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明月备的嫁妆早已安排妥当,我自是偏爱她一些,还有公主的那份本就是她的。你,心中有数,不会亏待了你。”
“爹爹”,兰暾触到他眼中警告,顿时伏倒,“孩儿知道的。”
兰元珍看着他,乌博早想除了他,便是没有这遭,他也撑不了多久了。有帽儿在能护住明月他们去雍州,徐辉那儿他也早打过招呼,他去后,若世子能用好帽儿与他留下的将官,不求有功还是可以无过的。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一切安排妥当,兰元珍本就是靠金针吊着一口气,很快身子愈发冰凉,意识模糊,连痛也感觉不到了。
“爹爹。”
他阖上眼,终于没了声息。
“爹爹。”明月扑上去,声音发尖,听得人心头一颤。
张信上前,徐昉吓了一跳,拎住他后背衣袍。见他直直看着明月,暗道不好一把将他扯了出去,至无人处方松开,“你疯了。”
兰元珍这番安排,徐昉一时担心一时又庆幸,这下他心中妄念该断了吧。
张信沉默,挥开他手臂,径自朝前走去。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兰元珍已将她许给了兰景,不过就是个女人,你日后总能遇到更喜欢的人的。”徐昉恨不能将他捶晕了扛回去,眼看离兰元珍居所越来越近,他正要将想法付诸现实,张信却猛地停下。
他眼中直直看着前方,徐昉莫名,顺着望去,见明月不知何时从屋中出来。
兰元珍一身血污,要收敛干净。她身上披风染了血,松垮垮地斜着,及膝长发未束,眼中含泪,在夜色中伶仃凄清。她遥遥看见了张信,眼中淌下一行泪,扶着门框的手下滑,脚下一绊往前摔倒,如一只折翼的鹤,瞬间便跌在地上。
求而不得,明月突然便明白了,这一世她不会嫁给张信的,可她分明没做什么。系统说主线可以变,但冥冥中真的会变吗,兰元珍还是死了。这一日经历颠簸太多,她无论精神还是身体都到了极限。
“郡主,郡主。”阿乔阿姜见她如此,忧心焦急,围着去扶她。阿离赶过来将她抱起,她长发垂落,靠在他怀里,眼睛闭着像睡了过去。一行人很快便去下了回廊,消失在月洞门外。
“张信。”徐昉见他久久站着不动,试探着喊了一声,未料见他鼻间一片猩红,都落到了下巴处。
“你这是怎么了?”徐昉大惊张信摇头,视线已开始模糊,檐下挂的灯笼虚化成一团光圈。“……无事。”他擦着鼻间涌出的鲜血,笑道:“你说的对……”
他没走几步便倒了下去,眼中虚化的光圈最后成了她落下的泪。他想告诉她,别哭,他会护着她的。
第45章 断念
家主身死,府中上下皆行色匆匆打点丧仪之事。兰元珍身份贵重,还要禀明朝廷,待天使携圣旨前来。虽还不知是何评述,不过料想兰家在凉州盘踞百年,天家纵横谋划,却也要顾及城中百姓与环伺外敌。只这华阳郡主尚未及几,嫁与一胡种,实是可惜啊。
外界多少喟叹自是不必多言,只他们却忘了兰家亦是出身蛮夷。他们未在局中,不明兰元珍一死,郡主便是无根飘萍。她与兰暾又非同母所出,兰暾自不会为她考虑太多,便因着这层似有若无的关系,被上位者利用,到时前路如何,谁又说得清呢。反观兰景,身携重恩,又是自小养在身边的,郡主于他便是天上神女,哪有不供着捧着的。
这还是徐昉这些日子想出来的,兰元珍老奸巨猾,自是要给自己的宝贝女儿安排妥帖的。
兰元珍棺椁停在厅上,他跟在林参将身后,行礼祭拜。目之所及,便是一旁跪着的女子,她微垂着首,孝帽下露出小半截下巴,尖翘,苍白。宽大的孝服包裹着她纤细身姿。
兰景在她身后半步,见他望来,略颔首。
徐昉心下微叹,手中拈香,静静叩拜。客舍中有个傻子昏迷时仍念念郡主闺名。
兰氏明月日后去了雍州,咫尺之间,还不知会生出多少事来。
夜里,厅上寂寂,明月跪在蒲团上,灯火簇簇间,竟有些恍惚。她连原主的感情也一并继承了来,临到此时,难免想起现世早逝的父亲。
阿姜在她身后犯困,她毕竟年纪还小,如今熬了多日,脑袋一点一点,几次栽下去又猛地清醒。明月发现了,托着她的脑袋,让她躺在蒲团上。
窗外月已不是十五那日的圆满,阿乔进来时便见明月跪坐着,侧脸被灯火映照,分明是稚嫩娇颜,却无波无痕。她心口酸涩,想世子跪了两日便借口府上事物冗杂躲了去,大人去世,这府上也只有她一人是真心实意的悲伤。日后离家,还要去那人生地不熟的雍州...她拭了拭眼角,轻抬步进去,将大氅批在她肩头,“怎不见阿离少爷。”
“帽儿叔叔唤他,有事交代。”明月愣了下方答。
“郡主睡一阵吧,还有两日,整夜熬着熬不住的。”阿乔将她揽入怀中,手掌在她纤弱的肩胛上轻轻捏着。
“奴这几日已经着人在整理行装了,过几日还有些府库中的东西,都登在册子中,奴清点完便拿来给郡主看。”
她细细说着,只未说雍州的宅子竟是早就备好了,她不知是大人料事如神,还是早有打算。
明月靠在她怀中,去雍州,张信亦在雍州。若金陵局势未变,他祖父明年春天便要病逝,那时他便再也无法留在雍州,国公府只余他一个男丁。
若依书中写,兰元珍逝于叛乱,她便会被太后身边的内侍接去金陵。她这身份若兰元珍在自是不能嫁给张信,可一旦兰元珍去世,将她许给张信便如同插了一根刺。兰元珍定是想到了这些,所以才急忙定下她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