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知恒垂眸看自己的手机,编辑好消息发了过去,让人重新点。
他单手插兜懒懒地走到茹景身后,小板凳是没有椅背的,他不费吹灰将她抱到床上坐下,扭过她的身体面朝自己,“想到什么让你用要哭的眼神看我?”
茹景:“……”
渲染到位的泫然欲泣氛围瞬间灭得干干净净,她心里边儿那点无限放大的心酸收回去一半,还嘴:“眼睛近视有点严重,你凑近点瞧瞧我哪里像要哭了?”
说着,茹景双手拽住席知恒的衣服下摆,强迫他坐在小板凳上与她平视,她抻长了脖子凑到他面前,眼睫毛扑闪扑闪,眼里盛着星光,晶亮璀璨。
席知恒笑笑,不拆穿她眼尾的泛红,额头相抵,彼此呼吸交错,他的声音平铺直叙:“年少时家里出了点事,我的生父意外去世,母亲积郁成疾,许迦南的父亲是我生父曾经在部队里的战友,听闻消息暂时收留了我。经济独立后,我就从许家搬出去了。”
有一阵的沉默,茹景以为他还在酝酿,就保持着两人额头相抵的姿势,结果等了半天没等到他吱声,她豁然抬头,“没了?”
席知恒别有深意地看她:“还有什么?”
茹景脑热,脱口而出:“废话,当然是你在许家过得……”
话到后面就变成了哑炮,茹景对上他戏谑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了,她索然破罐子破摔,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居高临下地睨席知恒,“在许家过得好不好?”
她没敢问是出了什么事,席知恒在提到生父时感情很淡,但敏锐如她,从他的眼底抓到一闪而逝的不悦,似乎对“生父”讳莫如深。
“要看你如何故定义‘好’和‘不好’,”席知恒说得不痛不痒,“从物质上还是精神上?”
茹景头疼,板着脸斥责他:“能不能一句话概括,我的脑子它现在处于休眠状态,对于结构复杂的语句无法识别。”
见她神情不对,席知恒捏捏她柔软的掌心,让她重新坐回去,言简意赅地总结陈词,“不好不坏。”
许家毕竟是百年家族,人丁兴旺,总不可能同等照顾到每个人身上,这缺点那漏点很正常,他被许正堂带回去后一直跟着旁支一脉,过得平淡无奇,背后应该少不了许正堂的旁敲侧击。
茹景哦了一句,眯眼仔细打量他的表情,没能找出破绽,勉强信了,“这样也挺好。”
不过分关注,不过分疏离,抽身而退没那么多顾忌,这也许就是造成他性格的原因,对人对事皆是如此,温淡疏离,甚至更多时候是冷然凌厉,叫人无法靠近。
但他野性的时候……,那可真是如狼似虎,但仅限于脱衣后在床上,想想茹景觉得有点刺激,类似于解开了只有她一人知晓的秘密,有禁忌神秘那味儿了。
想法越来越偏,导致茹景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异样,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眼神精光奕奕,透着浓厚的兴味。
席知恒眼帘掀动,接上她表达欲十分强烈的眼神,面色如常,坐在小板凳上无动于衷。
装,就继续装。
茹景牙痒,再度从床上跳下来,只不过这次是跳坐到席知恒身上,双腿勾紧他的腰身,偏头以吻封缄,双手去剥他的T恤。
席知恒的眸色瞬间风起云涌,比墨色还黯沉,反客为主,掌握主导权,扣紧茹景的后脑勺,深深回应她的主动。
暧昧声四起,在房间内横冲直撞,落地窗外猎猎风声从缝隙中挤进来,还没停留半秒便被炽热的体温烘干蒸发,参与进这徐徐升温的不大空间里。
衣物散得满地都是,昭示着这场。情。事的激烈,最后的紧要关头他甚至发了狠,室内回荡起不成句的含带哭腔的求饶声。
茹景最后实在没忍住骂了席知恒一句禽兽,他挥洒汗水,不予理会,过了两秒不徐动作,才慢条斯理地说:“不做何撩。”
茹景没话说了,四个字一针见血堵住她的嘴,她自己饿狼扑食扑过来的,他又不经她撩,属实是自找的爽并被折磨其中。
折腾到浑身无力,茹景又饿又想睡,席知恒新点的外卖还没到,实在撑不住睡意。
她翻过身面朝落地窗的方向,迷蒙中似乎看见窗外燃起一点猩红,呼出的青白烟雾没过一秒便被冷风吹散。
席知恒侧靠在阳台的铁艺栏杆上,嘴里咬着金色烟蒂,猛抽了一口,望着无边夜色眸光浮沉。
下床时他无意间扫到茹景亮起的手机界面,发消息的人是褚少君,内容却是代别人转达:【周五不见不散,沈衍。】沈衍么,时隔经年,倒是没想到会以这样荒诞的方式见面。
兜兜转转,逃不开的宿命吗?
……
过了两天闲散懒淡的山间生活,骤然回到城市车水马龙的嘈杂声里,茹景短暂的不适应被忙碌的工作冲淡。
王琳的事情没调查出个结果,她忽然改口不报警了,当作乌龙一场,招南的人自然是乐见其成,巴不得赶紧换个事少的,虽然也对这件事的处理有些不满,但听闻是请动大人物压下去了。
王琳也没再来找茬她,阴阳怪气地讽刺倒是没忘,在大厅茹景和姗姗来迟的她碰个面,她脚步顿住,和身旁的另一个讲师讥笑:“茹景她本事再大也是见不得光的,腻了就换了。”
在王琳看来这些总裁公子哥都是一时兴起。
实话实说,茹景长得的确漂亮,自带妩媚妖娆,轻易就能勾住男人的眼睛。
男人会和茹景玩,但不会把茹景当回事。
一来是王琳觉得以茹景这种惯会装的人,心机很重,真本事几斤几两有待考量;二是她不以为然,茹景长得妖魅,鬼知道是不是放浪形骸,干净不干净。
谁会和这样一个女人谈真感情?笑话。
事情倏地就平息,无波澜的被压下,茹景背靠椅背,想到能做这种手笔的除了席知恒,别无他人。
这件事的传播范围不广,她在当天就尽可能减低影响,公司上层没有动静,明显对这件事看得不重,不然早出手找王琳麻烦了。
王琳纵然再怎么闹,也不会没脑子闹到顶头领导不高兴,她没那本事,也不敢。
闹这件事情,八成是想茹景不痛快,膈应她。
茹景自然也有应对的方法,但肯定不是用权势强力镇压。
水落石出,以理服人,才最站得住脚跟。
她冷脸拨过去电话,嘟了一声,电话那头立马接起,并没有开口讲话。
茹景不想费时间和他扯,开门见山:“你让人把王琳的事情压下去的?”
第99章 C99
席知恒正在和国外来的客户商讨价格上的问题,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上抬价,他神色淡然的脸上已有不耐,恰巧一通电话进来,他借此起身走到门外安全通道,向右滑动绿色按钮,接通。
冒出缕缕冷气的轻俏女声一通劈头盖脸的质问,席知恒眉间蹙起深深褶皱,唇瓣微抿,“不是,我承诺的话不会食言。”
有一瞬间的沉默,席知恒面无表情地问:“你怀疑我?”
经由话筒处理过的声音带着电流感,比见面时听到的更磁性,茹景心里一咯噔,已经泼出去的话收不回来,她实话实说:“是,花港新航你的占比额最大。”
言下之意,能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抚平得毫无痕迹。
安全通道离谈话的房间不远,那群人还在东拉西扯,一个劲儿和秘书提各种要求,吵杂的声音不断钻进耳里,混在茹景的那一番话中,席知恒轻揉胀痛的太阳穴,四平八稳地讲:“她对你本人造成了哪些物质和精神上的伤害,值得我出手?若真有,你会觉得只是简单的压下去?王琳还能坐在高级讲师位置?”
“考虑问题不是靠冲动,”灯光迷离下,他的表情晦暗而冷沉,“还有别的?”
电话那头只剩下挂断后的嘟嘟声,单调枯燥。
房间内的讨价还价还在继续,席知恒双手抄兜,绷紧了下颌走到大班台,曲起手指在桌面上敲,“比谈好的高出五个点?”
“人人都像林总这么做生意,没诚心也不讲诚信,不谈也罢。”席知恒抄起大班椅上的西装外套夹在手弯里,大步流星朝外走,临出门前微微站定几秒,口吻冷淡,“明晚过去前,希望林总有完美的解决方案。”
林总:“……”心里苦,他没想提那么高的,谈判时见席知恒态度不咸不淡,就试了试,这倒好,把自己推进了火炕。
卫琬亦步亦趋跟在席知恒身后,深刻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冰冷气息,一个字都不敢问,一个字都不想讲。
上回景总监说的黑卡事件,她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和席知恒讲,本寻思今天一道出门时,趁他的心情还不错,谈完正事后应该能有机会说出口,谁料客户得寸进尺,加上出去接了个电话的功夫,心情指数悬崖式跌落。
卫琬余光瞥了瞥老板,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顿时抿紧嘴巴,拉得严严实实。
车辆发动,汇入来来往往的车道上时,坐在后面的席知恒抬眸对上卫琬不知道第多少次偷看的视线,他没有情绪地问:“想说什么?”
卫琬小心翼翼打量席知恒的脸色,双手稳住方向盘,视线笔直地注意前方路况,“席总,你周末不是找景总监去了吗?”
讲道理,脸色不应该这么臭的,难不成吵架了?
席知恒云淡风轻地扫了卫琬一眼,“开你的车,有空关心这些,是嫌事儿太少了?”
卫琬立刻噤声,眼观鼻鼻观心,十分后悔自己熊熊燃烧的八卦之欲。
席知恒晚上和那客户喝了点酒,打算让卫琬直接送自己回南溪别墅,车走到半路,他又改了地址,前往茹景的住处。
卫琬隐约能猜到些什么,将席知恒放在华业苑门口后一溜烟绝尘而去,还很贴心地发消息,随时待命。
席知恒闲庭漫步,乘电梯上到29楼,刚出电梯就听见附近喋喋不休的碎碎念,他长腿迈步走进去看,茹景的门口蹲着个维修工,地上摆放着工具箱,大大小小的不同类型的防盗锁放得比砖块还整齐,气势足得很。
席知恒踢了踢离脚边最近的锁,“D户型的住户要换锁?”
男人身躯高大,浑身又散发着不凡气度,非常人能比拟,一看就惹不起,维修工本来想说两句别动我的锁,仰面看了席知恒一眼后,没好气:“可不是,我都等了半小时了,她说还没到家,我还赶着去下一家呢。”
席知恒对修理工的话不置一词,他对陌生人的抱怨不感兴趣,垂眸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已经是夜里的九点了,茹景还没回来。
蓦地,身后传来高跟鞋叩着地面的清脆声,一道纤细身影越过他,走到门口拿钥匙开了锁,“不多不少三十分钟到,不算迟到。”
门是往外开的,茹景刷地一下拉开门,差点撞到修理工的鼻子,她也不理会,“周末让你过来你说有事,今晚让你过来你还不耐烦了?”
茹景指着门上的还没换下去的锁,“就你这破锁你还敢跟我吹嘘全球质量第一?别人一张卡加一根铁丝就撬开,这质量第一到我不敢恭维。”
修理工懵懵然,想反驳两句,茹景口舌更快,指尖方向移向席知恒,幽冷冷道:“你让他再给你示范一次,撬开全球质量顶尖门锁。”
修理工:“……”
无话可说的修理工瞥着长身玉立的男人,自认倒霉,老老实实开始换锁工作,心里不无腹诽:卖东西打广告夸张一点不很正常吗,也没见老坛酸菜的方便面真就像包装的那样美味啊。
他心有不甘,嘀嘀咕咕好半天,换好锁,工具都没收拾齐全,剩了几颗螺丝钉在地上,没拿,人就跑了。
茹景对修理工那态度嫌弃地撇了撇嘴,她依靠在门背上,漫不经心将目光移到被忽视良久的人身上,“你来做什么?”
傍晚说的那事儿茹景想了想,冲动成分居多,多少有点被冲动给冲昏了头脑,让她现在面对席知恒,有点心虚,眼神里是故作的镇定自若。
“你不是想知道王琳的事情是谁在操作?”席知恒下巴微抬,茹景的腿横在门前,露出又细又白的一截儿,分明是不想让他进去,“我这人不喜欢做替罪羔羊。”
席知恒视若无睹,往前走了两步,攫住她闪烁的目光,“被错怪了不说,还一天到晚生我的气,不愿搭理人。”
话落,他单手抬起茹景横在面前的腿放下,步履稳健地走到玄关处换鞋,鞋柜里没有男士拖鞋,他便踩着袜子走在木地板上。
茹景没真打算拦他,即便真心要拦,论男女体力天生上的区别,她哪里能拦得住,但是气势要够足,就算是她先挑事儿……行吧,她已经很心虚了。
见席知恒穿袜子走地上,她一愣:“这两天没在家我没拖地,都是灰。”
席知恒:“你家有男士拖鞋?”
茹景:“……没。”
她住的是单身公寓,平常有人来也是姜颖郝雪她们,根本没有男人踏足过她租住的这一小方天地,席知恒例外,他都快要成为常客了。
席知恒饶有兴味地笑笑,无言坐到沙发上,再度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脑子有点昏沉。
和客户交谈时喝了点酒,路上又吹了风,位于大脑皮层的神经末梢互相拉扯,又胀又痛。
茹景在他进门时也闻到了淡淡的酒味,关好门转身想对他说两句话,就看到他一脸疲倦地靠在沙发上,双眸微阖。
她心头泛起微末的疼,自然垂落在身侧双手蜷了蜷,随即轻手轻脚走到厨房,用冰箱里所剩无几的食材做醒酒汤。
客厅的朝向很方便看到里面走来走去的人影,席知恒睁开双眸,映入眼底的就是女人围着灰色布朗尼图案的围裙,长发盘起用夹子固定在脑后,筒灯的温和光亮给她周身模糊上一层柔光。
他起身走近,从身后拥住茹景,看到她脸上的细小绒毛在光影中细微颤动,“做什么吃的?”
呼出的温热洒在耳畔,茹景偏开头躲了下,“你不是喝酒了?”
他低低笑嗯了一下,像微风刷过羽毛,撩得人心动不已,下一瞬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短硬的发梢擦过她的脸颊,又痒又痛。
茹景抖了抖肩膀,“又不给我打下手,专门妨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