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何了,阿乔?”
阿乔心中越发不安,却也知现下不是问的时机,压下心中惊涛,换上往常笑意。“奴去瞧了,那位大人已无大碍,只是要静养些时候,郡主别担心了。”
明月心中大石落地,转瞬想起什么,又问:“那他可有说什么?”
阿乔握着她的手一顿,抬眸去看她。阿乔生了一双细而长的眼睛,并不大,望着明月时总是温柔安静,可如今眼底沉沉,藏着探究与威严。
明月一对上便知道自己做错了阿乔看着掌中细嫩的手,小小一只,玉一般的白,腕纤细,凸出一截骨头,瞧着愈发脆弱。她暗惊这二人不知何时有了牵连,又责怪自己没早早留意,护好她,兼着大人离世,留她一人,一时心酸,眼眶中便涌上泪来。
“阿乔。”明月吓坏了“无事。”阿乔抹着眼睛,很快便平息下来,“过几日奴便带着阿姜几个去清点库房,到时将账册呈来与郡主看。”
“好,我知了。只你别累着,这事不急的,只管让手下人去做就是。”
阿乔一笑,在她发上轻轻抚了抚,也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她听,“这都是大人和公主给郡主备的嫁妆,奴自然是要亲自看着才安心的。”语毕,扶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柔声道:“郡主睡吧,奴去膳房看看,备些你喜欢的吃食。”
明月这一日都有些昏沉,夜里用了些米羹便困倒在塌上。
晚些时候,阿离赶了过来。琼华阁中熏了暖香,帘帐层层堆叠,烛火燃着,两个婢子守在屋外说着悄悄话,见着他,忙起来行了一礼。
“郡主刚睡下,阿姜姐姐在里头陪着。”
阿离撩开帘子进去,见明月倚在榻上,腰腹上搭着锦被。她双眼阖着,额上覆着帕子,长发披散,余一缕落在面上,眉心浅蹙,睡得不大安稳。
阿离在榻上坐下,近了便觉出她有些发烫的呼吸。他眉宇微皱,将她面上发丝捋开。
他手粗糙,茧子刮上去,明月皱了下眉,幽幽睁开眼,眼中生雾,“哥哥?”
“我在。”
她尤在梦中,本就疲乏又兼药力,轻轻唤了声便又合上眼。
“刘先生说只是有些累了,身子进了邪风,好好休养一阵便好。”阿姜同他轻声交代。
屋里安静,阿姜搅了帕子递给阿离,他将她额上帕子替换,心想等义父丧仪办妥了,便带她去落星湖放灯。上次没去成,此番去了雍州,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阿姜跪在脚踏上,接过帕子,小声问他:“阿离少爷认识雍州来的一位姓张的副将么?”
阿离诧异,“确有一人,你问他做什么?”
“不是我,是郡主呢。中元那日,街上那般凶险,是那位张副将救了郡主。郡主知道他受了伤,急坏了,可又不能去看看,心里难受呢。”
阿姜托着脑袋,觉得她阿姆也有些奇怪,又是叹气又是难受的,还训了她。
“阿离少爷既认识他,他伤还好吗?等郡主病好了总能见到的吧。”她嘟嘟囔囔说了许多,不见阿离回应,古怪地望过去,“阿离少爷?”
阿离眼中微凝,这才惊醒。
“阿离少爷怎么了?”
阿离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些事。”
他看着床上躺着的明月,握住她露出来的半只手掌,轻拢着扣在掌心。
阿离坐了不久,阿乔便进来了,神色有些沉郁。她行过来,立在榻边,探头望了望睡着人儿,便见阿离握着明月的手。
她眉梢微动,阿离如被火灼,急忙松开,面上充血,立起来道:“嬷嬷,我这便先回了。”
阿乔见他局促,倒轻轻一笑,“时辰不早了,我让小桃儿盛了碗汤饼,你用了再回吧。”
阿离脸已通红,只诺诺应下便匆匆出了去。
阿姜扑哧一笑,他背影瞧着便愈发慌张。
明月这厢病着,却不知张信将要离开。客舍中,徐昉嘴皮子都说干了,仍旧没能说动榻上之人。
“你逞什么强,你这伤大夫都说还远没好全。”徐昉懊悔不已,早知就不同他说那台吉的事了。林副将得了将军令,抽调人马要将台吉押送到雍州去。
“你不许收拾。”
小六儿跟泥鳅似的躲了去,比起这笑眯眯的徐校尉,他更怕这冷面张副将。更何况,他可是被派来伺候张副将的。
徐昉气的叉腰,扭头见张信八风不动坐着写信,更是气恼。
“张信,马上颠簸,你这伤在脑后,可不是什么寻常地方,震着震着又裂了怎么办?我爹常说,别仗着年纪轻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儿。再说了,你不为自己想想,总得为金陵的老国公想想吧。”他平常话就多,如今更像个念经的和尚,只想凭着这张嘴将人给念回来。是,他是盼着他离郡主远点儿好,可毕竟还是身子重要。
小六儿手脚利索,已将衣衫取了出来。徐昉瞪着眼,便去吼他:“不许收拾,赶紧给爷放回去。”
阿离来时便见这场景张信昏迷时,他曾来看过,后来事忙,倒没再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