的嘛。”
以为多厉害呢,原来是个纸老虎,总该轮到她扬眉吐气了。
她戳戳他泛红的脸颊,在他红透的耳边轻轻吹气道:“怎么…”害羞了?
未说出口的话悉数化成短暂一瞬的惊呼,余音都被她吞入腹中。
只是碰了短暂的一瞬,谢恒就要压抑不住胸腔里狠狠跳动的心。
“以后不躲你了。”没什么好躲了。
两世,终于再没有什么能令他提心吊胆,这一吻,真像等过沧海桑田一样漫长。
他又靠近,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唇,想再进一步,却被她慌乱推开。
“你做什么?”陈昭妧屏息着,和他离得太近,大气都不敢出,浑身都在发软。
“只许你对我做这样的事,不许我做么?”他捏着她的腰,稍稍拉进了他们的距离。
她怔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图,松了口气,还以为他是恼羞成怒了,突然这样。
微微低头看着谢恒的眉目,陈昭妧脸上烧起来,目光游移开,不知该落向何处。
他笑了一下,再度吻上去,控制着力度轻轻咬了下她的唇瓣,便再没有别的动作。
只是一寸肌肤相贴,就能让他欣喜若狂,他不能再继续下去,怕失了理智。
虽尚能及时收住,他还是不敢看她的眼睛。那双桃花眼太勾人,偏她自己不知晓,扇着鸦羽般的眼睫,像在他心底挠痒。
“妧妧,”谢恒一贯清冷的声音沉郁了几分,“以后每次休沐的时候就来这里,我教你骑马射箭,以后也许会用到。”
“嗯。”陈昭妧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她会骑马,但不会射箭,是该学一些,以防万一。
“不休沐的时候,我也可以教你。”
“嗯。”是该抓紧时间。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府。”
“嗯。”陈昭妧想起身,这时才发现她不知怎么就坐在他腿上了,他的手还没松,“你…你放我下来。”
“刚才不是还挺无耻的么,怎么现在害羞了?”他笑着捏捏她的脸颊,啄了一口。
“你才无耻。”
她没挥出去的两个小拳头被他一手攥住,腰上也被捏了一下,只能气鼓鼓地瞪着他。
再闹就真要翻脸了,谢恒见好就收,松开她的手,但揽在她腰间的手仍未卸力。
“不闹了,”他收敛了笑容,语调里多了丝真诚和恳求,声音小了很多,“再一下,我就松手。”
“什么?”
“这个。”他飞快又啄了一下,而后履行诺言,松开了手。
她推开他,温热的指尖碰在唇上,竟有些凉。
“你…不许再这样。”这样实在让她招架不住。
平时牵手或者抱抱就算了,这样简直是在诱她逾矩。
陈昭妧壮着胆子开口,因身子还是软得没气力,说出来的时候气势莫名弱了许多。虽然她俯视着谢恒,但他周身的气质仍似在叫嚣,想把她吃掉,骨头都不吐的那种。
他总是一身黑衣,难免有些阴沉的气息,平时他笑的时候倒还好些,而此刻在她眼里,他就像只尚未餍足的大灰狼。
“成亲之前,我保证不再这样。”谢恒是认真的,他不想惹她厌烦,思忖片刻又补充道,“成亲之后,若你不想,我也不会。”
“但若你不说,我就当你想了。比如今日,是妧妧招惹我在先,不许怨我。”
谢恒俯身将掉在地上的帕子捡起来,递给她:“收好,再掉下来,我捡到就不还你了。”
她接过帕子,想起那夜的梦,眼眶蓦地酸了,把帕子塞进他手里:“那你收着好了。我总是会弄丢,才让你拿着的。”
“好,我一定不会丢。”谢恒接过帕子。
谢恒将陈昭妧送到裕王府后,二人在门口告别。
正巧陈旭回来,警告似地瞥了一眼谢恒。
二人间隐约有敌意,陈昭妧两面为难,拽着哥哥进了门。
晚膳后,没等陈昭妧想试探陈旭为何对谢恒有意见,陈旭就来找她问询,今日休沐的时候去了何处。
陈昭妧如实答道:“我去找谢恒看文书,两人一起能快些。”
“是你的文书,还是他的?怎能混淆职责?”
陈昭妧扶额,这很难解释,因为她看过的文书大多要给谢恒再查验一遍,所以二人的文书不分彼此。
“这该是一处要变革的地方,我作为主事,看过的文书却要给员外郎再看一遍,一份文书要印上许多章,不仅大费周章,还浪费人力。”
这些都是陈旭不知道的,他自上任就是侍郎,只偶尔需要给几份文书盖印。确如她所说,到了他手里的文书,上面已经盖了许多印。
他皱眉道:“今日是休沐,怎么还要看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