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延安东路
时间:2022-01-23 08:48:49

   《萤火》作者:延安东路【完结+番外】
  文案:
  节选:
  沈逸认真的听着,陆怀南继续说:“可是那年,就是我妈在我大姨家小住的这几天,日本人突然疯了一样,屠了旅顺全城,全城将近两万人,几乎无一生还,我姥姥姥爷全死在那场浩劫里。屠城的消息一直从旅顺传到满家滩,我妈和我大姨就疯了,说什么都要回去看一眼,人在那时候是不知道害怕的,但是我大姨夫拦住了她们,硬是按住她俩没让去,等风波过去了,我妈独自回家了,但是她哪有家了呢?旅顺人民百不存一,巷子全空了,昔日热闹的镇子像一座鬼城,拉马车的人给我妈送到后转身就跑。我妈独自在大街上走着,那时候尸体已经埋了,但是零星还能在路上看见人头。我妈像行尸走肉一样,从旅顺徒步又走回了满家滩,八十多公里,我妈走了一天一夜,一步没歇,像不知道累一样。她从满家滩我大姨家一直呆到出嫁,又生了我,好不容易过了几年消停日子,我爸又被抓了劳工。”
  陆怀南叹一口气:“我妈,命不好。”
  然后他又笑了:“这个世道,谁又命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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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标签: 民国旧影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逸 ┃ 配角:陆怀南 ┃ 其它:家国情怀
  一句话简介:萤火,是他灵魂的光芒
  立意:家国情怀
 
 
第1章
  1937年,11月,经过数月的浴血奋战,国军伤亡惨重,拼尽全力却已无力扭转战局,上海沦陷,租界成为孤岛。
  苏州河把上海一分为二成为两个世界。
  一边是歌舞升平灯红酒绿,一边是断壁残垣人间炼狱。
  租界外,无数战士战死沙场,他们残破不堪的尸体堆叠着,已经很难分辨出人的形态。建筑损毁严重,破败的砖墙水泥被炸成渣子碎末,和战士们的血和在一起。
  租界口,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大多数人都狼狈不堪,面黄肌瘦。他们中,有青年背着年迈的老父,有母亲捂着哭泣孩子的嘴。
  这些人都是要往租界去的,此前,他们是农民,是工人,是商贩,是老师,是医生,是人世间普普通通的一员,但是战争让他们失去了家园,接下来他们大多数人的命运,都是流离失所,露宿街头。
  日军炮火所及之处,可谓民不聊生。
  又一阵隐隐的炮声传来,沈逸回头看了一眼,就又随着大量难民匆匆向前走去。
  陈岁也在租界口,不过她是在租界内这一侧,上海的十一月份有些许寒冷,她穿着红色的大衣,成为这灰色世界中难得的一点亮色。
  陈岁今年刚毕业,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她刚成为了一名报社编辑,现在她举着相机,把眼前的景象定格成历史的铁证。
  暮色降至,沈逸终于进入到租界内,他在法国呆了四年,本有机会留在当地,他家在哈尔滨,现在已沦为所谓的满洲政府控制地,国内不太平,他的母亲和大哥并不希望他回国,但是沈逸心中太多牵挂,一毕业就回来了。
  沈逸本想坐船到大连后直接回哈尔滨。但是半个月前,邢老师的一封信,他改变了路线,先来了上海。
  沈逸拿着刑瑞林给他的地址,匆匆从陈岁身边走过去。
  那个地址是一家报社,就在街区拐角处,沈逸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上的四个大字,径直走了进去。
  刑瑞林和张易之正在等沈逸。
  “邢老师。”沈逸跟刑瑞林打了个招呼,对张易之笑笑,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报社的主编,张易之先生。”
  “张老师,您好。”
  张易之给沈逸拉了个凳子:“坐,今天刚下船?”
  “嗯,从码头直接就过来了。”沈逸点点头,也没客气,放下行李,坐下了。
  张易之看着沈逸有些凌乱的头发:“从公共租界那边过来,不容易吧。”
  沈逸:“还挺顺利的,不过,租界口那么多人,没人安置他们?”
  “我们正要做一期这个主题,希望在舆论上造成一些压力。”
  张易之说:“日本人不希望难民涌入租界,已经开始在租界外设防了,法国人设置了一些难民营,但是收容能力有限,这几天人会越来越多,租界就这么大的地方,很快就会饱和。说到底,解决造成难民的根源问题,才是真正解决问题。”
  说到这,楼下传来脚步声,陈岁回报社来送相机。
  “张老师,邢老师。”说话间,陈岁已经上楼了,刑瑞林并不常来,更何况今天还有一个外人,陈岁有些意外,她把相机小心的放下,看向沈逸:“哎?我刚才好像见过你。”
  沈逸生的好看,一袭黑衣,长身玉立,在刚才的人群中确实很引人注意。
  张易之:“没大没小的,他是你邢老师以前的学生,说起来是你的学长。”
  沈逸伸出手:“你好,我叫沈逸。”
  陈岁也伸出手去:“你好。”
  张易之知道刑瑞林约沈逸到这里是有事要谈,等到了陈岁,他便起身带着陈岁下楼了,把地方腾给了刑瑞林和沈逸。
  报社只剩下刑瑞林和沈逸两个人。
  “老师,我这次回来,希望能做一些事情。”
  刑瑞林:“国内的形势要比你想象的难,明天一早,你还是先回哈尔滨去,你想做事,也不要急于一时。”
  刑瑞林说着从抽屉里掏出一叠信纸:“你到了哈尔滨,去光华书店找一个叫陆怀南的人,我给你写封介绍信。”刑瑞林指指旁边的凳子:“坐下等。”
  信写好了,刑瑞林把信纸折好放进信封里递给沈逸,又说:“云庭她们家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沈逸接过信封,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心里泛起心酸的滋味。
  云庭,是沈逸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他们自幼相识,出国前沈逸已与她订婚,说好的回国就结婚,但是1935年云庭家里突发变故,她的父亲母亲双双离世,云庭未完成在国外的学业,便回国了。
  沈逸这次匆匆回国,也是为了她。
  沈逸点点头,他有些愤慨:“我云叔和李姨一辈子治病救人,他们不该就这么走。”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云庭当时在国外,能逃过一劫已经很不容易了。云庭回国后一直在哈尔滨医院工作,你回去也见见她吧,她这两年独身一人无依无靠,虽衣食无忧但是心里一定很不容易,我与她的父亲母亲是故交,我本应照看她的。”
  说罢刑瑞林站起身来:“走吧,你折腾了一天也累了,我带你回旅馆休息。”
  沈逸拎起行李跟随刑瑞林走出去,天已经黑透了,但是上海街头并不冷清,百乐门的门前灯火通明,欧式建筑上写着各国的标语,墙壁上贴着当红明星“九公子”的画报,门口不乏穿着得体的先生小姐,他们有的醉酒,步履蹒跚,有的左顾右看,摇曳生姿。
  沈逸往里看了一眼,只觉得灯光刺眼。
  一个路人淬了一口:“隔江犹唱后庭花。”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能看完QAQ
 
 
第2章
  沈逸没有多在上海逗留,休息了一晚,他就坐上了回哈尔滨的火车。
  几天后,沈逸终于踏上了这片他最熟悉的土地,北风阵阵,白雪苍茫,到了这,沈逸才觉得自己真正回来了。
  1932年哈尔滨沦陷为伪满洲国,沈逸家里就把他送出去读书了,当时18岁的沈逸在上海读了一年,就又出国了,这次再回到家乡,时隔将近六年了。
  但是这次回国他并没有告诉家里,下了车他直接去找了云庭。
  在医院门口,云庭看见沈逸,还是感觉就像久处黑暗后看见一束光。
  云庭四五岁就认识沈逸了,这个世界上,云庭失去了父母,最亲近的人,就是沈逸。
  虽然一直有通信,但是沈逸和云庭已经太久没有见面了。
  “你回来了。”还是云庭先开口。
  沈逸看着云庭,她的笑容在暮色下散发出光芒。
  “瘦了。”
  云庭是瘦了,在沈逸的记忆里,云庭的儿童和少女时期虽算不上胖,但是皮肤丰润,脸都是圆圆的,前几年经历了那么一遭,云庭确实轻减了不少。
  云庭的状态其实还不错,刚回国的时候,她天天以泪洗面,经常哭着睡着,一睁眼睛就又开始流泪,那段时间,她几乎想随爸妈一起去了。但是那件事已经过去快三年了,幸得亲友相助,云庭的生活逐渐步入了正轨,云庭心中虽还有痛,但是也早已恢复理智,若父母在天有灵,她作为独女如何在这乱世中生存下去当是他们最关心的。
  云庭爸妈出事后,她就没有再回家住了,刑瑞林给她安排了一处住处,是一座一层两进的小洋房。
  云庭笑笑,拉起沈逸的手:“走吧,我们回去聊。”
  这时,道路对面一队拉练的日本人跑过,路上拉洋车的人看见,站定了,给日本人深深鞠躬,直到那队日本人走远了,才直起腰来。
  沈逸皱了皱眉。
  “日本人定的规矩”云庭说:“中国人看见日本人都要鞠躬,你走的早,不知道。一开始是没人愿意的,但是后来日本人当街杀了几个反抗的厉害的,就都愿意了。”
  云庭看着沈逸又说:“总还是要生活的。”
  沈逸意识到这些年云庭的生活可能并没有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他点点头:“走吧。”
  到了家里,云庭脱下大衣,转身进了厨房,沈逸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云庭熟练的切菜煮面,更加证实了刚才心里的想法。
  她原来什么都不会做的。
  “家里没有大米了,吃面吧。”云庭端着两碗面,放到桌子上。
  沈逸端起碗喝下一口面汤,身体从内到外的暖和起来:“医院的工作,是邢老师介绍给你的?”
  “嗯,我爸妈走后,邢叔叔帮了我不少。”云庭问道:“这次回来,还走吗?”
  “以后不好说,暂时不走了。我回来先到的上海,前几天见过他了,他都有白头发了。”
  沈逸感叹道:“时间过的真快啊。”
  “是啊,你走那年你哥还没结婚,现在孩子都三岁了。”云庭说:“你小侄女可好玩啦,她一岁多的时候只要给糖管谁都叫妈妈,但是前几天我去,就管我叫小姨了,我问她为什么,她一本正经的跟我说她爸爸没那么多老婆。”
  听到这些,沈逸会心一笑:“对了,我这次回来,我家里不知道,我妈他们,还好吧。”
  “哦…我替你保密。阿姨挺好的,只是你不在家,她常提起你,看的出她很想你,不过现在她忙着带孙女,心思多少分走一些。”云庭没问为什么,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你住哪?”
  “这两天看看房子吧,我一会儿去找家旅店。”
  云庭望了一眼窗外:“天黑了,别走了,租到房子之前就住我这吧。”
  沈逸点点头。
  他看着云庭,还是没能问出那句这几年你过的怎么样。
  *
  晚上,沈逸正要躺下休息,确听见门铃响起,他刚要出去,就听见云庭的声音:“沈深哥。”
  沈深,是沈逸的大哥。
  沈逸跟云庭撒尿和泥的时候沈深已经上学了,所以虽然云庭和沈深也是从小认识,但是并算不亲密,再加上沈深小时候经常监督沈逸和云庭学习,教学策略是一碗水端平,不论男女背不出来就打手板,所以云庭从小其实有点怕沈深。
  不过云庭家出事她回国后,沈逸的母亲有意来亲近云庭,云庭和沈家的互动多了,与沈深的关系也近了不少。
  沈深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这么晚来打扰了,你家有没有罗汉果,我妈这两天感冒有些咳嗽,我给她泡些水喝。”
  “有的,”云庭说:“阿姨严重吗,我跟你回去看看吧。”
  “没事,普通的感冒而已,我今天下班晚了些,要不我就去药店买了。”
  云庭又问:“怎么引起的知道吗,什么症状。”
  “我家前天修窗户,可能是冻着了,就是喉咙有些发炎,有点咳嗽。”
  “好,外面冷,你进来等我。”云庭说着转身去拿药了。
  沈深并没有进去。
  一会云庭拿着一包药走出来:“这里面有罗汉果,我又拿了些桂枝和陈皮,要是过几天不见好你告诉我,我过去。”
  “好”沈深接过药包,看着另一个房间的灯亮着:“有朋友来?”
  沈逸在房间里,正隔墙偷听。
  云庭笑笑:“没,我自己一个人住,有时候有些害怕。”
  沈深拿着药走了。
  沈逸从窗户看着沈深走远的背影,关上了灯。
  *
  第二天一早,沈逸送云庭上班后,去了光华书店找陆怀南。
  柜台的小姐让他上二楼去找。
  光华书店二楼的办公室开着门,沈逸敲了敲门,直接走了进去。
  陆怀南正无所事事的坐着看报纸,见沈逸进来,抬眼漫不经心的说:“把门给我带上。”
  沈逸关好门:“您是陆怀南陆先生吗。”
  陆怀南放下报纸:“我是。”
  “您好,我叫沈逸,是邢老师让我来找您的。”沈逸说着掏出来那封信来递给陆怀南。
  陆怀南打开信封抽出信纸,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句:“刑瑞林这是又给我送学生来了。”又看向沈逸:“会的东西不少啊”又摇摇头:“就是都太文了。”
  陆怀南从办公室桌子里掏出一盒烟,自己拿了一根,又递给沈逸一根。
  沈逸摆摆手:“谢谢,我不抽烟。”
  “烟都不抽。”陆怀南自顾自的点着那根烟:“真是个好孩子。”
  “陆老师,我…”沈逸刚想说什么,就被陆怀南打断了话:“打住,你才比我小几岁啊,就叫我老师,把我都叫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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