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冬——和琼木蓝
时间:2022-01-20 09:10:39

  向桃抿了抿唇,攥紧了手里的塑料袋。
  牧愿吃完早点,拿出英语单词来背。她早上八点还要去少年宫上课,所以回笼觉也没法睡。看到天际泛着鱼肚白,牧愿收好书本,背上包,锁好了门。
  往常这个点还空无一人的公交站,这时已经有了人影在走动。隔了老远牧愿就看到身姿钦长的少年。
  秦薄星身高如同他的脸一般,远超同龄人,他挺拔的身形衬得脖颈修长。
  牧愿看看天边刚露了点颜色的霞光,再看看眼前的人,再怎么阴郁的心情看到这样美的景,如同风拂开了云霾,豁然开朗。
  她脚步轻而缓,从后面悄悄地靠近他,待作势要吓他一跳时,从她在路尽头刚出现那一刻就已经看到她的秦薄星,先她一步反捉弄了她。
  “嘿!”这一声猝不及防如同惊雷猛然在耳边炸响,牧愿被吓了个措手不及。回过神,手已经往男生胸口拍打了好几下,讪讪然,她眼神无处安放,只能左右乱转,就是没敢抬头看头顶上的那张脸。
  秦薄星捂着胸口,脸上却带着坏笑瞧她,“啧啧,下手可真重,真是要了你——”
  他越说越没了边。
  “嗯~”牧愿俏眼一瞪,尾音上扬。好似他再言语出了格,她就要故事重演了。
  许久没见牧愿这暴脾气了,秦薄星还有些想念。他舔了舔后齿槽,深眸含笑,丝毫没把牧愿的威胁看在眼里。
  他老是笑,牧愿有些泄气。
  李木子那些人还说这厮面冷与人有距离感,她看这些都是人云亦云的话,真该让她来亲眼瞧瞧,他就像揣了蜜糖放嘴里,笑得她牙疼。
  公车到站,两人没有再闹。牧愿先上车,秦薄星乖乖地跟在她后面。
  早班车,车厢空旷。牧愿寻了个双排座,她坐在里间靠着车窗,秦薄星坐在外|围。
  “我想要靠窗的位置,我晕车。”秦薄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啊,你也晕车啊?行吧,我行行好,换你去里面坐。”牧愿先是一愣,怀疑地打量了他一眼,然后起身打算换座位。
  秦薄星突然大笑,“我逗你玩儿的。”
  牧愿愤愤瞪了他一眼,然后从背包取出棒球帽盖在脸上。
  眯眼假寐的少女没看到身旁少年脸上的笑簌然而逝,面上隐隐流露出不适。
  过了一会儿,少年看着歪头睡过去的少女,面上宠溺,朝女孩那边微微挪动了身体,直到女生的头挨上了男生的肩膀,他才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牧愿一路上睡得安稳,直到被秦薄星叫醒,她才知道到了站。
  两人下了车,她看着面色泛白的男生,有些迟疑,“你……是不是晕车?”原来他说得是真的。
  秦薄星一愣,倒也没否认。
  牧愿张了张嘴,她想说,当时车里还有很多靠窗的位置,他为什么不过去坐,后来看到男生揉着肩膀的动作,像是明白了什么,心里不可抑制地冒出一股浓郁的可以淹没整个人的甜潮,猛烈又汹涌。
  这种猛然的欢喜,余波强烈,直到一节武术课结束,她还久久回不过味来。
  她脑子隐隐发着昏,然后云里雾里地冲出了教室,去了楼下的超市,捡着零星的回忆,将超市里的酸甜的果脯、棒棒糖买了一大堆。然后付钱的时候询问超市老板,直到拿到了最后一件物什,牧愿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上了楼,她直接往秦薄星上课的教室找去。现下正是课休时间,她敲敲门,踮起脚尖在门上的小四方玻璃窗露了个脸,秦薄星看到,和身边的同学停下交谈,开了门走了出来。
  看到牧愿递到眼前的印着某某超市字样的大白色的方便袋,秦薄星挑眉问询。
  牧愿第一次做这种事,生涩地不适感,总觉得心里的羞意会冲出表里。于是她凶巴巴地道:“给你,头晕想吐,我阿公说,吃这些酸甜……辣都是很管用的。”
  如果不是中间的语句停顿得太明显,兴许这番话还更有说服力一些。
  秦薄星微诧地重复道:“辣?”
  “对,辣。”牧愿不自在地咳了几声,“那什么,那块生姜还是超市老板特地匀给我的,你千万不要辜负!不然白棒打鸳鸯了。”
  她像是为超市老板可惜,“毕竟生姜配老母鸡,味道也是一绝。”
  下节课时间快到了,她将东西往人怀里一推,压根没给人拒绝的反应,她边往反方向跑,边回头补了一句,“生姜我亲手洗的,特干净,赶紧吃。”
  压根没想拒绝的秦薄星,失笑地揉了揉眉宇,似乎觉得牧愿这个要求太过难为人,可一想到她的心意,确实有点不想浪费了那块生姜。
  于是钢琴课结束后的秦薄玥察看手机时,就看到与秦薄星形象极为不符的一条短信,“生姜要怎样才能保存得最久?“
  这个问题很考验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秦薄玥,她第一反应是这小子想招儿过来耍她,可又觉得依秦薄星的性子确实也没这么无聊。他三四岁那会儿,就已经不玩这套了。
  她跑去秦薄星钢琴课的教室,此时刚好下课,人潮朝外涌动,她探头往里扫视一圈儿,没发现人,拽上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学生,“你看到秦薄星了吗?”
  那学生说,“老师刚一说下课,人就跑了,也不知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秦薄玥谢过那学生,转身去了安全通道给秦薄星打电话,电话铃声响了好久,就在她耐性消失殆尽时,电话那头接通了。
  “你去哪儿了?中午不和我吃饭了?”
  “有事,”秦薄星看了一眼正在夹菜的女生,“嗯,中午不和你一起吃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那边牧愿还在问,“秦薄星你要吃什么菜,自己过来添啊,我又不知道你的口味。”
  中午,他去找牧愿,正是吃饭的点,牧愿就带他来了这条巷子吃麻辣烫。
  秦薄星走过去,“你夹什么我吃什么。”
  牧愿看着就是不愿动手的某人,无奈,只能认命地伺候他。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因为这段时间来,他不辞辛苦地帮她补课,她这是知恩图报。
  心理建设完毕,女生在食品区欢快地挑选菜品,时不时问一声站在旁边的少年。
  正午时光,灿烂热烈。
  秦薄玥是在书法教室上等到了她的弟弟。她看着人挑眉,“这快上课了才回来?”
  以往秦薄星连吃个午饭下个楼都嫌麻烦都让她外带回来,现在居然能在外面待到掐着点回来。
  秦薄星没搭话。
  他不想回答的时候就这样,秦薄玥闻言也不再多问。快上课了她直奔主题,“妈要过生日了,你准备送什么?”
  秦薄星正从背包里取出练字的纸笔,闻言抬头看她,很无所谓地道:“生日而已,有什么要紧。”
  语气寡淡至极,眼神更是淡漠,就像是评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
  秦薄玥眼神复杂,“你还记着以前的事?”
  “没有什么好记的,只不过事情一直在那里。”秦薄星扔下了一句算作解释的话,头也不抬地将纸笔整齐地在桌面摆放好。
  临离开时,也许是想消弭刚才话题引起的冰点,秦薄玥随意说了一句,“今天怎么有心情整理了?”她指了指桌面。
  “管我。”男声又恢复了以往的漫不经心。
  秦薄玥悄悄了松了一口气,和秦薄星简单说了几句就回了自己的班。
  等人走后,他看着被带上的门,此时教室人语嘈杂并不安静,他又转头看向窗外,嘴里低语道,小丫头还真不是诳他,整理完桌面,人真的会平静下来。
 
 
  018
  牧关不在家,牧愿在外面随意吃了点面条算是解决了晚饭。这个时节昼夜差不多平分,六点半,天才会暗下来。王奶奶还有一大家子人忙活,不到七八点也过不来。牧愿只能先将院门闩上,牧关在院门弄了个暗插,比铁锁还要牢靠,里面不开门,外面人也是进不来的。
  她在自己的房间温习书本,偶尔透过玻璃窗注意院落里的动静。大概七点多的时候,她听见院门轻轻响了几声,很像体弱的老人的敲门声。
  她从房间出来,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声,靠近院门时,手都扶上了木栓,突然心慌了一下,她想起牧关和王爷爷的闲谈,说王奶奶每回敲门都会用尽了力气砸门,因为她耳背,她自己听不到就以为别人也听不见,动静不免大了些。
  想到这里牧愿心跳不免急促了些,她悄悄地背靠院墙,没敢站在木门后。她怕外面的人能从门缝地看到里面。
  大概过了几分钟,那敲门声又开始,缓而慢,一共三声,那三声间歇时间长,就像吊在人脖子上的那根绳,慢慢地压尽了胸腔里那口胆气。
  牧愿手抖得不成样子,这时她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她怕控制不住地叫出了声,只敢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左边邻居今天领着孩子走亲戚,院子里一片漆黑。以往牧关回老家都会将牧愿托付给他们,让他们照应一下。右边的房子是空的,那户人家常年在外省务工,逢年过节才能回来小住几天。
  眼下无处可靠,恐慌在静默中蔓延。
  牧愿怕黑,也怕晚上一个人独处。也是深知这一点,牧关才会特地拜托王奶奶过来陪|睡。
  现在牧愿只能庆幸牧光加固了院墙。牧家的院墙不仅比别家的要高,上面也加了很多尖玻璃,防歹人攀爬。
  那敲门的人就像是笃定了里面有人,也像是笃定了家里大人不在。敲门的声响间隔一段时间就会响三声,轻而缓,只够屋里的人听见。
  夜色笼罩的巷道,又深又长,像是望不到边。
  牧愿不知听了多久,突然,敲门声一收,外面的人匆匆离开了。没过多会儿,牧愿就听到砸门的声响还伴随王奶奶熟悉的嗓音,“牧丫头,我来了。”
  牧愿心口提着的那口气陡地一松,她张了张嘴想应答,才发现声音已经嘶哑的不成样子,清咳了几声待缓过来,她才应了一声,转身开了门。
  王奶奶没觉察出她的异样,只是抓上她的手时,发现掌心汗湿一片。她关心了几句,牧愿找了借口搪塞过去了。她知道这是刚刚被吓出的冷汗,夜风一吹,脊背也透着凉意。她才惊觉背上也湿了。
  牧愿进堂屋给王奶奶泡了一杯热水,坐下时,双腿也后知后觉地发着软。
  第二天一早,牧愿送走了王奶奶。老人临走之前还客气地让她过去吃早饭,牧愿客气地拒绝后,院落陡然安静下来。虽然天光大亮,可想起昨晚的事还是心有余悸。她出了门,顺着各个巷道开始找大花。她往各个大花常去的地方找,最终在一棵槐树下的花丛里找到了它。
  她蹲下看着躲在灌木丛里的大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叫了好久,大花不仅没有出来还往里缩了缩。
  灌丛枝桠交横,牧愿硬是伸手进去抓大花,虽有些艰难花些力气也是能够抓的到的,可她怕大花继续往里缩扎得自己疼。
  牧愿在原地愣了会,转身去了巷口的超市。这会儿刚七点,老板也开门了。她和人打了招呼,嘴甜叫人一声伯伯。
  老板本就跟她外祖父关系好,小丫头嘴又那么甜,他见了自然心喜,于是问她来做什么。
  “我买点火腿肠。”
  “早上就吃火腿肠就打发了啊。”老板以为小丫头挑嘴,趁牧关不在家,早餐胡乱地吃。
  “不是,我拿去喂大花。”
  老板眯着眼想了会,才想起牧愿嘴里的大花是谁,“哦,你说那条串串啊。”
  老板像是欲言又止,可看着牧愿这么关心那条狗,还是多了句嘴,“你要是喜欢那条狗,就将它领回家。不然我怕它活不了多久了。”
  牧愿挑选好火腿肠放在玻璃柜台上,闻言动作顿了顿,不解地看向老板。
  “前几天我看着刘家那小子,拿着棍子堵着那条狗打。”那条棍子倒不粗,可这样打下去,迟早狗得死。
  吃百家饭的狗本就凶性未退,那条狗估计还认得那小子的味儿,记着点情分,前面能躲就躲,可要是被打狠了凶性一出来,咬了那小子,依着刘家老太那不饶人的性子,这狗准得死。反正依老板看来,这狗没人领回家,就玩死和被打死两条路。
  牧愿顿时明了大花今天的反应是为什么了。她握紧了拳头,嘴抿得厉害。
  付了账告别了老板,转身小跑进了巷子。她用了两根火腿肠都没将大花哄了出来,这狗现在对人有了戒心。
  牧愿踯躅良久,看着那双湿漉漉的黑眼睛,赶紧跑回了家。用座机给秦薄星打了个电话,电话通了那一刻,牧愿哭了,“你怎么才接电话啊!”
  女生带着哭诉的声音跑进耳膜,秦薄星猝不及防,心里一缩,他顾及不了场合,脱口而出,“你怎么了?”
  语气些微着急。
  唐曦看了女儿一眼,秦薄玥避开目光,低头喝粥。
  秦薄星起身回了房间,唐曦等人走了后,问秦薄玥,“谁啊,你弟同学?哪有人大早上的就给人打电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秦阳看报纸不说话。秦薄玥只面上笑笑也不接茬。父女俩某些方面默契地保持了一致。
  见没人搭理,唐曦一个人也觉得无聊,狐疑地扫了一眼秦薄星房间,遂也不再多言。
  秦薄星关上了房门,就听到女声带着哭腔一遍一遍地重复,“你怎么才接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哭音,男生的心都揪成了一团,他声音异常的温柔,不断地安抚她的情绪,力图使她平静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牧愿自昨晚上强撑的那股子劲儿,一听到秦薄星的声音全卸了下来。昨晚现场的恐惧,余波后的心悸,看到大花处境后的愤怒,一股脑儿汇成委屈全砸向了秦薄星。
  她眼泪止不住地扑簌扑簌往下掉,声音里的哭音也压不住,理智上觉得这样很丢人,可她就是刹不住。
  秦薄星见过辣椒似的牧愿,看过向阳花似的牧愿,也见过气骨桀骜的牧愿,可还没看见哭成泪人儿般的牧愿。
  他心里软塌的不成样子,轻声地哄她。少年声轻缓温柔,或是声音的缘故,能够平抚人心;也或许是潜意识里牧愿将秦薄星当成除了牧关外最坚实的可靠,总之,牧愿慢慢收束好了情绪。
  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大花,就是你见过的那条狗,被人打了。那人不仅欺负我还欺负我的狗!”牧愿当时一听老板的话,隐隐明了刘扬欺负狗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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