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南捏起那瓶药，看着晶莹的液体，问云庭：“就这一小点就够了？”
“普通人不一定，但是坂本现在的身体状况，足够了。”说完云庭走到门边：“我得赶紧回去了，你们小心。”
云庭走后，陆怀南锁了照相馆的门也出门了，他要去找邢瑞林，既然已经有了药，没必要再给自己增加风险。
陆怀南很快就找到了邢瑞林，二人回到照相馆，开门进去，发现苏鸿不见了。
桌子上空空如也，那支西地兰也不在了。
“草！”陆怀南一拍大腿：“苏鸿肯定去广慈医院了！”
*
云庭很惊讶自己在门诊室再一次见到了苏鸿。
苏鸿倒是很自然，全然看不出认识云庭的样子：“大夫，我这几天有些喉咙疼，咳嗽，说话也觉得费劲。”
云庭只能配合说道：“我先给你开个病例，一会儿…”
这时候午休的时间到了，跟云庭同一诊室的李大夫站起身来：“云大夫，我去打饭了，要给你带一份吗？”
云庭稍微一愣，显然她还在想苏鸿是怎么回事并没有仔细听他的话，不过她笑着应道：“好，那就麻烦了。”
李大夫出门去，苏鸿说：“哪有注射器？”
云庭小声回答：“走廊尽头的备药室里就有。”
云庭想了想又说：“坂本是今天晚上的手术，你手术后再动手，会让他们以为坂本就是自己猝死的。”
苏鸿：“哪有白大褂。”
云庭：“楼下仓库，或者随便一个值班室。”
苏鸿转身而去。
昨天云庭回来的很晚，今天又在照相馆听苏鸿提到了云庭，沈逸心里惴惴不安，下了班就去医院接她。
此时苏鸿正像没事人一样在广慈医院晃荡。他准备以患者的身份在医院里呆到晚上，等医生走的差不多了再找机会换衣服混进去，等坂本做完手术就给他来一针。
所谓灯下黑，苏鸿这样轻松自然的苟在医院里还真没引起怀疑。
但是陆怀南要是知道苏鸿这么大摇大摆的在医院里转悠肯定能当场给他两巴掌。
沈逸与苏鸿在医院相遇了。
沈逸见到坐在花坛边上的苏鸿，上去打了招呼。
苏鸿抬眼，一时没想起来这是谁，他眯着眼看着沈逸。
“早山在照相馆见过的。”沈逸说。
“哦…”苏鸿想起来了：“你来这做什么？”
“接云庭下班。”沈逸反问道：“你来这干什么？”
苏鸿看着沈逸，一种具有讽刺意味的笑容展现在他脸上，他缓缓开口：“你不知道啊。我是来杀坂本的。”
第23章
晚上，沈逸确定云庭睡下了，独自去了广慈医院。
此时苏鸿已经在医院溜达了一个白天了，他换上了白大褂，带上口罩，看起来也像那么回事。
坂本的级别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加上他自己不想闹大动静，所以日本宪兵部并没有增派人手。坂本来的时候带的人不多，只有两个随身的护卫兵，还有就是外面的车里，有一个开车的司机。
苏鸿站在楼上，看着坂本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医院里晚上人很少，苏鸿不紧不慢的上楼去，到配药室拿注射器。
沈逸站在在广慈医院的外墙草丛里，时刻关注着走廊里的动态。
过了约么两个小时，坂本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隔着墙玻璃，沈逸听不见里面在说什么，只看见几个中国医生在一边说一边比划，应该是在跟日本人解释病情。
这时，突然身后一只手拍住了沈逸：“嘿！干啥呢！”沈逸根本没去细看是谁，下意识的回身一手扭住他的手，一手捂住他的嘴，那人手舞足蹈口齿不清的扭动几下。
沈逸定睛一看，是九公子。
沈逸松开了他。
九公子意识到沈逸神态不对，故作严肃，小声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沈逸看见九公子就觉得头疼，他皱皱眉：“没你的事，你赶紧走。”
九公子没走，他好奇的伸长脖子，顺着沈逸的目光看向窗口：“哎？躺着那个不是晚会那天的日本人吗？”九公子问沈逸。
沈逸没空搭理他，伸手把他的头按了回去，另一只手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紧盯着里面。
医院里，坂本被推进了病房，医生都回了值班室，两个日本人守在门口。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日本人向厕所走去。
这时，苏鸿穿着白大褂，托着医用托盘走过来。
苏鸿推开病房就要进去，门口的日本人站起来拦住了他。
苏鸿一口流利的日语对日本人说道：“坂本先生炎症症状严重，医生嘱咐我再给他打一针消炎药。”
日本人却半信半疑，他看着苏鸿的脸觉得面生，道：“你等一下，我去问问医生。”
日本人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这时候已经引起了怀疑，苏鸿应该与日本人继续周旋或者迅速撤离再找机会，但是日本人刚走出两步，苏鸿抓起针剂就进了屋，上厕所回来的日本人看见这一幕，向苏鸿扑来。
苏鸿快行两步跑进屋里，扬起手当着俩日本人的面就把针头扎进了坂本脖子的大动脉里。
苏鸿真是个疯子！
“卧槽！”九公子惊呆了。
苏鸿把药剂一把推到头，两个日本人扑上来。本来苏鸿的身手打两个日本人没什么问题，但是他身上有伤，又要盯着坂本确定他死，错过了出手的最佳时机，苏鸿还没来的及掏枪，就被两个日本人按在地上。
与此同时，坂本彻底咽气了。
沈逸伸手向裤腰摸去，却意识到今晚附近戒严，他根本没带枪，沈逸急的一跺脚，眼看着苏鸿的双手被反扣住，枪也被日本人掏了出来，这次，苏鸿怕是跑不了了。
九公子看出沈逸摸枪的动作，他还没在这一系列变化中反应过，但是不忘佩服苏鸿的英勇：“这么厉害的？”又看向沈逸：“你不是要杀他吧？”
“我要帮他。”沈逸目不斜视，苏鸿已经被两个人架起来，就要被带上车去。
九公子半信半疑的看着沈逸，不过他还是相信了沈逸，他单手解开自己拎着的箱子，对着箱子的一侧木板找准位置，三个手指一起发力，箱子里打开了一个夹层。
沈逸侧目看去，九公子箱子的夹层里，竟然有一把□□。
九公子拿起那把枪，对着前方瞄准。
沈逸不敢大声说话，但是又说的十分用力：“你开啊！”
九公子皱眉：“我不会啊！”
九公子话音刚落，沈逸伸手夺过那把枪，定定神，然后砰砰的打响了两枪。
两个日本人应声倒地，苏鸿趁机一个打滚就跑。
时间紧急，沈逸根本没时间瞄准，这两枪，纯是靠手感打的。
九公子一脸震惊：“卧槽！！”
沈逸一把拎起九公子：“走！”
医院楼门口还有一个日本司机，他听见动静起身跑到医院走廊里，迎面撞上了苏鸿，苏鸿一脚踹过去，把那个司机踹的一个趔趄，苏鸿赶紧折回去想去捡自己被日本人掏出来的□□。
那个日本司机反应很快，他没给苏鸿机会，从后面猛然一跃扑身过去把苏鸿按到在地，苏鸿身子一扭，就要挣脱，但是他自己伤的不轻，那个日本人的手像钳子一样按住了他的手腕，苏鸿被死死扣在了地上。
其实这时候日本司机完全有机会开枪打死苏鸿，但是他大概是想抓活的，只是把苏鸿的手反扭过来。
沈逸正要再开一枪帮苏鸿挣脱。
一声枪声却先打响了。
“砰！”
这一枪来自另一个方向，一枪打在日本司机腿上。
日本司机吃痛，一瞬间手一软，苏鸿翻身站起来，往前两步抓起地上自己的枪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枪。
“砰！”
日本司机被一枪爆头，死的挺惨。
沈逸回头看了一眼，他来不及多想另外的一枪到底是谁开的，拽着九公子飞奔而去。
医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巡捕房的人很快出动并聚集起来。
沈逸一边拽着九公子在弄堂里东躲西藏，一边飞快的脑子里还原这件的全貌，很快他就大概缕出了头绪，另外的一枪，十有八九是陆怀南开的。
沈逸和九公子此时已跑出医院老远，隐藏在弄堂里，报社和公寓离的都不近，戒严了，回去不方便，沈逸看着眼前跑过去的一队巡捕，心想着应该暂时去哪里避一避。
巡捕走远了，九公子说：“走，去我家。”
九公子的家离此处不远，二人抄小路，很快就到了。
到了家，九公子看着沈逸，盯了一会儿，他说：“你不是汉奸？”
沈逸：“我本来就不是。”
“间谍？”
沈逸：“…”
“军统还是中统？”九公子歪着头看着沈逸。
沈逸皱皱眉：“我什么也不是。”
“难道是…！？”
沈逸听出来他要说什么，抢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嘴：“快闭嘴吧你！”
“行，你不说我也不问，我就默认你是中国人。”九公子把□□重新放回箱子的暗格里。
沈逸看着那个箱子，倒是很感兴趣，他伸手摸摸那个箱子的暗格面，竟然丝毫摸不出来有缝隙。
“厉害吧”九公子说：“我师父送给我的，这手艺现在全中国也找不出几个了。”
沈逸看看九公子：“你有枪，不会开？”
“黑市买来防身的，从来没开过。”
“你的枪就放在箱子里，保险开着，不安全。”沈逸说着学着刚才九公子的样子用三根手指按
住三个位置，打开了箱子的夹层，把枪取出来，关上了保险，又放了回去。
“你怎么会开这箱子？”
“刚才你开时我看见的。”沈逸指着那个箱子：“在这条木纹下，还有这里，这里，同时用力，对吧。”
九公子一脸震惊。
沈逸起身：“不管怎么样，九公子，今晚谢谢你。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日本人一定还会查，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九公子点点头：“我不会说的，那个坂本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你别看他那天在表面上充当好人，实际过后没少难为我们，还要把我们姑娘卖到窑子里去，我们戏班子个个盼着他死，有机会我都想弄死他，这回正好，他死了我正省心。”
他想了想又说：“别叫我九公子了，同正人君子交朋友不用花名，我有大名，我叫李良辰。”
沈逸点点头：“我叫沈逸。”
沈逸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你大半夜的去广慈医院做什么？”
“我下班走到这里肚子疼，想找个地方上厕所。”
“那你快去啊。”
“吓回去了。”
沈逸：“…”
*
百乐门的后台人声嘈杂，一众舞女小姐们一正在边化妆一边在聊八卦。
“你听说了吗？昨天在法租界死了个日本人。”一个穿红衣服的舞女边描眉边说。
一个头戴蓝色羽毛的舞女接过话来：“啊呀，都上报纸了怎么不知道，说是死在医院里嘛，说是什么心源性猝死，不过我听说啊，是有军统特工刺杀…”
另一个穿黄裙子的舞女立刻来了兴趣：“真的啊？怎么回事？”
蓝羽毛舞女凑过去，小声说：“好像是第一次刺杀失败了，然后隔了一天又去医院补刀。”
“真的假的呀？”黄裙子问。
蓝羽毛说“第二次我不知道，不过第一次我是晓得的，我有一个朋友周一去租界广慈医院买药，看见了的！哦呦，听说那个特工跑的老快的！差点撞到我那个朋友的嘛…”
这时另一个穿亮片衣服的舞女探过头来加入了她们的对话：“不对呀，你那个朋友是周一去的，这都几天了，时间也对不上。
蓝羽毛舞女拿扇子打了一下那个舞女的头：“你傻呀，不是都说了事隔了一天才去医院补刀，而且报纸怎么可能当天的事当天出嘛，就是前几天的事情嘛。”
然后她继续说：“听说啊，医院里死了十来个日本人！那个特工一打十呀！老厉害的！你们可千万不要讲出哦。”
另两个舞女吃惊的捂住嘴，黄裙子说：“真的呀，也不知道长的帅不帅的！”
蓝羽毛舞女听了她这话，头上的羽毛笑的一颤一颤，说：“哦呦，你看她那个死样子，明明天天晚上陪男人，还像几百年没见过男人一样。”
几个舞女都捂着嘴乐了起来。
后天另一侧，李良辰正和他的戏班子坐在一起，小生问：“九公子，你也听说了吧，坂本死了。”
李良辰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瓜子：“死了好，他早就该死。”
另一个花旦也凑过来说：“就是，之前他还要把我卖到窑子里去，要真是军统杀的，也算是他们替天行道了。”
那个小生继续说：“九公子，你说真是有人杀的啊，我看日本人登报说是自然死亡嘛。”
李良辰抓了一把瓜子放到小生手里：“多吃，少说，不该问的别问。”
说完他站起来，转身而去。
那个小生手里握着一把瓜子，问旁边的花旦：“所以到底是不是刺杀嘛？”
花旦又给他手里添了一把瓜子：“不该问的别问。”
第24章
法租界中心捕房里，犬养健面对着苏鸿。
这个案子说来很离奇，因为目击了现场的三个日本人全死了，广慈医院的大夫当时听到枪声没敢出去，所以也没目睹苏鸿杀人，坂本死于心脏骤停。另外三个日本人有一个头被打碎了，两个失血过多而死。最神奇的是，除了打爆了日本头的那颗子弹没有找到，现场发现的其他三颗子弹，也就是三个人的尸体里残留的子弹，跟苏鸿□□里的子弹竟然都不是一个型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