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冯熙看着夜子离手臂上长长的伤口蹙眉,皮肉外翻,干涸的血迹下细小的新鲜血丝还在不停的往外渗。
三两碎瓷片顺着伤口生生扎进肉里,从手臂到手腕,零星散布着被茶水烫伤形成的水泡,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皇上,你的伤……”男人迟迟一语不发,只是阴沉着脸独坐在龙椅之上,冯熙见状,小声试探开口请示:“奴才给您传太医吧!”
“不用!”嗓音低沉,夜子离低眸往自己血肉模糊的左手上看了看,抿了抿唇道:“你给朕处理一下就行!”
冯熙知道男人是不想声张,惊扰贵妃和重伤皇帝,可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罪名,对于一个奴婢来说,将陛下伤成这样,五十仗的处罚怕是轻了的。
冯熙不希望楚凌兮受重罚,但又实在担心男人的伤,撇撇嘴,他一脸为难道:“皇上的伤有些严重,奴才怕是处理不好,万一伤口感染发炎,皇上这只手……”
可能就要废了!
欲言又止,最后的那几个字,冯熙终究还是没敢说出口。
“让你来你就来,怎么,听不懂朕的话?”夜子离幽冷的深眸,明显的噙上了几分不悦,见状,冯熙不敢多言,只能恭谨的应了声,“是!”
尔后,他亲自去打了清水,取了毛巾纱布,关上房门给男人包扎伤口。
……
柴房幽冷阴暗,破败的木门被狂风吹的吱呀作响,楚凌兮拢着身上单薄的衣衫,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狼狈的被侍卫丢进了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鞋子也掉了,沁入骨髓的冰寒,顺着脚心钻入身子,游走四肢百骸。
胸口突然一梗,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上下不得,只觉得呼吸不畅,楚凌兮按压着心口猛地咳了几声。
干黄的枯草上,一抹鲜艳的红色触目惊心,定是伤寒引发了旧疾吧!若不是当初为他挡了一剑,她身体素来强健,根本不至于如此不堪折腾。
抹去唇角残留的血渍,她勾了勾被冻得发紫的唇,苦笑。
她十几年的爱,终究是错付了,可时至今日,她竟然还会像当初那个小女孩一样,傻的天真。
他厌弃了她,她却为了跑出来找他,竟然连青竹端来的点心都没来的及吃上一口,如果肚子饱了,现在或许还能有些力气抵御这彻骨的严寒吧!
“吱吱吱”,老鼠的叫声倏的在耳畔响起,在这寂静冷清的柴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许是看她有气无力的样子,以为她就要死了,几个小东西丝毫没有惧怕,就那么明目张胆向她跑了去,在她的手臂上撕咬。
皇宫,永远都是世间最为势利的地方,别说是人,就连老鼠,现在都敢欺负她。
扯了扯唇,楚凌兮费力的抬起手,想要将它们驱走,可头脑却突然一阵眩晕,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温暖的炭火突然照亮了一室阴暗,恍然间他捧着她的脚,小心的给她暖。
他说,脚掌心是百穴汇集之处,只要脚暖了,身上就不会那么冷了。
看,他也曾对她那样好过,可当初的好,现在倒让人觉得不真实了。
泪眼朦胧,楚凌兮在迷蒙之间,不由喃喃呓语,“阿离,我的阿离呢,我的阿离去哪了,究竟是谁把他抢走了,坏人,你把我的阿离还给我!”
她一边倾诉,一边胡乱的伸出手臂向半空中拍打着。
直到手上一痛,拳头实打实砸在了一道人墙上,楚凌恍然之间睁开眼,这才发现眼前似乎真的多了一个人。
“阿离,是你吗?”
颀长的身影带着几分熟悉,可不管她怎么努力,却始终看不清对方的脸,楚凌兮下意识的伸出手,向男人的脸颊抚去。
下了一整天的大雪,终于在夜里止息,御书房外,青竹跪在厚厚的积雪上,提高音量向屋子里的人请求。
“皇上,娘娘身子本就不适,柴房幽冷,这一夜下来,娘娘怕是挨不住,求皇上开恩,放娘娘出来吧,奴婢愿意代替娘娘受罚!”
跟在楚凌兮身边多少年了,两人虽是主仆,感情却胜似姐妹。
当初在南蜀,若非长公主照拂,她一个毫无背景的小丫头,活不活的下来尚未可知,又怎么可能在深宫宅院里过的那么安然。
不管怎样,青竹都没有办法看着她家主子受苦却置之不理,哪怕是惹怒皇上,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她也在所不惜。
房间里一片安静,没有得到回应,青竹提高了音量,一边叩头,一边继续道:“娘娘半年前替皇上挡过一剑,伤了心肺,自那之后,身体便大不如前!”
“就算皇上真的觉得是娘娘害了舒妃肚子里的皇子,因此怨恨娘娘,但奴婢还是想要恳求皇上,想想娘娘嫁来这三年对您的好!”
“即便娘娘当真有过,用她从前的功劳与之相抵,也罪不至死啊!皇上,您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念及旧情吗?”
“哪怕让奴婢去看看娘娘,给她送些吃的,送一床被子过去也好,娘娘已经两日没有进食了,求皇上开恩,给娘娘留条生路!”
把自己的脑袋一个劲的往地上叩,撞得通红,青竹也在所不惜,她人微言轻,除了这样的方式之外,她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其它可以帮到主子的办法了。
御书房里,夜子离听着房门外传来的声音,批复奏折的动作明显一顿,幽深的瞳孔晦暗不明。
第11章 兮儿,我喜欢你很久了
“皇上,要不就放皇后娘娘出来吧,柴房本就阴冷潮湿,这数九寒冬的,在那里待上一晚,怕是真能冻死人!”
这一整天,陛下都是心不在焉的状态,虽然一直都拿着奏折,好像在看,但却时常久久不动。
冯熙看的出来,主子对皇后终究还是有情。
于是,他观察着男人的脸色,伺机开口相劝。
没有回应,夜子离在片刻沉默后,将手里奏折放下,顶开椅子起身向外走去。
冯熙见状,赶紧快步跟上,主动帮他拉开了房门。
本来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还在拼命扣头的青竹,听到开门的声音,蓦的止住动作。
抬眼看见视线中那一抹明黄的身影,她的双眸中明显闪出了惊喜。
可她甚至都没来得及高兴,耳畔便传来了男人低沉凛冽的质问声。
“朕今早不是吩咐御膳房给凤鸾宫送过点心吗,你刚才为何说你家娘娘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为了博取朕的同情,不惜欺君?你可知这是死罪!”
“奴婢岂敢欺瞒皇上,御膳房确实送去了点心,但娘娘却一口没吃!”青竹诚惶诚恐,赶紧如实回应道。
“早上,奴婢端着点心给娘娘送去时,远远看见娘娘从寝殿出来,快步跑进了漫天风雪!奴婢想去追,却发现,娘娘跑去了凌霄殿!”
难怪白天她奉茶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会跌倒的样子,难怪就是摔了一跤,她竟然趴在那儿半天都爬不起来。
心里的烦躁倏的放大,夜子离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楚鸿山的女儿,确实没有与他并肩的资格,所以,他借着秦舒制造的落水事端,废去了她的后位,秦舒假孕的事情,他也没有跟她解释的必要。
她该死,南蜀楚家的所有人都该死,他本应心如铁石,因为无论她承受怎样的煎熬,都难抵城下的万千浮尸,也难以消磨他深埋心底多年的恨!
可为什么,他早已冷漠的心,偏偏会因她而痛。
留下她的命,当真是为了折磨她替未出世的皇子报仇吗?可从来就没有什么皇子,这一点,他心知肚明,这个理由又怎么能站得住脚!
废去了她的后位,却依旧让她住在凤鸾宫,生活的供给,没有丝毫缩减,尤其是炭火,甚至比别宫还要多,他知道,她最怕冷。
他从来没想过要冻着她饿着她,可她呢,大晚上开着门窗,被子不盖,点心不吃,她是诚心跟自己过不去吗?还是……
她当真觉得他还会在意,想用作践自己身体的方式惩罚他,惩罚他对她的无情?
有罪的本是楚家,他的使命是复仇,不是跟着她痛苦!现在这般,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心里像是扎了一根刺,疼的厉害,夜子离手臂青筋暴起,勉强将自己的心绪压下。
楚凌兮,朕暂且留你一命,不过是念及往日的情分,别以为朕会对你心软,朕早就没有心了!
想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拿捏朕,你未免太自信了些,你的命,既然自己都不珍惜,也别指望朕替你珍惜。
捏了捏衣袖,夜子离终于还是狠了心,转身走回御书房坐下,继续批阅未看完的奏折。
她的生死跟他有什么关系,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与女人有关的事情,可他终究难以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抱着一本奏折坐了好一会儿,夜子离愣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烦躁的蹙了蹙眉,终于,他再次起身,快步从御书房离去。
……
呼啸的北风还在不停的透过破旧的门窗往屋子里吹,但因为身子被人整个从上面包裹住,楚凌兮倒是不觉得冷了。
从嫁来北国开始,靠身体的温热给她取暖的也就只有她的夫君了。
她摸着他的脸颊,笑了,下意识的张口唤他,“阿离,阿离!”
就那样,楚凌兮没有丝毫戒备的,任由对方撕扯她的衣服。
“兮儿!”多曼妙的身体,即便已经不是翩跹少女,依旧还是会让人欲罢不能,男子似沉浸在她的美好中,低眸咬着她的耳垂回应。
可他这一声亲昵的称呼,却让楚凌兮蓦的醒过了神,因为她的阿离变了心,已经不会这般柔情的叫她了。
眼前的画面终于清晰,看着映入视线的金属面具,楚凌兮瞬间提高了警惕,“你到底是谁?”
一边询问,她一边将仅剩不多的力气全部使出,重重推了身上的男子一把,可却徒劳无功,只是让对方从刚才的沉醉中醒过了神。
耳朵一动,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男子邪魅一笑,将女人推他的手禁锢住,再次压下身子靠在她耳边道:
“兮儿,我说过,我喜欢你很久了,我不想再等了,不如,今晚你就从了我吧!放心,要了你的身子,我会对你负责的!”
那一日面具男突然出现在凤鸾宫,说是她的暗恋者时,楚凌兮虽然心有疑虑,但因为夜子离赶来,她也没来得及细想。
如今听着对方话语中带着的风流痞气,看着他噙在唇角的邪恶笑容,楚凌兮心里的怀疑越发浓烈了。
这人真的是什么默默喜欢她多年的追求者吗?还是有人故意派来想要毁她清白的?
不行,她不能失身于他,哪怕夜子离终究负了她,但她已经是他的人,这一辈子,除了她的阿离,谁都不能碰她。
“你放开我!”楚凌兮挣扎着想要抽身,可怎奈她现在太过虚弱,根本不是面具男的对手。
身上的男子纹丝未动,眼看着他撕扯自己的衣服,紧急中,楚凌兮拔下头上的簪子直接向着对方的背脊刺了下去,可却被人紧紧握住了手腕。
发簪被面具男强行插回发髻,他轻谑的笑着将唇靠在她的脖颈处,嗓音带着几分嘶哑道:
“兮儿,你的身子当真跟你的长相一样美妙,让人欲罢不能,夜子离不知珍惜,简直是暴殄天物!”
“砰”的一声巨响,就在面具男话音将落未落时,柴房的门倏的被人从外面踢开。
第12章 她也是个人,会痛会脆弱
“兮儿,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离开这座牢笼,好好照顾自己,等我!”
听到门口的响动,面具男最后留下一句,便快速起身,翻窗离去。
会武功的人,往往耳力也是极好的,本该是悄悄话,但男子的音量还真的不算小,就好像生怕外面走来的人听不到一般。
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不出所料,一字一句传到了夜子离的耳中,等他踢门走进房中,映入眼帘的,只有陌生男子离去的背影和衣衫不整躺在地板上的楚凌兮。
夜子离被眼前的场景刺激的几乎发狂,周身散发着腾腾的杀气,他负手站在门口,声音低沉冷冽下令道:“封锁皇宫,擒拿刺客,若遇反抗,杀无赦!”
等侍卫领命离去,夜子离一步步向里走去,低眸将视线落在女人身上,他幽深的瞳孔中,旺盛的怒火,几乎就要喷薄而出。
“楚凌兮,朕再问你一次,方才那个人到底是谁?”
还没从险些失身的惊慌中缓过神,楚凌兮目光空洞,愣愣望着棚顶,一时间无暇回应。
久久的寂静,让房间里的气氛不觉又压抑了几分,只以为她的沉默是一种回避,夜子离心里怒意更甚。
走到她面前蹲下,他修长的手指顺势捏上了她半露的肩膀,“楚凌兮,朕在问你话,告诉朕,你跟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浑身冰冷到几乎麻木,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失去知觉的时候,肩膀上却蓦的传来一阵剧痛,这一疼,倒是让楚凌兮缓过了神。
慢慢的转过头,迎上男人愤怒的视线,她清豁的眸子,冰若寒潭,“这个问题,奴婢之前已经回答过皇上了,不管皇上问多少次,奴婢的答案都一样!”
“不知道?”夜子离勾了勾唇,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朕不会治你的欺君之罪,所以就一次次在朕面前肆无忌惮?”
“要对朕撒谎,竟然连个高明一点的理由都懒得动脑筋去想,你每次就只会用不知道这三个字来搪塞朕是吗?”
“反正奴婢说什么,皇上都不会信,奴婢又何必花心思去想!”
“好啊,很好,一个都不知是谁的男子,你也能毫不顾忌的跟他有肌肤之亲,楚凌兮,你就这么轻贱自己的身子?你耐不住寂寞,想要男人是吗,朕成全你!”
双眸泛着猩红,夜子离话音落下,衣袖一甩,用内力将房门带上,尔后他倾身而下,直接将她本就半敞的衣衫撕开。
一遍一遍的重复,整个过程中,他都粗暴的很,没有一点怜惜,有的只是满满的惩罚意味。
她太累了,身上的痛,渐渐地开始麻木,但心上的痛却越发的清晰。
刚刚经历了险些失身的恐慌,这个时候的她,多么想要一个温暖的抱抱,甚至是一句安抚的话也好。
可她的丈夫呢,一见面给她的却只有质问与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