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多年，其实很难有什么让对方感到惊喜的礼物了，所以近两年，她们更习惯在送礼物前问问对方的意思。
虞瑛的生日在农历七月半，按老人的说法，那是鬼节，不是什么好日子。
不过她们都是社会主义旗帜下长大的孩子，对于这个说法相当嗤之以鼻，既然是生日那就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虞瑛想了想，诚实地摇头：“随便吧，还真没什么想要的。”
她不缺钱，处于能力范围内的东西想要什么就买什么，对于超出自己能力的东西，则并不会有什么欲望。
周沈没好气地瞪她：“又是随便！每年问你都是随便！”
所以她最后也只能自问自答：“你最近不是很喜欢玩儿摄影吗？我到时候给你挑个好镜头或者相机吧。”
摄影是个十分烧钱的爱好，单是好一点的镜头就得好几千，乃至于上万了。
虞瑛听着她说话，没来由地想起大学里她们为了拍摄一个短片，穷得吃土的那些日子。
那时候谁又能想到她们会走到现在衣食无忧的地步呢？礼物的贵重与否都不再是她们所考虑的问题，她们只在乎彼此喜不喜欢。
于是虞瑛轻轻地笑出了声，温和地应答下来：“随便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虞瑛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眼尾纤长，拉出极具风情的一点弧度，眸子却是过分的黑白分明，黑曜石与羊脂玉的对比不过如此，玉质的冷清与眼尾的风情糅合，是难以让人挣脱的欲望的沼泽。
这样的好看随着她的阅历越来越丰富，而掺入更多神秘与通透，更加富有韵味。
当她垂眸看着人的时候，带一点打破玉质冰冷的柔和，婉转地流淌着一抹丽色，如同眼前的人承载了她身上极少的那点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期末月比较忙，不过这一本已经全文存稿结束了，会按照两天一次的周期更新，慢但是很稳定。这一本结束的时候，下一本快穿单元文估计也会上线啦~因为下一本的更新频率会比这一本高，所以存稿时间也会稍长，影响到这本的更新频率，抱歉抱歉~啊，另外，这一本一共五十章，很快就会完结，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收藏一下呀~
第四十三章
周沈的小心肝颤了又颤。
不管看了虞瑛的脸多少年，她都还能感叹出一句“美色惑人”。
然而这样的美人却好像无心无情，自陆明离开之后，便又恢复到了“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老样子——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是她吸引了不少裙下之臣，却始终没有为任何人停下过脚步。
老实说，周沈也搞不清楚，虞瑛到底有没有在等陆明。
反正随着日子一天天这么过去，虞瑛成长得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她在这儿晃神，虞瑛不客气地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
“发什么呆，我问你，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来着？”
哦对，她和虞瑛的生日前后也不过差了半个月。
周沈连忙捂着脑袋撒娇卖萌：“人家也随便嘛，阿瑛送什么都行，我都喜欢。”
这是照搬虞瑛的回答，也就稍微改了几个字而已。
虞瑛对此只是翻了个白眼。
周沈忽然想起什么，急匆匆地转移了话题：“对了，阿瑛，方灵均有没有跟你说过陆明的事情？”
陆明。
这个名字已经在很长的时间里没怎么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了。
但只是周沈这么提到这个名字，她就好像又看到了那个衬衣黑裤，笑起来有一个梨涡的清秀少年，连他那双终年仿佛覆着云雾的眸子都还记得清楚。
虞瑛不动声色地定了定神：“没说过，陆明他……怎么了？”
自从和陆明在火车站的一别，他就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杳无音讯。
周沈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色，见她脸色只是残留着一些饮酒后的微红，才放心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前两天我在绚然那边的录音室看到陆明了，还以为是错觉来着，之后问了一下录音室的主管，那真是陆明，网名叫鹿鸣，是最近势头很大的网络歌手，说是绚然音乐那边想把他签下来。”
周沈如今是绚然的少夫人，下面的部门主管自然也不会骗她什么，她既然这么说了，那十成十就是真的。
虞瑛的心情很有些复杂。
这种复杂中或许是有欣慰的，也或许是有些失落的，不一而足，以至于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只好维持着一开始的平静。
“我本来是想让方哥告诉你的，谁知道他把这事儿给忘了。”
虞瑛摇摇头，鬼使神差地道：“不是什么大事儿，没关系。”
她说不是什么大事儿，神情也实在是淡定，周沈便也只好信了她的话，把一颗八卦的心放到胸腔里。
其实她很有些好奇，陆明此番回来，到底是不是为了当年对阿瑛的承诺？
只是……看着虞瑛这不把他当一回事的样子，陆明同志的前路还十分的坎坷啊。
这话听过了，也就过了。
虞瑛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态度面对这件事，但好在陆明没出现在她的面前，是以她暂且还并不需要去考虑这个问题。
但她还是有些异样的沉默。
这副样子和她喝醉的时候有异曲同工之妙，周沈原以为她酒量又差了，打算亲自送她回家，但虞瑛拒绝了，在周沈担忧的目光里自己出了酒吧门。
只是出了门，她又不知道自己该去干点什么。
总之不想回家，虽说陆明已经离开好几年，但那间次卧只有陆明住过，实在很难将陆明的影子从家里拔除掉。
那就去给周沈买礼物吧。
周沈最喜欢亮晶晶的、可可爱爱的小饰品，这爱好多年不变，延续至今，被她称之为自己不老的少女心。
虞瑛便让出租车司机开到了商圈里的一栋奢侈品大楼。
她本来只有几分浅淡的醉意，并不影响神志，只是她一时间忘掉了，晕车对她而言，才是个极具杀伤力的问题。
于是她成功地在车上达成难受到呕吐成就。
好在出租车司机眼疾手快地给她递过来一个垃圾袋，才算是拯救了自己的车于水深火热之中，不过司机大叔还是很惊讶的表示，这年头还真没见过几个晕车这么严重的。
虞瑛道了谢，坚持到终点才下车。
她只喝了一点酒，因而司机大叔闻不出来她的醉意，但她自己清楚，那点醉意被车这么一晃荡，才是让她吐出来的罪魁祸首。
虽说十分难受，但她一向擅长在外面保持形象，稳稳当当地踩着高跟鞋进了电梯。
晚上八点多，商圈的人很多，哪怕是奢侈品大楼这种地方也不例外。
精品店集聚在五楼，各个店面装饰精致，风格迥异，这样的地方很能吸引女性顾客，上到七老八十，下到三四五岁，都很难逃脱这种精美得如同少女幻梦的地方。
年轻的女孩子吵吵嚷嚷地在店面里挑选喜欢的小物件，一个个穿着打扮都很入时，亦有带着小朋友来逛街的年轻母亲，小朋友蹦蹦跳跳地在前面撒欢，母亲就一边和好友说话，一边含笑看着小朋友的身影。
虞瑛随便挑了个不那么热闹的店铺，进去逛了一圈，看了看价格，不由得对于现在小年轻们的经济实力发出了啧啧赞叹。
她幼年时只有趴在精品店的橱窗外垂涎欲滴的份儿。
还是在高中时期，她有了第一笔兼职的收入之后，才第一次踏进了这种地方，买了条在店里并不算贵，于她而言却是笔巨款的仙女裙。
后来她经济独立之后，来得更加频繁，等次数多了，从幼年时开始生出的、对于精品店的渴望被逐渐抹平，她又对这地方没了兴趣。
反正网上什么东西都能买到，没必要浪费时间。
她许久不曾踏足过精品店这种地方，在众多货柜边晃了又晃，看着什么好看便扔进提篮中，一旁跟着她的导购看她的眼神越来越热烈。
这地方的东西不便宜，也可以说得上是价格虚高，但虞瑛不在乎，她只在乎什么东西是好看的，什么东西周沈会喜欢。
时隔多年，她在这种地方买东西，还是抱着一点报复性消费的情绪。
她买的尽兴，却实在说不上清醒，步伐轻飘又欢快，导购还没来得及拦住她，她便在一个货架的转角处撞上了一对老人放在地上的购物篮。
购物篮登时被这股力推的倒在地上，里头的东西撒了一大半在地上。
虞瑛揉了揉眉心，对老人致歉：“不好意思，我太不小心。”
老奶奶的身后跟着一位老爷子，二人循着购物篮倒地的声音看过来，老爷子的神情有些严肃，老奶奶则戴着副眼镜，看起来非常文雅。
见虞瑛满脸歉意，老奶奶温和地摇头：“没关系。”
老爷子轻哼了一声，没说话，老奶奶微皱了眉头，伸手拧了一把他的胳膊，又温声补充道：“他脾气不好，但没有对你生气的意思，小姑娘你别介意。”
虞瑛知道这事儿是自己的错，就算老爷子要生气，她也没什么好介意的。
自己犯的错当然得自己弥补，虞瑛制止了老人和导购要去捡东西的动作，自己蹲下去一样一样地捡回了购物篮。
待收拾完，虞瑛对着老人微微摇头：“本来就是我的错。”
这一排货架都是发卡，花花绿绿的挂了满满的一大片，虞瑛错身和老人擦肩而过，走到旁边的地方去挑选发卡。
周沈倒是很喜欢这些各式各样的发卡，不过她自己已经收集了很多，虞瑛给她挑发卡的时候还得仔细想想哪些是她没有存货的，颇为费劲。
嗯……周沈喜欢粉色，尤其是樱花那种温柔少女的粉色，还有……蝴蝶结。
虞瑛的目光从眼前一片少女心的发卡上划过，红橙黄绿青蓝紫，蝴蝶结、爱心、小翅膀……独独没有她想要的东西，只好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打上了大大的叉。
目光再往右看，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粉色发卡刚好被那位老奶奶拿在手上。
这下子就尴尬了。
作为一个刚刚打翻过对方购物篮的陌生人，虞瑛只好站在一旁假装挑选发卡，默默地等待着他们挑选完以后，再过去拿那儿仅剩的粉色蝴蝶结发卡。
老奶奶和老爷子低声说着话。
“……不要了吧，我年纪都这么大了，这是小姑娘才戴的。”
“你戴着好看。”
“不了吧……我真撑不起来……”
“好看。”
老爷子话很少，见老伴分明很喜欢，却不肯将发卡放进购物篮，态度便更加强硬，本就显得有几分严肃的脸庞更加冷厉。
老奶奶自然不怕他，不想再跟他推拒，便想自己把发卡挂回货架上。
却被老爷子直接拦截住，不容拒绝地把发卡拿过去，别在了老奶奶银白色的发间，又定定地说：“很好看。”
他的动作很娴熟，别在耳边的发卡刚好将老奶奶额前的碎发挽到脑后，还特意余下一点耳发做修饰。
老奶奶看着镜子，摸了摸耳边的发卡，叹了口气，还是想取下来。
老爷子也不肯放弃，拉着她的手，这次总算是多说了几个字：“你年纪还不大，戴发卡好看，很好看。”
他一向不善言辞，如此固执，老奶奶也就跟着笑了笑，没再拒绝，只是摇着头感叹。
“老啦老啦，也就你还觉得我不老。”
老爷子这次没再说话，只是握着老奶奶的手，轻轻晃了晃。
虞瑛看着他们二人相携而去的身影，莫名有些牙酸——感觉自己不应该在旁边，应该在柠檬树下恰柠檬呢。
第四十四章
虞瑛的身边没有年纪这么大的夫妻，长辈那边她并不相熟，而身边的朋友也都年轻，不管是谈恋爱还是结婚都是甜甜蜜蜜的，恨不得长在一块儿。
她接触得最多的，最年长的夫妻，都已经得追溯到十多年前的父母身上。
但她的父母虽是所有人眼中爱得轰轰烈烈的代表，在生活中却并没有多和谐，两个画风完全不同的人生活在一起，简直是水火不相容，吵架甚至打骂都是常事。
他们好像是在用亲身经历告诉虞瑛一个道理。
你看，爱情迟早会毁在婚姻里。
舅舅说爱情的走向就是家庭，然后在鸡毛蒜皮里磨灭掉火花，大多数家庭其实都是如此。
对她有知遇之恩的宋老师也是如此，丈夫早逝，没有个一儿半女，她几乎半辈子都毁在了对于丈夫的怀念当中。
或许有人觉得这是浪漫，但虞瑛看到的是，若没有丈夫的事情，宋老师会在自己的学术事业上有更好的未来。
其后，恨不得避世而居的虞瑛就更没有再深入接触过夫妻关系的人了。
所以对于这对年迈的夫妻相处的模式，她是觉得很有些奇怪的——原来也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会无疾而终，原来，有人就算老去也依然相爱。
他们的年纪都很大了，但他看着她的时候，仍然像在看着一个任性的小姑娘。
旁边的导购小声地跟着感慨了一句：“真好啊。”
虞瑛闻言，转头看了看她，导购的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脸上还带着一点没怎么经历过世事的单纯，看着老人离去的方向，眼睛里是满满的艳羡。
她就笑了声：“是挺好的。”
小导购眼睛一亮，看虞瑛的神情没有之前的冷漠，小心翼翼地搭话：“……小姐姐你这么好看，也没有对象吗？”
这话说得，换个脾气不好的顾客估计得去跟店长举报这小姑娘“口不择言”了。
虞瑛晃了晃手，对她轻轻勾唇：“没有哦。”
她的尾指上是一枚经年的素银戒指，本就不是亮面，多年下来更是暗沉。
小导购对此颇有研究，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一般来说，尾戒的意思要么是单身，要么是不婚主义者，当然，二者兼有的可能性也非常大，而眼前这个看起来就非常干练的漂亮姐姐，直觉告诉她是第二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