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了?”张信眸中沉沉。
平昭斟酌着道:“郡主得了兰佐领战死的消息,一时悲痛,晕过去了。”
张信心口如针刺,蹙眉弯腰,唇色愈发灰白。
“侯爷。”
“无事。”他摆手,此番惊险,那箭簇差点要了他的命,虽捡了条命,却伤了心脉,时常如此。
待这疼下去,他方继续问:“她,可有说什么?”
“郡主不放心虎奴少爷,想将他接去金陵。”
他说完等了一阵,不见回应,抬头去看,侯爷靠在椅上,面色平静,只额上滚着汗,病容凸显,有些疲惫。
“我会问他,他若愿意,便送他回去。”
“是。”
平昭垂首,侯爷这次伤的颇重,那箭若是再偏些,真是神鬼无医了。当日逼宫之事他亦看在眼里,大丈夫成事自是不拘小节。可现下看来,他分明是极在意郡主的,若非如此,当日又怎会舍命去救那兰景。
平昭二人退出去,屋内复又安静。
一豆灯火下,张信坐在椅上,望着虎奴给他的护身符,手指抚过上面的绣纹,有些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突然有动静,“义父。”
他抬眼,是虎奴在寻他,很快便见他光着脚,立在门后。
“你姑姑想将你接去金陵。”张信起身走过去,牵起他的手。
“姑姑。”他念了一声,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想离阿爹那么远。”
他声音清淡却温和,“那便再说吧。”
窗外月色如霜,待屋内烛火熄了,便只剩一室清辉。这年似乎不是那么太平到了八月,府上正在筹备中秋的时候,王氏病故了。
她先前便见过老夫人,只是原春天的时候病情有了起色,未料仍是没挨过去。
老夫人让厉嬷嬷走了一趟,却不想王氏还未出殡,她家兄嫂便已盘算起了静娘的主意。
“那柳家二公子贼心不死,竟是想让静娘做外室,给了王家许多银钱。”
厉嬷嬷回来禀报,老夫人靠着软枕,婢子给她揉着腿,如今她行动愈发不便,气血不通,下肢便容易发凉,即便如今天还不算冷,她却已用上了汤婆子。
“怕也是威逼利诱吧。”
“夫人说的是,不然何至于连妹妹还没下葬,就做出这等事来。那柳家顾忌着咱们,才想着速战速决,等生米煮成熟饭了,咱们也没法管了。”她顿了顿又道:“只是,夫人,这王家兄嫂有一点说的也对,毕竟如今他们才是静娘唯一的亲人,婚嫁之事自是由他们说了算,旁人如何管。便是到了官衙,也是他们占理。”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暂且先稳着吧,等王氏下葬了再说。倒是明月那儿……”她欲言又止厉嬷嬷上前接过婢子手中的活。前次郡主病下,老夫人有意请先前专精妇科的大夫去诊了诊,结果不大好,回来报说是郡主这身子伤了本,怕再难有孕,便是怀上,怕也是保不住的。若是先前便也罢了,可侯爷这一遭遇险,却是让夫人难免着急。
“儿孙自有儿孙福,张管事提的那赣州的名大夫不是就要到了,到时给郡主瞧瞧,说不定能调养过来。”
老夫人支着额头,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
只是几日后夜里,府上突然有人敲门。外头还下着雨,灯笼晃着,看门的开了小门一看,差点被吓了一跳。
静娘一路跑来头发都散了,还摔了一跤,衣服上都滚了泥水,在这灯笼下头还以为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是耿静娘,我娘是在府上教过大姑娘的王先生,我要寻老夫人,求求你让我进去。”
松霞院中灯又亮了起来“谁?”
“静娘?”
厉嬷嬷服侍着老夫人起来,到了主厅,见她跪在中间,衣发凌乱,狼狈不堪。
“夫人,您救救我吧。”
她一见到她,就在地上磕头,砰砰作响,厉嬷嬷赶紧去拦她。
“究竟出了何事?你先下去换身衣裳再说。”说罢便让婢子去取了婉然的衣服“夫人,我不冷。我是逃出来的夫人,我舅舅舅妈明日就要将我送给柳家二公子,巧慧听到了。我奋力逃了出来,夫人你救救我吧,我不想给人做外室。我母亲干净了一辈子,她如今葬礼还没办完,若因我蒙羞,我还不如死了干净。”
她哀哀哭着,小脸惨白,还带着几道擦痕,愈发显得可怜。
“我知道了,你这便起来。”
她摇头哭道:“夫人,我不想再回舅舅家了,您便让我留在府中,便是为奴为婢,我也愿意的。我求您了,便不是二公子,他们日后也会把我卖了的。”
“你仍在孝期,这事他们若做了也会被人咄面的,我让秋娘陪你回去,他们绝不敢如此行事。这一桩定也是那柳二公子背着家中长辈做的,我会让人给柳家稍信去让他们好好管教。柳家惧谏官,定不会再纵容此事。你不用怕,快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