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玥看了眼那两块木板,最后道:“这广告语也得换一下,换成……唔,有了!”
她一拍脑袋,洋洋洒洒道:“只要钱到位,关山啥都会。”
真正的勇士!
众人心中,同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关山给气笑了,从椅子上站起身,几步走到司徒玥面前,凑得很近。
司徒玥感觉自己的脸都要埋在他胸口了,吓了一跳。身后是一张课桌,躲不开,她只好抵着课桌往后一仰。
关山却又凑近了些。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司徒玥退无可退,手肘撑在课桌上,腰被压成一道弧形。
关山嘴角扯出个流氓笑:“你躲什么?不是你说的吗?”
司徒玥慌了:“我我我……我说什么了?”
“捐一百,送香吻。”
关山简短地解释了一句,随后单手搂过司徒玥弯月一样的小细腰,另一只手搭上她的额头,把司徒玥的刘海给捋了上去,她形状好看的额头就露了出来。
“来,额头吻是吧?”他头一低,作势就要亲下来。
两张脸的距离瞬间拉近。
周围起哄声一片,有的人甚至拿出了手机,对着他俩拍,各个机位都在线,360度高清无死角。
司徒玥脸上起火,胸腔里像是请来了一整支摇滚乐队,打着疯狂的鼓点,神经中枢拼命地喊:“停下!快停下!再跳就要命了啊!”
那颗小心脏却自发脱离神经系统的管制,就像正处于人生叛逆期里的小姑娘,背着老妈去酒吧蹦迪,被抓到了还理直气壮地顶回去:“我就蹦!就蹦!你怎么着!”
两个人的脸这时已经凑得很近,司徒玥甚至都能清楚地看到关山唇上的纹路,不太明显,嘴唇润润的,透着浅淡的水红色,下唇微厚……
司徒玥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记“大力嬷嬷掌”将关山的俊脸推开老远,身子站直,往旁边走出好几步才站定。
她一张脸比黑板上挂的五星红旗还要红,痛骂道:“要死啊你!关山!”
关山却难得地没有继续戏弄她,脸色有些不自然地走到椅子上坐下,随手扯了件外套,搭在腿上。
司徒玥平息了几口气后,说:“行了,我回去了。”
徐二明一愣:“啊?你就走啊?”
司徒玥点了下头,就准备转身回去,关山却叫住她:“你等一下。”
司徒玥回头,见他依旧大爷似的坐在椅子上,腿上搭件羽绒服,没有起身的意思。
她等得不耐烦,问他:“你要我等什么啊?”
关山比她更不耐烦:“就等等!”
语气这么冲?
司徒玥眼皮一翻,提步要走:“我走了啊!”
关山瞪她:“你敢!”
还是一旁的徐二明机智,他拉住司徒玥的胳膊:“哎,司徒妹妹,那么着急做什么?你吃不吃糖?我们买了好些糖,预备等下募捐的时候发给大家,你拿点走吧?胖啊,把糖果拿来。”
小胖便走到讲台前,从讲台下的柜子里搬出一只大口袋来,大红色的,袋口一圈白色的绲边,就是圣诞老人背的那种。
口袋沉甸甸的,被小胖扛在肩上带过来,在桌子上“啪”的一声放下。
徐二明解开口袋的系带,司徒玥凑过头去一看。
哇,好高一座糖果山。
花花绿绿的,什么牌子的都有,口味更是多样,差点闪瞎她的狗眼。
徐二明大手一铲,挖出一大把抓在手里,往司徒玥卫衣口袋里塞,小胖也掏了一把,往司徒玥另一只口袋里塞。等关山起身的时候,司徒玥卫衣两侧口袋里已经塞满了糖果,鼓鼓囊囊的。
腰围仿佛瞬间加粗了一倍。
司徒玥带着这两兜糖果,像个腰缠万贯的富豪,在八班同学夹道的欢送下,财大气粗地出了门。
等走到门口,小黛不知道人去哪儿了,她的王霸气场消散,立即被酸爽的北风打回原形。
她耸起肩,弓起背,正要像来时一样,冒着风雪回去时,眼前突然一黑,身上被罩了一件羽绒服。
纯黑的,胸前一个三叶草的标志,长到小腿,接近脚踝。
还带着人的体温。
司徒玥把帽子掀下去,回头看见关山就站在她身后。
永生花环已经被小黛挂在了门框上,上面的红荆棘果和关山头顶的圣诞帽交相辉映。
“穿上。”他皱了下眉,“不冷吗你?”
司徒玥将胳膊套进去,又低头将拉链从底端拉到脖子,小尖下巴缩在衣领里。
身体瞬间暖和了很多,像喝了一大碗姜汤。
“行了,我走了。”司徒玥挥手道。
关山伸手带上教室的门:“一起吧。”
“嗯?你去哪儿?”
他顺手将帽子给她扣上,又很手欠地屈指弹了一下司徒玥的脑门儿。
“我送一送你。”
两个人走到高二楼下,关山才想起来问司徒玥:“你去高三楼干什么的?”
司徒玥道:“我去给你送礼物的啊,今天不是平安夜吗?”
关山心里一动,像是被谁拨了下弦。
沉默了片刻,他才看着两手空空的司徒玥,问:“礼物呢?”
“给你了啊,”司徒玥道,“放你课桌上了,你回去记得看。”
关山突然词穷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低低地“哦”了一声。
司徒玥挥挥手走了。
等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里,他才转身往回走。
幸亏路上没什么人,不然他们会发现,湘中风华绝代的校草关山,此时竟然一路同手同脚地走回了高三楼。
等一进高三楼,关山竟然脚步越来越快,最后跑了起来,长长的腿几步就跨上台阶,爬上四楼。等推开八班教室门,他发现几个大男生正围在他靠窗的课桌边。
桌子上放着一个拆开的礼盒,盒子是好看的墨蓝色,上面有银色的细碎亮片,就像大西北荒凉的戈壁里,深蓝的穹顶上,蔓延而过的那一整片银河。
很漂亮的盒子。
他也只有盒子可以看了。
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几个男生们挖了出来,徐二明脖子上缠了一条绿白相接的长围巾,吴奇的右手上戴了一只同色搭配的手套,正拿着另一只往小胖手上套,小胖欲哭无泪,一个劲儿地往后躲。
小黛则拿着一张红色的贺卡,看见关山,笑哈哈道:“老大,快过来,刚刚发现你桌子上不知道谁放了个礼物,估计又是哪个妹子送的。”
小黛翻开贺卡朗读了起来:“关山大傻子,哎哟老大,对不住,不是我说的,是这上面就是这么写的,平安夜快乐,送你围巾和手套,免得你被风吹成面瘫。哈哈哈……这妹子还挺有个性,没有署名吗?”
小黛拉开贺卡另一侧,看见上面署了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名。
小黛眯着眼仔细辨认:“司徒……玥?”
徐二明:“!”
吴奇:“!!”
小胖:“嘤……”
第二天圣诞节,正好是周五,马攸爸妈给了他一张必胜客的代金券,三个人便约好周六上午下课后去吃,穿着马攸送的那件毛衣。
可等到了周六当天的时候,程雪又反悔了,说自己有事,让他们两个去。
司徒玥问她什么事,她又不说。
程雪最近有点怪异,很多时候都脱离他们铁三角的队伍行动,神神秘秘的。
司徒玥和马攸问多了的话,程雪就会稍稍有些不耐烦,但因为她天生脾气好,也不会发泄在两个好友身上,只会闭紧了嘴不发一言。
司徒玥和马攸只好作罢。
代金券的日期就截止到周六,程雪不去,司徒玥和马攸两个小市民思想,觉得如此良机实在不可浪费,便手挽着手,一起去薅资本主义的羊毛。
路上,他们碰到关山,便欣然邀他一同前往。
关山脖子上围着绿白相接的围巾,和司徒玥脖子上红黄相接的围巾同款不同色,都是《哈利·波特》里的周边产品。
司徒玥的是主角团所在的格兰芬多学院的校服系列,关山的则是马尔福所在的斯莱特林分院的。
她在网上选的时候,觉得以关山那种阴损的气质,还是更适合斯莱特林一些,给关山买了之后,却忍不住心动了,给自己也买了一套。
这俩人围着同款长围巾,并肩走在路上,给马攸的感觉,竟然很像一对情侣。
而他自己则是被爸妈带上街溜达的一千瓦电灯泡。
马攸默默地将胳膊从司徒玥臂弯里抽了出来。
3
等圣诞节一过,期末考试很快就来临了,就在众莘莘学子埋头复习的时候,突然出了一件大新闻。
关山和迟灏打了一架。
听马攸转达说,两个人是在食堂里突然打起来的。
正是吃晚饭的时候,食堂里人很多,突然听到一阵不锈钢盘子砸到地上的声音,人人都吓了一跳,等辨着声音来源去看时,就只看到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的身影。
后来有人把拍到的视频发在了贴吧里,司徒玥去看的时候,帖子已经被管理员删掉了,好在马攸机智,及时保存了视频。
司徒玥接过来一看,视频里关山和迟灏两个人隔着张餐桌分对而坐,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不知道关山受什么刺激了,整个人一跃而起,像只豹子似的蹿上餐桌,一晃眼人就已经到了迟灏那一侧,别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一记无影脚就踹了过去。
迟灏被关山踢中小腿骨,倒在地上,手肘撞到餐桌,把餐盘顺势扫到了地上,白米饭混着汤汁乱七八糟洒了一地。
迟灏坐在地上,愣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从地上站起身,一拳挥到关山脸上。
两个人揪着彼此的衣领,扭打在一起。
不过和关山这种资深小流氓比起来,迟灏还是太斯文了,被关山单方面碾压,边上小黛、徐二明几个也在,阴得很,明面上去拉架,暗地里却假装失手砸迟灏一拳,司徒玥在视频里看得清清楚楚。
最后还是关山把他们几个赶开。
司徒玥看完,把手机扔给马攸,从后门溜出了教室。
司徒玥一路不停地疾奔到高三八班,关山正坐在座位上,靠着墙低头玩手机。
嘴角和左眼下方一片青紫。
小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颗水煮蛋,剥了壳,要往他脸上滚,被他不耐烦地一把挥开。
关山眉头皱着,嘴角向下紧抿着,无比臭的一张脸。
司徒玥在门口喊一声:“关山。”
听见声音,关山抬起头来,看见是她,嘴唇动了动,起身向她走来。
司徒玥以她优越的目力辨别出,那是一句脏话。
“干什么?”他来到门边,顺手带上门,把一众八卦的目光隔绝在门后。
司徒玥看着他,单刀直入:“你怎么和迟灏打起架了?”
“想打就打了。”
司徒玥一噎,皱眉道:“你这不是理由。”
关山眉峰一挑:“还要我给你找个理由?”
“那行吧。”他耸了下肩,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看他长得碍眼,行了吧?”
司徒玥看着关山,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教导主任看到那些违反校纪校规的学生的心情。
关山见她突然不说话了,心里一酸,脸越发地臭,嘴角挤出个冷笑,问司徒玥:“怎么,我打不得他?”
司徒玥说:“不是你打不得他,是谁你都不应该打,打架不好。”
“那我不管,”关山抄着胳膊往门框上一靠,“反正我打都打了。”
司徒玥无奈。
“行吧,”司徒玥把手往额头上一搭,无力地问道,“你打就打吧,干吗打那么狠,也不让着人家一点,你……”
她话还没说完,也不知道怎么刺激到关山了,他脸色一变,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儿原地蹦起来。
关山情绪激动地道:“我怎么没让?我要没让,能叫这孙子碰到我的脸?呸!什么人呢,会不会打架,光往老子这张帅脸上招呼,成心的吧?”
司徒玥:“你……”
“你什么你!”关山满脸讥诮,莫名其妙地又推翻了自己先前的话,“小玥儿,你知道个屁!男人之间能让吗?我要是让了他,那才是瞧不起他。”
还男人?毛长齐了吗?
司徒玥听得好笑。
在那一刻,她脑子里也不知道哪条神经搭错线,突然灵光一闪,问关山:“你和迟灏打架,不会是为了我吧?”
关山听到这句话的表情,就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冷笑话。
“你脑袋被驴踢了吧?”
关山如是说。
司徒玥瞬间满面通红,羞愧不已,恨不得冲到阳台外,头朝地从四楼一跃而下。
这时,只听一道“刺啦”声响,八班教室的一扇玻璃窗户被推开,从里面探出颗刺猬头脑袋,正是小黛。
小黛对着司徒玥大喊:“司徒小妹!别听老大胡说!他这架千真万确是为你打的!我们都是见证者!”
一通喊完,趁关山眼刀子还没甩过来之前,小黛就迅速地缩回教室,“啪”的一声把窗户合上。
几秒钟后,关山脸红到脖子根,捏紧拳头,冲司徒玥吼:“不是!”
司徒玥掏了掏耳朵,差点儿被关山吼聋。
“我没有!”关山又冲她吼。
“好啦好啦……”司徒玥挥手。
关山:“你别听他瞎说!”
司徒玥一怔。
最后,关山冷笑一声,姿态宛若一个最贞洁的烈女,而司徒玥是这世界上最肮脏的淫徒。
“你以为你是谁?”他露出世界上最鄙夷的眼神,对司徒玥说,“小玥儿,你屁都不是!”
随后,他就“哐”的一声,把门摔上,进了教室。
司徒玥站在原地,摸着险些被门砸到的鼻尖,在凛冽的寒风里,开始思考。
这个世界上,脑残究竟还有没有得治。
高二期末考最后一堂考试还剩十五分钟的时候,已经能闻到空气中隐隐的兴奋因子了。
等下考铃声一响,学生们已经按捺不住了,一个个坐在椅子上跟个猴儿似的,等着坐在第一个的同学来收答题卡。
等监考老师一声令下,学生们才活动起来,等着班主任来进行放假前的最后一番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