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如山得知后，暴跳如雷，之前他一年回不了一次家，每次回去就听村里人说妻儿的跋扈不讲理，每每想叫妻儿随军，她就念叨西北艰苦，孩子体弱，自己吃苦没什么不能叫孩子跟着一起受罪，还每月不到日子就发电报，找各种理由要钱，没想到孩子们都被养歪成这样。
孙如山将妻儿狠狠收拾了一顿，又将他们安排在钢厂抓铁屑。
锻钢过程中飞溅出来的铁屑虽然小，但是积攒起来都是钱，厂里有专门抓铁屑的岗位。
工作倒是孙美娣一直想要的正式工，可是一天到晚没有休息的时间，抓铁屑抓的手指甲都秃了，手上全是老茧，身上总有洗不掉的铁腥味，比种地辛苦多了。
没想到这女人不安分至此，居然联合外人，出卖消息，打厂里运输金属的主意。
那男人虽然一口汉话，可是穿的是老毛子的马丁靴，鞋底边上还有不明显的标志。
不是老毛子，也是想搞事情的敌･特之类的。
张廉气的脸色铁青，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当初给的教训还是太轻了。
妹妹见两人都走远了，才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仿佛如释重任。
张廉叫妹妹逗得一乐，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一口，妹妹果然耳聪目明，有独特天赋。
说起来，媳妇儿也是个有天赋的人，天生力气大，鼻子灵敏，记得那年在沪市火车站。
他俩遇上，爆炸，案，媳妇儿只闻了闻，就能从烧焦的一堆东西里，将装硝化甘油液体，炸弹的玻璃瓶子，扒拉出来。
唔，媳妇儿的优点都遗传给女儿了，真应该多生几个。
张廉拎着东西回到郭华身边，她正躺在山坡上，搂着乐乐晒太阳，讲海里的故事。
“媳妇儿！我回来了。”张廉放下东西，思索着如何处理刚才的事情。
“带调料了吗？需不需要我来烤？”郭华起身问道。
“带了点椒盐和孜然，没有带油。”张廉翻了翻装食物的包，这些调味粉还是张姨帮忙装的，可以洒在烤的麦饼上吃。
“小火慢慢烤。”郭华凑过来指点江山，“多烤肚皮那块，那块比较肥，能析出油脂来。”
第178章 时间的背后178
张廉架起火，慢慢转动手里的红柳枝条，“媳妇儿，魔鬼城可能去不了了，我们得去一趟阿拉山口钢厂。”
郭华抬起头，“发生什么事了吗？”
张廉看了看正在毡子上正在玩耍的孩子们，小声把事情说了一遍。
当然，厂里到底生产什么，运输来什么贵金属，张廉没有说，这是军事机密，对谁也不能透露。
郭华也不过问，只思考片刻，才问道：“你有什么打算？不怕打草惊蛇？”
过去她只会打直球，遇到这种事铁定会忍不住冲上去，把知道的都扒拉开，把坏人拍死，可是这样，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就会藏得更深，找到机会，咬的更狠。
如今在张廉的指点下，她也知道迂回和战术了。
张廉却不这么想，毕竟整个西北都在军团管辖中。按理说，这里的每一个正式工人，包括农场的场长书记都是一个兵，敌特苏修什么时候都抓不完，但是打击坏人这事儿绝对不能悄悄的办！起码，在兵团之间要公开审判格杀，杀鸡儆猴！
“放心吧，我心里有成算，不过眼下咱们魔鬼城和吐鲁番是去不成了。”张廉有些抱歉，结婚几年了，难得有空一家人出来玩玩。
“不要紧！”郭华摆摆手，看一眼远处凑在一起笑的孩子，“孩子们今天都很开心，等事情忙完了，咱们以后找个时间还出来玩。”
两夫妻陪着孩子们吃了一顿油滋滋的烤兔子，搭配麦饼肉干和牛奶，其实味道一般，可架不住兔子是妹妹发现，张廉打到，乐乐捡回来的，一大俩小都很给爸爸面子，吃的干干净净。
张廉将孩子们手脸擦的干干净净，又拿出百雀羚给她们抹上，妹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乐乐还在坚持与睡眠抗争。
等到张廉将褥子在后排铺好，把俩孩子往柔软温暖的被窝里一塞，姐妹二人立刻呼呼大睡。
“媳妇儿，你来开车，我要看些东西。”张廉将车钥匙交给郭华。
郭华开车比张廉慢一些，胜在更稳，后座还睡着两个孩子，尽量不颠簸到他们。张廉坐在副驾驶上，拿出地图慢慢研究抓捕策略。
“我觉得孙美娣自己不可能打听到这么重要的消息。”郭华敲着方向盘，冷静的分析。
“你说的对。”张廉在地图上圈着记号，“这件事情整个矿区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这五个人都是绝对经得起敌人拷打的人，除了我和阿书记，还有三个人，其中就有钢厂厂长龚韦华，直接出卖，不大可能。”
郭华点点头，“所以，你觉得是什么？”
“你觉得呢？”张廉从地图中抬头看向妻子。
两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美人计！”
张廉戏谑地看向郭华，忍不住笑。郭华有些恼，“笑什么啊！”
“就凭孙美娣，只怕说是美人计还不够格。”张廉捏捏拳头，这一家子都是他招来的，“我估计是色诱，加上无意中说漏嘴，不然她不可能只知道这点皮毛。”
说到这里张廉就生气，用脚后跟想想也能猜到孙美娣的消息来源，就因为个女人，这么重要的事就吐露出去了，要是这批金属出了问题，不止他们五个知情人要被审查，工厂所有管理者都要下放，生产停工，一大群宵小之辈跳出来对五零一垂涎，所有重工机器都泡汤，图纸还不知道会流落到谁手上。
“那你觉得她接下来会做什么？”郭华追问。
张廉刚想出声，突然记起孙美娣在排碱沟里跟那男人说的，跟他扯上关系的话，怕说出来，郭华得吃醋，立刻收声闭嘴。
“怎么不说了？”郭华没有等到回答，不解地问。
张廉挠挠头，“算了，你别管了，这事儿就交给你男人办，保证把整个矿区给你遮的严严实实，滴水不漏。”
郭华歪着头，“不会漏风？”
张廉摆摆手，“绝对不会，有风我给你挡着，你就开开心心的，有工作就去做，没事就回家陪着孩子们玩。”
郭华不再多问，将张廉送到钢厂，两个孩子还没有醒来，郭华就在车里陪着，张廉自己进去，待了半小时左右，就出来了。
太阳透过车玻璃，晒得郭华浑身暖洋洋的，她眯起眼睛，在思考张廉抓捕方法。
“成了，咱回吧！”张廉轻轻拉开车门，“你去副驾驶，困了就眯一会儿，我来开。”
郭华从善如流爬到副驾驶，嘴里嘟囔道：“我不困。”
要去抓几条大鱼，张廉有些兴奋，坐上驾驶座，捧起郭华的脸就狠狠啃了两口，“不困就看看你男人这张脸，俊不俊？！”
“别乱亲。”郭华被吻的满脸通红，下意识的看车窗外，还好没人注意到这边，自从她馋他容貌这事儿被戳穿，三五天总要被拿出来说一回。
张廉发动汽车，往家开，“乱什么？我只亲我媳妇儿！等着看你家孩儿她爸给你抓几条大鱼。”
郭华红着脸，偷偷瞟几眼张廉志得意满豪情万丈的模样，心跳都漏了几拍。
回到军工厂后，张廉就开始忙碌起来，有一个星期左右，晚上加班到很晚才回来，早上有时候郭华还没醒，他就走了。
过了半个月，一天傍晚，郭华还没有下班回来，张廉就先回来了。
张姨正在院子里给黄瓜套花，妹妹扶着黄瓜架子在揪叶子。
他到卧室的箱子里，掏出珍藏的勃朗宁还有老掉牙的老来福，拆开仔细检查一番，这款来福枪就是传说中的小米加步枪的枪，现在已经暴露出诸多缺点，但是一旦有重大抓捕行动，他还是最喜欢拿出这把枪，出门也喜欢带着，是他的老战友，老来福被保养的很好，上头一股润滑油的味道。
张廉整理好零件，看一眼手表，手眼飞快的组装完毕，最后利索的上膛，再看表，二十二秒，心里有点不满意，当年在部队，他最快的速度是十七秒，如今退后不少。
正准备拿起枪出门，就发现腿部多了个挂件儿。
张心慈小妹妹抱着爸爸的腿不松手，双眼放光的盯着老父亲的老来福，张廉对妹妹的天赋和想法十分感兴趣，无奈不能交流，所以只能猜测。
第179章 时间的背后179
难得妹妹有感兴趣的东西，张廉立刻矮身把妹妹抱起来放在桌案上坐着，自己又嚓嚓拆了枪支给妹妹看。
“妹妹喜欢看爸爸组装吗？”
张心慈睁大眼睛看着张廉的手上动作，张廉不负所望，笑盈盈的给女儿演示组装过程，张心慈几乎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一动不动的去看去听。
张廉组装好老战友，最后将子弹上膛，整套流程演示完毕，才抱着妹妹，“好了妹妹，爸爸要去工作了，今晚爸爸要抓坏人。”
没想到张心慈小朋友扭了扭身体，不肯叫张廉抱，仍旧眼巴巴的盯着老来福，眼看着要被张廉抱下去，她撇了撇嘴，一幅委屈的模样。
妹妹一直是个安静的人，连哭都很少有，哪里见过这么萌的画面？化身女儿奴的张廉无法，“爸爸再给你演示一遍。”
说着拿起来福，突然福灵心至，想起来上次打兔子就用的这杆枪，“等爸爸抓了坏人，工作不忙的时候再带你去打兔子。”
说着又慢慢拆了步枪，这回妹妹没有再犹豫，直接扑上去，抱着步枪线膛，小手指用力的抠着24-位置，那是来福枪子弹上膛的必经位置。
“这个不能玩，妹妹！”张廉上手去夺，就看见妹妹柔嫩的食指上抠下来一块黄豆大半透明的润滑油垢。
张廉顿时惊的一身汗，立刻检查线膛里面子弹滑道。果然，刚才上膛的子弹上面已经有顿涩的磨痕，要是不清理干净，这杆枪在上膛第二三次的时候必然要炸膛。
张廉不敢置信，他再次组装好枪，仔细辨认没有清理过滑道的上膛声音和清理过后上膛的声音，弱小的差距，几乎微不可查，幸好被妹妹发现了。
张廉仔细拭擦一番线膛，组装起来背在身上，这回妹妹没有阻止。
张廉抱起女儿，亲了一口，“乖妹妹真棒，帮了爸爸大忙。”
等他离家好一会儿，郭华才下班回来，一无所知的老母亲还抱怨，孩子不知道在哪里蹭到的黄油，味大又难洗，明明她已经很小心，不把工作间的油料蹭到身上带回来了。
当天夜里，孩子们沉沉睡去，大人们刚熄灯不久，外面就响起汽车撞击声，急刹车声，枪声也噼里啪啦的响，所有人都缩在被窝里不敢起来，到了第二天，才听说厂里贵金属被劫走，武装部带人反杀，还有谁谁谁家里人被抓，一家子都被打回原籍，下放农场去了。
第二天郭华下班回来，刚到家门口，就意外的看见张廉轻松的牵着妹妹在院子里散步。
郭华已经好久没在白天看到过张廉了，麻利的熄火下车，“事情都忙完了？”
“妈妈回来咯！”张廉见媳妇儿回来，一把抱起妹妹，凑到郭华面前，“忙完了！”
“还有个好消息！”张廉笑眯眯地看向郭华。
郭华抱起妹妹，一岁多的妹妹，最近抽条不少，脱离了婴儿肥，加上夏天来了，穿的也少，一件格子的连衣裙，抱在怀里都轻松了些。
“进屋说！”张廉拉着郭华进屋，从带回家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封信函，“打开看看！”
郭华迟疑的打开，一张轻飘飘的纸，居然是红头文件，下面还有红色印章，开头三个字就叫郭华眼含热泪，看不下去。
“这是真的吗？”她几乎不敢相信，期盼太久太久的事情，有朝一日毫无防备的实现了，她真的怕是在做梦。
“晓渔同志！”张廉凑上去，揽着媳妇儿的腰，“从今以后，你又做回晓渔了，咱们要重新领一回结婚证！”
“嘿——”郭华悲喜交加之际，叫张廉这一句话给逗乐了，“讨厌！这种时候你就记得这个。”
“可不嘛！”张廉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不管你换什么身份，你首先得是我媳妇儿，咱心慈的妈。”
“上头说调我去担任国家地质院院士，院士是做什么的？去首都干什么？首都地质又没什么好研究的。”
郭华顾不得跟张廉贫嘴，就捧着这一纸文件，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下去。
“我跟我爷爷沟通过，现在国家地质学专家主力，大部分都是研究各式地貌岩层和矿产的，但是在海洋地质方面，我们人才极为匮乏，目前南海只有矿产地质专家临时充当海洋地质研究者，所有下海的大多是当地渔民，完全不得章法，这么多年还毫无进展。
眼下全国了解海洋地质的，只有你，所以上头的意思，调你去当地质学科海洋地质课题的创立者，在学校开设海洋地质专门课程，你来编撰教材，培训教授。”这也是张廉力争来的。
“我不会啊！”郭华，现在应该叫晓渔，提起教学就头大，她一天学校都没去过，哪里知道怎么教学？
“晓渔！”张廉摸摸媳妇儿的脸，“自从我们加入联合国，海洋公约对我们也有效，如今国际法规定，各个国家海岸线外十二海里属于本国领海，之外属于公海，公海所有资源，有能者得之。
眼下有能力的国家勘测船都已经开上太平洋了，日国更是建立了东亚海洋石油中心，其他各国开着油轮去买油，日国可以说做的是没有本钱的买卖，咱们却对自家领海都不了解，眼下这个困境只有你能解，我看好你。”
晓渔抿抿唇，硬着头皮点点头，话说到这份上了，她如今生存在这片土地上，她的孩子们将来也会依赖这个国家才能生存，她不发光发热，还能回琼州岛当个海女咋的？
张廉把她拿捏的死死的，只要上升到民族大义层面，叫晓渔做什么，她都能迎难而上，越挫越勇，无所畏惧。
想到这里，张廉内心忍不住捂脸偷笑，媳妇儿有一幅侠义心肠，这要是在古代，就是仗剑走江湖的侠女！
晓渔下定决心之后，很快接受了上头的调令，文件上写的是十五日后到任，会有警卫跟随保护，她要把工作交接一下，接下来就是张廉的工作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