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相爱——透明流体
时间:2022-01-20 08:20:22

苏瑜萱看着她胃口还不错的样子,一直悬着的心也微微放下一些,快速把自己那份馄饨解决完,起身去筵席那边给她倒了杯热水。
“现在好点了没?”苏瑜萱再次帮她擦掉泪痕。“头还疼不疼?骨头还疼不疼?难受的话你要跟我说,别自己扛着。”
陈澈点点头。
就是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有一种刺痛感,但是相比于早上跪着的那段时间,现在已经好了不少。
“这几天你肯定都没法去分部了,我给你打电话跟那个老师说一下吧?帮你请个假?”
陈澈慢吞吞地掏出手机给她。
她现在这样根本没法开口说话,嗓子已经基本报废了,连喝水都费力,脑子里依旧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了。
痛吗?痛,浑身上下都痛。
悲哀吗?悲哀,小学时候因为爸爸妈妈太忙,她住在外婆家。六年下来,外婆教给她太多太多东西,那是她一生的宝贵财富。
六年里的点点滴滴,好像老式黑白电影一样,一幕幕在她脑海里闪过:村子口那条长长的流河,外婆搬家前家门口的木头栅栏,菜地里绿油油的小苗苗,偶尔咕咕叫的小母鸡,外婆的针线盒,大大的老花镜,贴在墙上的泛黄的老照片,圆圆的蒲扇。
花白的头发,深深的皱纹,干瘦却有力的手,每次都那么热情的笑容。
长大后她每次抽空去外婆家住几天,外婆都会开心得跟孩子一样,忙前忙后给她张罗一大堆好吃的,还一边碎叨叨着要她多吃点东西长点肉。
人的眼泪是流不完的吗?
跪到最后,陈澈整个人都在打颤。四个小时结束,张睿风和苏瑜萱赶紧把她拉起来。
接下来的连续几天晚上都要守灵,要灯火通明,晚辈们也都守在这里。苏瑜萱提前去张睿风的车里睡了几个小时,出来之后换他去,因为陈澈不能离开棚子,他们两个只能轮流陪着她。
寒风凛冽,陈澈皱紧了眉头,下意识裹紧衣服。
那种刺骨的疼痛感好像又来了。
时间一到,有人点响鞭炮,吵得苏瑜萱头疼。
*
这边,顾哲航把画笔丢进水桶里。
如果从陈澈被拉黑的那一天开始算的话,这已经是他跟她失联的第三天了。昨天白天虽然也有见面,但并不愉快,所以他想不出来明天跟她再次见面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现在这算是什么?他今天在家里等了整整一天,为的就是心里仅存的那一丝希望,但是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望着漆黑的手机屏幕,顾哲航自嘲地笑。
他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太把自己当那么回事了。
别人哪有理由一直把他挂在心上啊,之前能记得每天给他发提醒就已经很好了,所以他到底还在奢求什么?
他到底在指望她给他什么?指望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她能给他耐心,能给他答疑,能记得准时复制一样的内容发给他,这不就已经足够了吗,她已经尽可能做到了助教能做的一切,他还在期望什么呢。
算了。
大清早,顾哲航从家里开车出去。
实在想不到这个城市里还有什么好吃的早餐了,这回他给她带一份手工小馄饨。
顾哲航拎着袋子走进分部,意外地发现那张桌子边已经有人坐着了,却不是陈澈。
一直坐在沙发上的女生看到拎着纸袋的顾哲航走过来,冲着他笑一下:“你是顾哲航吗?”
“是。”
男生随手把纸袋放在旁边那张桌子上,刚准备坐下,突然顿住。
等等,这人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她是谁?
“我是你的新助教。”女生友好地伸出手。“李老师说我们最好先加个好友,方便我提醒你背单词写作业。”
“新助教不是下周才来吗?”
“昨天李老师通知我今天过来的。”
顾哲航第一次感觉到心脏被人捅了一刀的感觉,顷刻间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老师说你今天的任务是在我这里过关word list,作业带了吗?我得看一下。”
顾哲航在新助教面前坐下,从包里掏出书。
原来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唱独角戏,陈澈压根就没在乎过他的存在。
或许从被拉黑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对他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之所以前天她会那么漠然,只是因为那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所以把该摆的表情都摆出来。
什么带早餐什么养猪,可能在她眼里这只是他钱多了没处花的体现之一。
那之前给他传的那些照片又算什么呢?主动抛出橄榄枝然后又毫不留情地收回去吗?
他早就知道一定会有换助教的这么一天,但是为什么是今天?为什么她不可以在这里多留一天,?哪怕只是听他把事情解释清楚就走也可以。
不是他拉黑的,真的不是。她的会话框在加好友之后就被他置顶了,他给了她单独的分组,她有权看他朋友圈里的所有东西,他甚至还在她的备注前面加了个“a”,只为了让这颗橙子始终出现在他好友列表的第一位。
他哪来的理由拉黑她?
还有那几段语音,他也完全不知道,但是最后就莫名其妙变成了全都是他的问题。好,他可以把锅都背了,但是她人呢?还是要离开是吗,还是要把他推给别人是吗?
行,没关系。
“好香啊。”
顾哲航头也没抬:“没吃早饭的话,你可以把那个吃了。”
女生拿过那个纸袋,有些惊讶:“这家店我知道,我看到很多人推荐了,真的不好意思……谢谢你。”
顾哲航还是没说话,甚至连一点背单词的心思都没有,满脑子飘着那张脸。
时间一到,他立刻拎着东西往里走。
“跟小姐姐相处得怎么样?”
“不是说下周才换吗?怎么提前了?”
“大橙子家里出了点事,这个星期都请假。你不是下周就换助教吗,正好我让新助教提前来。”
顾哲航顿住。
出了点事?这个星期都请假不来?
“她家出什么事了?”
“外婆去世了,小橙子很喜欢外婆,读小学的时候一直住在外婆家里,老人家应该是前天去世的吧,昨天还是她朋友给我打的电话呢。陈澈这会儿情绪应该很不好,而且发烧了,她朋友跟我说她都没法说话了。前段时间我不是跟你说橙子有点事要办所以你下午不用提前来吗?她那是去医院照顾外婆,我没跟你讲而已。”
顾哲航的呼吸都停了一秒。
他之前还以为她下午不来是因为什么个人私事或者不想见到他,前天去世的……那就是在他们两个开始冷战并且她跟别人约好出去玩的那天,难怪昨天前天都没有提醒。
心脏像是突然被一只手猛地揪紧,顾哲航有些呼吸困难:“你方便把陈澈的电话给我吗?”
“怎么?”
“就……”
顾哲航突然不知道应该编个什么样的理由。
对啊,他要陈澈电话的理由是什么。
 
第19章
 
硬拗着娘娘把陈澈的电话给他之后,趁着课间休息,顾哲航拿了手机跑出来。
他想象不到她现在的心情,更想象不到她情绪崩盘的样子。
他的猪就应该一直开心的,没事跟朋友聊聊微信或者打打游戏都可以,给不给他发微信都无所谓,让不让他看朋友圈都随意,她想怎样就怎样,她就应该永远那么开心的,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有些紧张地把这串完全陌生的号码拨出去,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机械的嘟嘟声,顾哲航的心一点一点悬起来。
棚子里的陈澈依旧跪着。
还有两个半小时。
旁边的苏瑜萱无语地撑着陈澈的背,以防她会突然栽下去。
陈澈今天的状态也是一点都不好,烧还没退,膝盖上肿了很大一块,手心里被指甲划出的那些伤口还没来得及消毒,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又是一点东西都没吃。也就只在洗澡的时候才能刷牙洗脸,这才稍微精神了一些,整个人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让张睿风去买碘伏棉签过来之后,苏瑜萱拿起陈澈的手,小心翼翼地给她消毒。
“疼不疼?”
陈澈木然地摇头,睫毛上一直都沾着泪,微微颤着,甚至已经察觉不到身上的痛苦了。
张睿风也守在这边:“吃点东西吧,今天一大早就开始跪了,外面这么冷,不能再一直这么硬扛着了。”
凌晨有一个简单的仪式要做,所有人跟在仪式的法师身后,绕着棺走了两圈再齐刷刷磕头。结束之后,棚子外面开始放鞭炮,棚子里面的晚辈重新开始跪。按照之前的排序,陈澈又是第一个。
四个小时撑下来,陈澈再次被身边两个人扶起。小腿已经彻底麻木了,一点感觉都没有,怎么都站不稳。脚刚刚触碰到地面,立刻变软,整个人直直地往前栽。
两个人迅速扶着她,把她带到长凳边坐下。张睿风今天带了面条来,苏瑜萱哄了老半天才让陈澈慢吞吞地全部吃掉。
陈澈这个时候才察觉到外套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因为有一层寿衣包在外面,她一开始都完全没感觉到。
陌生号码,来自同城。
“你现在的嗓子能说话吗?要不要我帮你接?”
“没事。”
顾哲航一下课就开着车跑到陈澈家小区门口,却没在这里发现任何举办葬礼的痕迹。一刻没停地拨着那串号码,但又一次次被机械的嘟嘟声磨平耐心。
所以在电话突然被接通的时候,他有点没反应过来,直接愣在驾驶座上。
“您好。”
极度嘶哑的嗓音,混杂着那边的爆竹声和哀乐,无形之中像是一只手狠狠掐住他的心脏。
这才几天没听见她的声音,就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你在哪?”
顿住的是陈澈。
她……应该没幻听吧?
“陈澈。”顾哲航发誓,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有耐心。“告诉我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不用了。”
他能听出她声音里夹杂的哭腔,下意识握紧方向盘。像一根针直直地扎着他,从心脏扩散到全身上下地疼。
“陈澈,告诉我你现在在哪。”他的声音再次放轻,像是在哄她。“我想找你。”
被点名的人慢慢合上眼,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下去:“我在外婆家。”
那两个字明显带着颤音。
“外婆家在哪里?”顾哲航再次启动车子。“小区叫什么名字?”
陈澈木然地报出位置。
“我马上到。”
她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依旧垂着脑袋无声地坐在凳子上,脑子里依旧混沌,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阵阵刺痛着。棚子三面不透风,她坐在最里面,却依旧冷得发抖。
里面又要开始搞仪式了,张睿风和苏瑜萱只能出去等着。
叉腰站在外面的苏瑜萱无意识地往远处扫了一眼,突然顿住。
她居然看到了一辆特别版宾利?这座城市居然还能有这么有钱的人吗?
顾哲航老远就看到这个小区外面支起了一个大大的棚子,外面早就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车,他只能一直往前找车位。好不容易停好车,拿了外套就急匆匆往棚子这边跑。
看到站在外面的苏瑜萱和她身边那个上次好像跟陈澈一起站在路边的男生,顾哲航停下脚步:“陈澈呢?”
“你怎么来了?”苏瑜萱一脸诧异。“你不上课吗?”
“陈澈呢?”
“里面,在搞什么仪式,外人不能进去。”张睿风接话。“你是?”
顾哲航完全没听见他的问题,下意识看向棚子里。
“陈澈退烧了没?”顾哲航转身看着小苏。“吃药了吗?”
“还没……今天她也没怎么吃东西。”
仪式一结束,顾哲航飞奔进去,在角落里找到了瑟缩成一团的陈澈,在她面前蹲下,抬头看着她,心脏再次被揪紧。
她的脸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他的印象里,这只猪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眼神和表情。
陈澈垂眸看着他,脸上还挂着泪痕,脑子里一片空白。
“吃了药吗?”
摇头。
“现在头还痛不痛?”
点头。
“早上和中午都吃了东西吗?”
摇头。
“昨天和前天有没有睡觉?”
摇头。
再一眨眼,眼泪突然掉下来。
顾哲航下意识伸手给她擦眼泪:“我来晚了。”
张睿风和苏瑜萱走进棚子里的时候,看到顾哲航蹲在陈澈面前还齐刷刷愣了一下,苏瑜萱小跑着赶到陈澈身边:“先把药吃了吧。”
顾哲航从她手里接过药盒,掰了两颗胶囊出来:“有热水吗?”
“热水还在宴席那边,还要等烧开,现在只有矿泉水。”
“什么时候她才能休息?”顾哲航扭头看苏瑜萱。“还有多久?”
提到这个苏瑜萱可就想不吐不快了:“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这里了,大橙子是长外孙女,要守灵的,你来之前她还在那块垫子那儿跪了四个小时呢。昨天也跪了,四个晚辈轮流来的,每人四个小时。晚上还要通宵守灵,压根不能休息。我前天下午就跟大橙子待在一起了,期间我还能勉强休息一下,大橙子一直撑到现在。”
顾哲航再次看向陈澈。
她眼睛通红,脸上没有哪怕一点血色,还挂着泪痕,能传递出来的情绪只有悲哀和绝望。
等一下。
刚刚这个女生说什么?前天下午?
“你前天下午就跟陈澈在一起?”
“是啊。”苏瑜萱反而懵了。“大橙子当时不是在分部吗?难道你没听见她打电话?”
顾哲航简直想一巴掌拍死自己。
他怎么就没想到那个爱心也有可能是她朋友?他是不是蠢?
苏瑜萱挠头:“你下午不是还有课吗?现在都这么晚了。”
“我下午没课,老师有事,她要带儿子去医院打针。”顾哲航的视线依旧落在陈澈身上。“你去休息一下吧,我在这就行。”
陈澈突然坚持不住往前栽,顾哲航眼疾手快地伸手抱住她的肩膀。
“你先去休息吧,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到时候有事我再直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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