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可知心底事(出书版)——呦呦鹿鸣
时间:2022-01-22 16:09:45

很坚硬,但又隐约有些柔软。撞上去的同时,头顶还传来一声闷哼。
司徒玥知道了,她撞到了一个人的胸肌。
肯定是个男人,而且是个高她一头的男人。
那男人被她撞得后退了两三步,右手很快地抱住了她的腰,稳住她的身体。
如此熟悉的身高差,如此熟悉的动作,还有鼻尖如此熟悉的气味。
司徒玥不到一秒,就知道了,抱着她的这个男人是谁。
果然,头顶传来一声低笑。
那人嗓音带笑,懒洋洋地说:“小玥儿,你怎么就这么欠揍?”
司徒玥抬起头,果然看见了自己想要见的那个人。
他的头发比冬天时要短了些,露出俊朗明晰的五官,帅惨了!
“关山!”司徒玥喜得大叫一声,抓着他的肩膀就扑了上去。
关山默契地插着她的腋窝,将她抱起来,司徒玥原地腾空了两三秒,才从他身上跳下去。
下去之后,她发现身后异常安静。她回头一看,一班的、五班的所有人,无一不是睁大眼,张大嘴地看着她和关山,仿佛看到了鬼。
“怎么了?”司徒玥问。
要打她的生活委员看见关山,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但实在是气,瞪着司徒玥谴责她:“你有脸说我?你这行为和我打啵有什么区别啊?”
“我什么行为啊?”司徒玥莫名其妙,“我这是朋友之间的问候啊!”
这瞎话说的……
众人心中一阵腹诽。
“那你也这么问候一下我吧。”一个男生突然从旁边跳出来。
司徒玥吓了一跳,一看,这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吴奇!
司徒玥眼睛一亮:“哎?你怎么在这儿?”
“我一直在这儿……”吴奇默默道,“就在山哥旁边,和他一起来的。”
“你没看见。”他又补充了一句。
“是……是吗?”司徒玥摸了下鼻子,有些尴尬,“那你也长得太不显眼了吧?”
吴奇觉得,司徒玥没有心。
5
关山和吴奇进了五班的包厢。
吴奇解释说,关山早就订了7号要回来的机票,正好赶在语文考完的时间段,司徒玥一出校门,就能看见关山在等她。
谁知那天湘市暴雨,航班延误,飞机根本不能降落,关山只好临时订到一张回湘市的火车票,吴奇知道8号她生日,也跟着来了。
从北京到湘市,火车九个小时,可怕的是,他们只买到了站票。
“太累了,司徒,你不知道,到石家庄后,好多人上车,我们没得坐,只能站着,站累了就坐在走道上,推车卖小零食充电宝的、上厕所的,还有些小屁孩儿走来走去,我俩就得起身让他们,太累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坐火车了。”
司徒玥赶紧捧给他一个果盘儿:“辛苦了,来,吃点儿东西,补一补。”
吴奇也不客气,叉了一块西瓜吃。
她又捧着果盘儿转向关山:“你吃不吃?”
关山接过她手里的果盘儿,放在桌上,低头看她:“还气不气?”
司徒玥装傻:“气什么?”
关山就笑了一下,弹她一个脑瓜崩:“骂我了吧?”
“怎么可能?”司徒玥睁大眼睛看着他。
然而,在关山带着笑的逼视下,不到三秒,她就没骨气地承认了。
“好吧,我是骂了你几句。”
“只有几句?”
“很多句……”
关山“啧”了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大捧玫瑰花来,扔到司徒玥怀里:“拿着吧,没良心的东西。”
司徒玥整个人直接傻在了原地。
她坐在KTV的皮沙发上,左边坐着关山,右边坐着吴奇,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吴奇已经坐得离她很远。
其他同学也是,围成一个圈,站在不远处,笑容满面地看着她和关山,还有人拿出手机在拍。
点的歌也被换了,她记得之前是很欢快的广场舞热曲《小苹果》,不知道被谁换成了一首古老的情歌。
司徒玥不知道歌名,只听到一句歌词,唱的是:
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头顶的灯光也被换成了适合慢歌的节奏,紫红色的灯光一圈圈地洒下来,关山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柔软,司徒玥真想一头扎下去,溺死在里头。
所有的一切,她都能看见,也能听见,就是脑子不能思考,仿佛不知道自己是谁,围着的这一圈人是谁,面前这个,如此温柔热切地看着她的人,又是谁?
灯光就在此时陡然熄灭。
黑暗之间,她猛地惊醒。
手上一凉,有人在黑暗中拍了拍她的手背,仿佛在说:不要怕。
然后,眼前一亮,有人推着一个巨大的双层蛋糕,走了进来。
程雪笑着走到司徒玥身边,拿着一个尖角小帽,给她戴在头上。
“生日快乐,阿玥。”
程雪抱了一下司徒玥,又很快地退到一边。
蛋糕已经推到司徒玥面前,推蛋糕的人居然是马攸。他胖胖的脸颊在蜡烛的照耀下,发出一圈柔光。
“生日快乐!司徒!”
“许愿许愿!唱生日歌!邓晓柔,你起个头。”魏明朗吩咐道。
他话音落地,邓晓柔就带起头,五班的同学纷纷笑着唱起生日歌。
司徒玥条件反射地闭上眼,赶紧许愿。
生日歌唱完,大家问她:“许了什么愿?”
司徒玥这时候脑子不在线,特别好骗,有问必答。
于是,她老实回答:“希望关山做我男朋友。”
关山“嗤”的一声笑,轻轻敲一下她的脑袋:“笨不笨?许已经实现了的愿望做什么?”
“实现了?”司徒玥瞪大眼睛,“什么时候?”
关山拈起玫瑰花上的一张卡片,递给她:“打开看看。”
司徒玥接过一看,上面是她无比熟悉的小孩字体。
小玥儿,愿意和我分享你的余生吗?
关山
番外一
 
如果故事可以停在这里,就好了
 
很多时候,魏明朗都觉得,故事到了一个适当的地方,就该当断就断。
这样的结尾,叫恰到好处,否则的话,就成了狗尾续貂。
他的故事,如果要断,就应该断在高一新学期开学,他和程雪初见那会儿。
他从小就没女人缘,姑娘们不知怎么的,都特别不待见他。
发自肺腑地说,他长得还算可以,而且都是真心地喜爱她们。
幼儿园的时候,他喜欢坐在右手边的一个羊角辫女孩儿,因为太喜欢了,午睡时也想和她说话。
结果,羊角辫女孩儿幼儿园三年,没得过一次小红花,毕业的时候呜呜哭着说:“我讨厌魏明朗。”
魏明朗搞不清楚为什么,明明午休的时候,不是和他玩得很愉快的吗?
到了小学,他喜欢上了女班长。
女班长小小一只,最喜欢讲“安静”两个字,还带着可爱的乡下口音,生气的时候,脸上会喷上两朵红云,特好玩儿。
魏明朗就故意惹她生气,在她细声细气吼“安静”时,就偏不安静,上蹿下跳,女班长气得鼓着脸颊,像只河豚。
魏明朗也爱极了她的乡下口音,特意拿修正带在她的桌子上写“乡巴佬”。女班长吃完饭回来,看见桌上的字,气得两肩颤抖,眼里憋着泪,大声问:“谁写的?”
魏明朗就赶紧站起来,说:“我呀我呀我呀。”
女班长瞪着一双泪眼,控诉:“魏明朗,你真讨厌!”
魏明朗搞不清楚为什么,怎么就讨厌了?乡巴佬是多么可爱的一个称呼啊?
上了初中,魏明朗收敛了很多,整个人沉默下去,也开始有小女生手挽着手来班上看他,还会有情书塞到抽屉里。
但他没有兴趣,他更爱打球和游泳。
直到初二时,他再次喜欢上了前桌的转学生。
转学生有着一头齐耳短发,皮肤白若细瓷,颈子上两根儿细带子,绕到颈后,打个蝴蝶结。
魏明朗总喜欢去解开那个蝴蝶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大概就是手欠。
但他很爱看解开后,转学生的反应。
她羊脂玉一般的耳垂,会在一瞬间红透,像一颗鲜嫩欲滴的树莓。
真好看呀,魏明朗觉得自己爱上她了。
可是下一秒,一个巴掌清脆地扇到了他的脸上。
“流氓!”
转学生哭着跑了。
魏明朗搞不清楚为什么,他只是解开一个蝴蝶结,怎么就成了流氓。
他冤枉。
在遇见程雪之前,他的女人缘大抵如此。
遇见程雪的那一天,是高一新生开学,他去得早,教室里就他一人,靠在桌上补觉。
程雪进来的时候,小声“啊”了一下,把他惊醒了。
原来是她进门时,衣服钩到了门框上一枚铁钉子,她不知道,还往前走,导致衣服“刺啦”一下,划破了道口子,她人也被拉得往后退了几步。
然后,她做了一个可爱到爆的动作。
她没想着赶紧把衣服扯下来,而是鬼鬼祟祟地向四周看了看,应该是要看刚刚有没有人看到她出糗,她的眼睛又大又亮,扭头四看的动作,像极了一只笨手笨脚的小鹿。
看到除了一个趴在桌上的人,就没人看见她,她才松了口气,去解开被钩住的衣服。
却不知道,这些都被装睡的魏明朗看在了眼里。
魏明朗想,他又有喜欢的姑娘了。
但他不想再听到喜欢的姑娘,说他讨厌了,流氓当然就更不行。
故事如果断在这里,就是一个情窦初开时的心动往事,挺好。
故事接下去,就是魏明朗因为试图拿锤子把门框上那枚钉子拔出来,被潘艳华骂了好一阵子,同时,魏明朗开始注意起了程雪的一举一动。
她有着乌黑的长发,美丽的双眼皮,一男一女两个好朋友。
课间操回来时,她左臂挽着一个男胖子,右臂挽着一个女瘦子,三个人有说有笑,亲密至极。
他真想变成她手臂上挽着的那个人。
为了接近她,他开始从她的朋友,那个女瘦子接近起。
女瘦子叫司徒玥,人挺不错,就是爱动粗。
但和司徒玥混的时间久了,开始有谣言说,他暗恋司徒玥。
那怎么能行?这怎么能乱说?
魏明朗不淡定了,一个个地跟群众解释。
他不喜欢司徒玥,司徒玥是兄弟。
玩得好的几个男生就问他喜欢谁。
他说了程雪的名字。
然后男寝室里一片寂静。
过了很久,才有一哥们儿开口说:“班花啊?不太好搞。”
“哪里是不太好?”另外一个人插嘴,“简直就是难搞。”
“难于上青天。”
“为什么?”魏明朗有些错愕。
大家就给他分析。
“你看班花啊,平时好说话吧?”
“好说呀。”
“这就对了。”
那哥们儿揽过他的肩膀,为他指点迷津。
“好说话的人呢,一般到了关键时刻,就特别不好说话,就比如你让张二,”他指了在场一个男生,“张二去找她借笔,班花肯定二话不说就借给他,然后张二去找她借一百块钱,班花也肯定二话不说就借给他,接着张二又找她借一千块,班花这时候可能犹豫一下,最后还是二话不说就借给他,到了最后,张二去找她,说要借她睡的床,也别搬来搬去麻烦了,两个人躺一张就行,这下想都不用想,班花肯定二话不说就拒绝他。”
听到最后,大家才知道这是个颇隐秘的黄笑话,都哈哈哈地猥琐笑了起来。
只有魏明朗表情认真地说:“也有可能是张二长太丑了,换我去借,成功率可能会大一些。”
张二无语。
那时候,魏明朗就是这般自信的奇男子。
直到后来,迟灏出现了。
魏明朗很早就发现了程雪和迟灏在老教师公寓前幽会,甚至早于司徒玥知道之前。
他们两个人站得很近,说着话,声音太小声,魏明朗听不清。
后来他回到教室里,听到马攸和司徒玥在窃窃私语,他的耳朵自动为他捕捉到了“程雪”“家里”“地址”几个字眼。
直觉告诉他,他们说的,绝对和程雪与迟灏在教师公寓前幽会有关。
他只耍了一个小聪明,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那一刻,他真的太高兴了。
程雪被她爸爸家暴,她是一个有着一身苦难的可怜女孩儿。
他快速地穿过丛生的杂草,凌乱的碎石残砖,跑到老教师公寓前,一堵破败的墙边,上面被小孩儿用粉笔写着:从前的我你爱搭不理,今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他拦住程雪,脸上带着汗,表情很激动,喘着粗气对她说:“程雪,听说你爸家暴你、家暴你妈,是真的吗?”
然后,一如从前,他爱的女孩儿迅速地拉下脸,问:“谁说的?”
他就如实告诉她:“马攸和司徒玥。”
程雪得到答案,就扭头跑了。
他站在她身后,伸出一只手,仿佛想要拉住她。
他还有一句话没讲完。
他想说,如果你爸家暴你、家暴你妈,你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也保护你妈。
但程雪只是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如果故事断到这里,就是一段因为误会而错过的年少狗血奇缘,也挺好。
故事再接下去,就是小苍山半腰上看日出。
程雪看迟灏,而魏明朗看她,说着各自的梦想,之后她被那个浑蛋父亲打破脑袋,他们护送她上下学。
那时魏明朗未满十八岁,半夜睡觉时,还是会因为骨头生长而疼醒,他还是个少年,关于男人的责任、担当,都是一知半解。
但在那一段蒙昧的时期里,他用自己还未长成的肩膀,担负起了保护自己心爱女孩儿周全的重任。
如果故事断到这里,就是一个关于暗恋的青春期故事,也挺好。
还接下去的话,就到了毕业那一天,KTV的包厢外,魏明朗终于鼓起勇气告白。
正如好兄弟们告诫过的一样,他意料之中地败了。
程雪只是笑着轻轻摇了下头,说:“你别开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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