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子的面积不小,三圈,约么有五千米。
沈逸脱下最外面的皮大衣,一阵野风呼啸着吹过来,沈逸一阵哆嗦,他定定神又要脱下毛衣。
陆怀南伸手拦住了他:“你这孩子咋这么老实,毛衣不用脱了,跑去吧!”
陆怀南拿出怀表计时,沈逸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沈逸这些年疏于锻炼,第一圈还好,第二圈刚过半,沈逸就开始力不从心,再加上北风巨大的阻力,到最后一圈,沈逸简直觉得步履维艰。
“不许停!跑起来!”陆怀南在沈逸经过他的时候吼道。
最终沈逸坚持着没停,全程跑了下来,但是速度就…
沈逸停下来,大口喘气,干冷的北风吹进喉咙里,他感到一阵阵想吐。
沈逸跑了将近40分钟,陆怀南等他跑完,冻的直跺脚,他看着直咳嗽的沈逸,递给他一个热水瓶:“感觉怎么样。”
沈逸不敢多喝,他接过水瓶,抿了两口,热量进入身体,他感觉稍微好了一点:“还可以。”
“还可以,那就继续,去,再去跑一圈。”
沈逸咬着牙又跑了一圈。
这次跑回来,沈逸站着都费劲,陆怀南又问:“感觉咋样。”
沈逸气还没喘匀:“还可以。”
“那就再去。”
沈逸摇摇晃晃的又跑了出去。
这一圈跑的也不比走的快多少。
陆怀南看着这次跑回来的沈逸,他的刘海因为出汗打湿了,被风一吹,发梢冻成了冰。陆怀南看着沈逸,觉得很有意思:“这回呢,感觉咋样?”
沈逸勉强撑起蹲着的身子:“还可以。”说罢,又要跑出去。
“行了,”沈逸说还行,陆怀南却不敢让他跑了,他倒不是心疼沈逸,但是他怕沈逸这单薄的身板出汗后被这哈尔滨的邪风给吹死,他带着沈逸走到避风的厂房里,自己找了个纺织机坐下:“俯卧撑。”
沈逸:“多少?”
“你先做。”
沈逸俯下身来做起来,由于之前耗费了过多了体力,做到第三十个,沈逸的胳膊就开始抖起来。
陆怀南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拣了一个干树枝,啪的抽在沈逸手臂上:“继续,想学开枪,单薄的跟个姑娘似的,怎么开枪啊?到时候连后坐力都抵不住。”
沈逸咬着牙继续,陆怀南拿小树枝在地上划拉着,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并没有盯着沈逸,但是他哪个动作稍有迟疑,陆怀南的小树枝就精准的抽过来,一百个做完,隔着毛衣,沈逸胳膊上让陆怀南抽的全是红檩子。
“行啦。起来吧。”陆怀南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红本,又拿出一只钢笔,沈逸看见陆怀南在一页空白页上写下日期,然后又写了三个字:不合格。
回到家,云庭房间的灯还开着,听到门声,云庭出来,尽管沈逸提前打了招呼要晚回来,但是她没想到这么晚,她披散着头发,穿着白色的睡衣,问道:“这么晚才回来。”
“约了朋友锻炼身体。”
云庭听出沈逸的声音有些沙哑,看着外面如铁的寒夜,她挽起袖子,走进厨房:“你等等我。”
不一会儿云庭端出一杯红糖姜水:“喝完了再睡吧。”
沈逸双手捧住那碗热水,冻僵的双手缓和过来:“对了,我之前说要租的房子,房东亲戚今天搬走了,我明天就搬过去。”
云庭点点头:“好。”
第5章
一年后。
从云庭家搬出来后,这一年,沈逸一直白天上百晚上训练。
这天沈逸和云庭正在沈逸租的房子里吃饭,陆怀南来了。
沈逸放下手里的筷子:“老陆。”
“云庭也在啊,书店来了一批货,伙计下班了,一会你去帮我搬吧。”陆怀南看看二人还没怎么动的饭菜:“不急,吃完再去。”
云庭站起身来:“一起吃点吧。”说罢去拿了双筷子。
陆怀南没有客气,坐下来与云庭沈逸一起吃饭。
饭后,三人一同出门去,先送云庭回家,然后沈逸和陆怀南要去书店,云庭站在自家门口,心里莫名的有一种心慌的感觉,她叫住沈逸:“搬完早点回去。”
沈逸对云庭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转身和陆怀南走了。
自一年前沈逸搬出去后,云庭一直就知道沈逸有事没告诉自己,但是也算不上刻意隐瞒,因为她也从来没问过。
“小娇妻。”陆怀南点着一支烟:“对你挺上心的,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这种事你可不能让人家小姑娘先开口。”
沈逸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总后只是叹了口气:“你找我什么事。”
陆怀南见他不答,也没有再问:“到了你就知道了。”
光华书店的仓库,陆怀南指着一个集装箱:“看看吧。”
沈逸打开箱子:“药?”沈逸拿出一瓶细看:“磺胺?”
沈逸看着这满满一箱子磺胺,震惊不小:“哪来的?”
“本来是要从大连运出去的,但是日本人查的严,没出去关,反而折腾到这来了,今天十点的火车,咱俩要给它送出去。”
“这么大的物件,送上火车?”沈逸更震惊了。
“啊呀!货运车,都是一样的箱子,只要混进去,日本人也不会挨个箱子的查。”陆怀南说:“这玩意虽然不比盘尼西林,但是也是稀缺药,在战场上一瓶药就是一条人命。”
沈逸才反应过来火车不只有客运,他回忆了一下在火车站看到的列车时刻表:“今晚十点,我记得有一趟客运车,你说的那趟货运,如果同一时间…”沈逸想了想问道:“它会停下来等客运车通过?”
“这不是挺聪明的吗?”陆怀南道:“客运停车的十分钟,货运车会在后面等它十分钟,我带着药从火车站后面翻进去,你直接在火车站买票进去。”
“我为什么不跟你一起从后面翻进去?”
“两个人太明显了,你这身手我怕你拖我后腿。”
“…”
陆怀南又说:“有一个人被抓住了总要留一个人给刑瑞林送信吧。”
“……”
沈逸沉默了一下,问:“你一个人能背着这些药翻墙?”
“火车站后面有一块缺口,没多高,我要是有带着药爬高的本事还要你去干什么?”
“我们只负责送上火车?”
“嗯,别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到了那边刑瑞林另外安排人接应。”陆怀南看了一眼手表:“才七点,来的及来的及。一会儿你只要想办法走到客运车中段位置,这种普通车只有车头有人,日本人的防备心在伪满区一般不是特别强,这大冷的天,又不是正经停站,日本人未必会下车,不过你到时候机灵点,发现不对劲赶紧走,千万别管我。”
陆怀南看着沈逸:“你这孩子,就是太老实。”
陆怀南说着,不知从哪掏出来几个钉子和一把锤子,他把钉子钉进木箱子,在一个木头撑上钉了连着订了三个:“做个记号。”
沈逸点点头,又问:“现在才告诉我,你不怕我今天不在家?”
“你不在家就是在云庭家,还能上哪去?”与前面三个连续的钉子隔了一段距离,陆怀南用力把最后一个钉子锤进去:“提前告诉你,万一有什么纰漏,我可不敢保证你不叛变。”
沈逸:“………”
*
东北夜晚的火车站,黑色的夜幕中零星飘散着雪花。
沈逸站在站台上,往后望去,站台似乎没有尽头一望无际的消失在夜色里。
火车鸣笛声传来,站台上的人们都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两步,刚下过雪,站台很光滑。火车开过来,激起阵阵雪花,因为巨大的室内外温差,车窗上后结了一层厚厚的霜,从外面看过去,什么也看不见。乘客几乎都在火车一侧,沈逸看看自己的火车票,也是在前面的车厢,好像后面的车厢并不卖票。
火车在沈逸面前停下来,沈逸往后看了一眼,后面的车厢虽然没人上车,但是有人下车,门开了,沈逸直接走上了车。
沈逸上了车,哈尔滨是大站,又临近年关,车上人不少,沈逸看了一眼窗外,一层厚厚的霜阻碍了视线,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也看不见外面,沈逸快步向后面的车厢走去。
直到走到车的尽头,最后一个车门果然开着,对下车的人日本人似乎不太在意,沈逸赶紧跟随最后一个下车的乘客又走了出去。
下了车,沈逸看看四下没有日本人,一转身拐进火车背面,向后面的货运车走去。
陆怀南已经等在那了:“你倒是挺快。”
陆怀南说着翻身就上了车:“把药给我。”
沈逸用力举起那箱药,药箱挺沉,沈逸手直哆嗦,陆怀南在上面接过药:“好歹臂力是没白练。”
陆怀南把药箱放好:“好啦,走吧。”
他刚要跳下车,这时车头的方向突然下来一个日本人。
陆怀南忙从车上拉住沈逸:“快上来!”
沈逸看了一眼,赶紧用脚把刚才药箱压出的印记胡乱的划拉两下,然后翻身上车。
这天的雪下的不大,铁路两侧的积雪又定时清过,在夜色下,那个药箱的印记已经看不清了。
沈逸和陆怀南钻进货箱上盖着的黑布里,趴在货箱上,大气不敢出,那个日本人朝这边走了过来。车厢有一定高度,日本身高又矮,只要他不较真掀开布查看,就不会发现他们。
那个日本人拿出一杆枪,搁一段距离捅两下货箱。
透过黑布的缝隙,沈逸看到日本人走近了。风使劲的吹着,盖着货品的黑布被吹的哗哗响。
二人屏住呼吸。
日本人走到二人眼前,停下了。
陆怀南暗自摸出了□□。
这时突然一阵狂风刮来,捆布的绳子一歪,黑色的布被掀起来,沈逸和陆怀南一瞬间暴漏在空气中。
沈逸和陆怀南同时抓住了布的一边,刷的把掀起来的布拽了回来。
日本人本来背对着火车,风着么一刮,他一个转身面向沈逸和陆怀南,用日语骂了一句。
陆怀南用枪瞄准了他。
日本人抬头往上看了看,陆怀南眼瞅着就要扣动扳机,沈逸赶紧按住了他的手。
沈逸用极轻的动作对陆怀南摇了摇头。
那个日本像刚才一样拿枪杠往上戳了戳,就戳在陆怀南的手边。沈逸和陆怀南按兵不动。
日本人戳了两下,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他放下枪,点着了一根烟,抽了起来。抽了几口,他把烟头往地上一扔,往回走去。
日本人走远了,沈逸和陆怀南赶紧翻身下来,把黑布拽拽平整,然后撒腿往围墙边跑去,要是没了火车掩护,依然容易被对面的日本人发现。好在冬天路滑火车启动也慢,走的也慢,二人挑着没有积雪的荒草地走,赶在火车开走之前就离开了围墙。
“可以啊,”往回走的路上,陆怀南对沈逸肯定道:“关键时刻沉得住气。”
“刚才那个日本人骂的是这鬼天气。听起来不像看见了我们的语气。”
“会日语?”
“不算会,只能听懂几句。”
远处火车的轰鸣声响起,沈逸却没有松一口气。他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反而觉得不安心。
就像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海面,海水褪下去后下面却未必是平整的暗沙。
第6章
距离送药已经过了一星期,这天上班,陆怀南送来好消息:“药送到了,我们那面的同志顺利拿到了药。”
陆怀南说:“晚上我做几个菜,叫上云庭,去我家聚聚。”
沈逸放下笔:“那我下班去接云庭。”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沈逸起身开门,来人不认识,沈逸客气问道:“您好,请问您找谁。”
“请问陆怀南先生在吗?”
“他在。”沈逸回过头去:“老陆,找你。”
沈逸话音刚落,门外就冲进来几个日本人,上去就要按住沈逸,沈逸一闪身躲了过去。
“草!”陆怀南一把拽过沈逸:“我就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
陆怀南迅速的拉开自己的抽屉,那里面有一叠纸,陆怀南点开一个打火机扔了进去,火苗窜了两下,火腾一下烧起来。
沈逸也立刻反应过来,他掏出□□,对着那几个日本人就是两枪,沈逸的枪法练了一年,练的还可以,他打中了两个,那两个日本人应声倒地,还剩一个日本人躲了过去,剩下的这个日本人抬手一枪还击。沈逸上去一脚踹飞了他的枪,却被他抓住裤腿,沈逸就势爬下来,与他扭打在一起。
一开始敲门的中国人见状并不敢上前,他捡过刚才被沈逸踹飞的枪拿起来对着在地上翻滚扭打的沈逸和日本人瞄起来。
“他妈的你这个傻逼!”陆怀南上去就给了那人一脚,他一把夺过那把枪,砰砰两枪打碎了书店的窗户,玻璃哗啦一声碎了一地,陆怀南上去猛踹跟沈逸扭打在一起的日本人的头,沈逸趁机起身。
与此同时,门口又有几个日本人就要冲进来。
陆怀南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燃烧的抽屉,整个桌子已经给烧穿了一个大洞,几张纸早已烧的荡然无存,陆怀南站在窗边对沈逸大喊:“别跟他们纠缠,快跳下去!”说罢自己一转身跳了出去,陆怀南没有落地,他站在楼外的窗台上拿枪掩护沈逸。
沈逸一边往窗边跑,一只手向后看也没看的胡乱开了两枪,一只脚刚迈出窗外,沈逸一回头想再看一眼办公桌是否烧完了。
就在回头这一瞬间,迎面一颗子弹嗖的一下打中了他,一片血花在沈逸锁骨下方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