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不是……”小姑娘果然有点心慌了，说话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哎，别紧张，既然你看我不像坏人，你跟我说说车晓的事情也是一样的，我就不去麻烦院长她老人家了。”
江南低沉性感的语气要是换个地方的话，那是相当诱惑人的，不过也只是点到为止——他向来很懂这方面的分寸。
小姑娘的脸更红了：“师姐比我早来两三年，她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她从小到大帮院长照顾院里的孩子，院长把她当女儿一样看待。院长如果不在，她就是我们的院长。”
原来如此，难怪她来学校的第一年就被评为了校级优秀班主任。江南不自觉地笑了笑，好看的嘴角微微上扬。
小姑娘看得呆了，江南问了什么都没听清：“啊？你刚说什么？”
“我是说，你长得真可爱。”
小姑娘：“……”
“除了我之外，之前还有人找过你师姐吗？”
“不太记得了。不过听其他师姐说，之前有人来找过她，开始还聊得好好的，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就被院长乱棍打了出去，还吩咐我们以后没有她的允许，不得见任何不认识的人，尤其是来找师姐的。”
原来如此，难怪沈院长见了他如临大敌。
“对了，你们院长这么谨慎，平时档案都是她一个人整理和保管吧？”江南赶紧正色起来，免得过头了。
“那倒没有，每年会有许多孤儿送来这里，也会有人来领养。资料太多，院长一个人管不过来，就在图书馆里面单独开出了一个小房间，专门用来存放孩子们的档案。你看，就是大门左边露出一个小小的尖角那间屋子。”小姑娘一高兴，话就有点多。
“哟，还挺气派。机密重地，必然是常年锁着了，你们院长做得不错。”江南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也不是，档案馆每天晚上8点到9点都会开门，以便老师们查阅孩子的资料。”
“钥匙由谁保管……”
“小秦，院长叫你赶紧回来！”
江南的声音和院子里老师的声音一同响起，叫小秦的姑娘谁的话都没听清，只能愣愣地「啊」了一声。
她看到老师站在走廊上使劲向她招手，便赶紧跟江南说了句「抱歉，我得走了」，就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江南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团火红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心想着要是院长大人一直不松口，他只能夜探档案馆了。
天完全黑了，院长也不负所望，一直到关校门了都没有露面。
江南只好假装开车走远，在车上胡乱吃几口面包打发掉咕咕乱叫的胃，就开始了他的「冒险之旅」。
他白天就已经找准了某处低矮有树好攀爬的墙面，凭借着长手长脚先爬到树上，再一个翻跃，就落在了院子里，身手矫健得跟个惯犯似的。
他选了个便于观察的位置藏好，一边紧盯着图书馆的大门，一边寻思着如果被抓了要怎么跟老太太交代，毕竟他的行为挺不上台面的。
鲜少有孤儿院会自建图书馆，沈老太太果然是读书人，江南不由得在心里对她又添了几分钦佩。
小小的图书馆里，孩子们进进出出的身影络绎不绝，直到八点半以后，人才渐渐变得稀少起来。
江南一直静静地观察着，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慢悠悠地走出来，大摇大摆地进了图书馆。
守门员大叔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又百无聊赖地低头刷手机去了。
他装模作样地在书架前停留了片刻，又随意走动几步，眼角余光瞟到档案馆的门正大开着，趁守门员不注意，赶紧偷偷溜了进去。
档案馆的陈列和图书馆一样整洁有序：每个孩子的资料不光按年份分了类，还按姓氏做了归类。
江南径直朝1999年那一列走去，在一众赵钱孙李的姓氏编排中，总算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车」这个姓氏。
他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起来，眼睛在档案馆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兴奋的光芒。
他搓了搓手，正准备朝着目标走去，却被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他马上屏住呼吸，躲在架子后面搜寻来人的影子。可是那人就好像跟他捉迷藏似的，除了之前的那阵脚步声，便再也没发出一点动静。
“难道也是来偷档案的？”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江南否决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孤儿院的档案有什么好偷的。
谨慎起见，他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直到确定没声音了，才朝着目标走去。
姓「车」的孩子资料不多，他很容易从中间找到了「车晓」的名字。
拿到档案的那一刻，他的手都有些发抖。一想到车晓的生平就在自己手上，他只要翻开档案，就能一点点走进她的过去，就像一点点走进她的内心一样——这感觉让他激动不已。
他很虔诚地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又把脏兮兮的手在裤兜两侧擦了擦，这才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
眼神落在第一页资料卡上时，他的嘴角就扯了下来：这个人是叫「车晓」没错，可惜是个剃着板寸的小男孩。
他略感意外，没想到孤儿院看起来不大，居然还会有同名同姓的。
眼看马上就到9点了，他赶紧放下手中的资料去翻看另一本，也不是。直到翻完所有姓车的，都没有找到车晓的档案。
江南紧紧皱起了眉头：“难道她的资料不在这里？还是被打乱了？”不行，得赶紧找找其他地方。
思虑至此，他整了一下资料刚想转身，一阵钝痛从耳后蔓延到四肢，接着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栽了下去。
——
林海载着车晓和苏栩萌朝春苗孤儿院驶去。
一路上苏栩萌叽叽喳喳，车晓则沉默不语。
林海好几次都想干脆呵斥苏栩萌闭嘴，可碍于车晓在，终究没有说出口，他只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着，偶尔接一下话茬。
还有不到3公里的路程的时候，两旁的路灯坏了，又是乡村小道，林海不由得放慢了车速。
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一个人开这样的山路还挺慎得慌的，这时候苏栩萌的叽叽喳喳便没那么聒噪了，林海的回答也积极了起来。
“林海，你是不是喜欢男人？要不怎么这么久了都没谈过女朋友？”苏栩萌的脑洞一个比一个大。
林海惊得手一抖，差点没抓稳方向盘：“苏萌萌你满脑子想啥呢？你看哥像有男朋友的人吗？”他的话未说完，就被对面来车的远光灯晃得睁不开眼睛。
他刚想打灯提示对方，对方却疯了似的加速朝他们开来，惊得他猛向右打方向盘绕道，两车才没有撞上。
“大晚上的，赶着投胎吗？！”副驾驶的苏栩萌被惯性甩得歪向了一边，气不打一出来，正想摇下车窗问侯一下他母亲，被车晓打断了：“算了苏医生，大晚上的，咱们找人要紧。”
她郁闷地扭头往后看去，只见那车开得跟飞机似的，转眼就只剩下一个小点了，她都没来得及看清车牌首字母是A还是B。这感觉别说苏栩萌了，她也很不爽。
“林医生，前面右拐就到了，在旁边空地停一下。”这条路对车晓来说太熟悉了，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盛夏的夜晚繁星点点，月亮像一个害羞的孩子躲进了云层里，苏栩萌东找找西找找，终于在左边找到了「春苗孤儿院」五个竖着写的黑黢黢的大字。
院门已经上锁了，好在车晓有备用钥匙，他们才不用解锁爬墙这么复杂的程序。
院子里静悄悄的，孩子们的宿舍早就熄了灯。她径直朝院长居住的地方走去，林海和苏栩萌赶紧跟上。
院长的卧室静悄悄的，她刚想敲门，发现门居然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开了。屋里没人，床铺也是整齐的，不像睡过的样子。
“院长不在屋里，我们去其他地方找找。”她带着林海和苏栩萌一间间房间找过去，都没看到院长的影子。
她又四下看了看，图书馆方向一点微弱的灯光引起了她的注意：“奇怪，图书馆这时候早关门了，怎么还亮着灯？”
他们仨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说了句：“走，过去看看。”
林海和苏栩萌率先冲了出去，车晓赶紧跟上。她刚醒不久，身体还非常虚弱，稍微一动，冷汗就跟着出来了。
他俩走得太快了，她几乎有点跟不上了。她甩了甩金星乱冒的头，强撑着加快了脚步，不曾想脚下一个趔趄，就撞在了林海的后背上，林海赶忙回头扶住了她：
“车晓，你怎么了？”一摸到她汗湿的手，林海赶紧命令道：“你先坐这里等着，我和萌萌去找。”
她反手抓住了林海，用力摇了摇头：“你们不熟悉路，我们一起。”
林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吞了回去。他扶着她一起往前走去，并随时做好护花使者的准备。
图书馆的灯早熄灭了，昏黄的灯光是从档案馆来的。他们又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搜寻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刚能找的地方咱们都找遍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地方，我带你们去。”
车晓说完，带着林海和苏栩萌朝档案馆一个不起眼的拐角走去。
角落很隐蔽，如果要藏人，这里确实是最合适的地方。
在林海和苏栩萌的注视下，车晓搬开角落里的架子，挪走旁边的清洁用具，露出了掩映其中的《罗纳河上的星空》。
画挂得有点歪了，像是有人挪动过，她赶紧取下画框，露出了后面的一道小门。
车晓刚准备弯下腰往里走，就被林海拉住了：“我先来，你走中间，萌萌断后。”林海的口气不容拒绝，车晓默默地跟上。
进门之后是一条窄窄的通道，他们三个贴着墙壁慢慢往里走，彼此的呼吸都变得清晰可闻。
过了通道之后，空间就变得大了起来。里面毫无章法地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非常混乱，找个落脚的地方都很困难，他们只好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这么隐秘的地方都有人找得到？我严重怀疑院子里有内奸。”苏栩萌压低声音开了口。
车晓刚准备说点什么，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三个人的脚步一顿，视线落在了中间堆放旧窗帘的地方：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林海率先走了过去，车晓和苏栩萌一左一右地跟着，各自手里拿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
林海一把掀开了窗帘，车晓和苏栩萌则屏住了呼吸，高高举起手中的木棍——
料想中的打斗没有发生，窗帘下是两个被捆住手脚捂住口鼻的人。
“江南？！”
“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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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1章 、回忆
我是不是在那里见过你？
江南和沈院长在他们三人的帮忙下，很快解开了绳索。
江南一看到车晓，眼眶就红了，不管不顾地紧紧抱住她：“你醒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车晓被他抱得差点站不稳，只好一遍遍抚摸他的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啊。”
沈院长和苏栩萌见此情景，这两个相差三十岁多岁的人惊人地达成了一致，同时夸张地咳嗽起来，沈院长干脆粗鲁地拿开了江南放在车晓腰上的爪子。林海在旁边都没眼看了，只好朝天翻了个白眼。
车晓看着沈院长被勒红的手臂，心痛地喊了一声：“阿娘！”话堵在了喉咙口，只剩下哽咽。
这个老妇人从小到大像娘一样照顾她，在她心里，那就是娘了。
“好了好了，都好了，别哭啊这孩子……”沈院长一边安慰车晓，一边狠狠地盯着江南，盯得后者一阵脊背发凉：这梁子算是结大了，以后这一关估计也不太好过——他不由得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待一切都安顿好之后，已经快晚上12点了。
沈院长的脸色很难看，不过比起这个，她更想将江南拎起来暴打一顿。
“晓晓，我现在要审问他，你们三个谁也别插嘴。”沈院长严肃地扫了他们一眼，又凶神恶煞地看着江南。
江南只得慈眉善目地冲她笑了笑，恭敬地伸手示意她可以随便问，并任凭处置。
“谁让你来调查晓晓资料的？”旁边的苏栩萌马上高举起右手，又指向自己，未得到老人家的允许，她很自觉地没有发出声音。
“你让他来查这个干嘛？”沈院长责备地看了她一眼。
苏栩萌得到了特赦，闷在肚子里的话像关起来的水一样，闸门一开就哗啦啦地涌了出来：“阿姨，医生职责所在。病人出现短暂的连续性失忆，这是一种选择性的反常遗忘现象，得知道她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好对症下药……”
沈院长摆了摆手，阻止了她的长篇大论，又把苗头对准了江南：“现在所有姓「车」的孩子的资料都丢了，你来的时候有人跟踪吗？”
“这事苏医生交代给我之后，我径直来了这里，没第三个人知道，也没有人跟踪。”
见沈院长仍用不信任的眼神盯着他，他赶忙又补充道：“我所说的字字属实，千真万确，我发誓！”
车晓把他举起的手放下，转身冲沈院长道：“我相信他，他来查资料的确是为了我。”
她顿了顿，想起梦中的情景，犹豫着开了口：“至于另外一批人，他们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阿娘，你能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又是怎么来咱们春苗的吗？”
沈院长一听这话，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她盯着车晓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车晓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确定梦境与事实到底有多少出入，但依照今晚的情形来看，父亲和母亲誓死保卫的东西，貌似至今都没人知道在哪里，要不也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了。
他们四个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院长，沈院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由得叹了口气：“也罢，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你迟早都会知道的，不如就趁现在跟你说清楚吧。”
她慈爱地看着车晓，换上了一副低沉的口吻：“那已经是16年前的事了。你来的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操场上都积了齐膝深的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