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然今日是仔细打扮过的,藕色上襦配深蓝色的百褶长裙,腰间系上粉色束腰,外罩一件淡紫色褙子,垂挂髻上簪着虫草簪子和一对小巧的珍珠金步摇,配上脖上带的珍珠璎珞,模样俏美,灵动可人。
上巳节除了踏青郊游,还有便是城中适婚男女相看的好时候。这时便是碰着了也无甚大雅。老夫人属意之人是廖家嫡次子,两家都有意,便趁着这上巳节让两个小儿女见上一见。
“婉然妹妹今日真好看。”静娘也在,她母亲一直缠绵病榻,不过这几日许是天暖了,倒好了些。她本不欲来,只是王氏不忍见她一直陪她闷着,便让她同去“耿姐姐也极好看呢。”婉然并非客气,实则是她原就纤瘦,如今一身素净,便有些哀愁的样子,瞧着极惹人怜惜。
她如今亲事无望,又逢母亲重病,柳家之事对她名声影响太大,王氏不愿将她许给商户人家,可金陵城中清流的读书人家从来都是最在乎名声的。如此一来,便只能等事态稍息再做打算。
婉然找她出来玩时是抱着好心,可后来一想又怕刺着她,都有些后悔了。
静娘浅浅一笑,目光却悄悄看了一眼明月。她手上执着扇子,正同老夫人说着话。
“若是顺利再过几月便回来了。”
明月点头,这些日子张信传了一封家书回来,他当时走的急,衣衫只挑了几身冬天的厚衣,后来她回了,老夫人提起这事,让她整理些天热后穿的衣袍让侍卫带去。
老人家一片慈心,想缓和他二人关系,她自然不能推辞。
这原也没什么明月摇着扇子,似有所觉,抬头望过去,就见静娘微垂着眼,眼睫轻颤。
到了雨花台,车马行进去,很快便远了鼎沸人潮。雨花台中置了许多亭台楼阁,为免冲撞,好些地方是不让庶民进来的,雨花泉上的流徽榭便是其一。这是观景最好的位置,出入其中的都是金陵城中最有名望的人家。
国公府内女眷尤少,又惯常不出,如今难得一见,自登了水榭,立刻便成了焦点。所幸其间人家大多自矜,除了特别相熟的,竹帘一落,倒也清净。
廖家夫人就在边上,明月她们坐下不久,她便携了家中女眷前来拜见。
这是婉然未来婆婆,明月自是好好打量。看着是个和善的,生的圆胖,就是这妆不适合她,搽了粉脸涂的太白了,穿了身湘妃色的褙子,里头是墨蓝襦裙。她边上跟着三个小丫头,应是她家女儿,有两个同婉然差不多大,还有一个约莫才六七岁。
明月备着见面礼,两个大姑娘各是一只鎏金掐丝的钗子,小的那个则是一枚平安锁。
廖夫人对着婉然,显是喜欢极了,褪了腕间玉镯与她。婉然有些害羞,她太热情了,退回明月身边时很是松了口气。中途说话时便听得左厢笑声不断廖夫人举着扇子道:“是柳家夫人。”
金陵城中一飞冲天的人家,前次被谏官群起而攻之,被太后敲打一番终于收敛了些,可那做派让世家背后都不屑的。
不过是靠着女儿邀宠的人家再多聊了几句,廖夫人便道:“老夫人,郡主,今年永宁池那儿的桃花开的极好,不若一道去看看。”
明月知了,那廖家公子定在那儿的。
老夫人道:“我这身子走两步就累了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让静娘陪着我,明月你带婉然去吧。”
明月应下,几人一行悠悠到了永宁池畔的桃花林,桃花是开的极好,却没见到人。
廖夫人在明月这儿陪着笑,转头气呼呼地让婢子去找。
婢子回来领了个小厮:“夫人,二少爷等了一会儿的,可你们没来,马场上比赛快开了,他这不急着去嘛。”
“竟是我的错了,这小兔崽子,还不让他赶紧滚过来!”
“可少爷那儿比赛都开了。”小厮为难“什么比赛竟比相媳妇还重要?”廖夫人眉毛倒竖,真是气坏了,偏顾忌着明月她们,还要生生压着。
她这厢急的擦汗,明月带着婉然在边上“赏花”。这相看本是心照不宣的事儿,可到了地方却不见男方,再一瞧廖夫人模样,仔细一想便也能猜到大概。
婉然本有些女儿家的羞涩,可如此一来,先是松了口气,随后便起了怒意,气这廖二不识礼数,她还没嫌他呢,竟被他嫌弃了。
“有甚好看的,同府里的不都一个样。”她恼地拨了一下花枝,今儿一早便被厉嬷嬷压着梳妆打扮,觉都没睡好呢。
“姑娘。”浣碧怕她这样子被廖夫人瞧见,扯了扯她的衣袖。
明月未料会这样,出来也快两刻钟了,人未见到虽是遗憾,只这桩事却是廖家的责任,女儿家矜持,断没有一直等着的道理。
她上前说明,便要带着婉然回去。廖夫人手上拿着帕子擦汗,真是臊极了,回去路上便一直解释:“那泼皮,我回去定狠狠管教了,还望郡主别同他一般见识。他就是个贪玩儿的,见了那骑射比试的就挪不动道了。”
明月对廖家并无恶感,再说是老夫人挑的人家,客气应付着,却未料身侧的婉然耳朵竖着,心思已然飘远了。
骑射?比试?
眼看要到流徽榭了,她借口内急便溜了出来。
“大姑娘。”浣碧拉着她,“咱们便去瞧瞧,很快便回。”
到了流徽榭,没瞧见静娘,明月随口问了一句,老夫人说去了雪隐(厕所),“不过也许久了。”
正说着,她就回来了,被巧慧搀着像是崴了脚。
“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