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手下动作没慢多少,就是肩头处的呼吸惹人注目,扫来扫去,让她心如鹿撞。
茹景快做好了,席知恒才松开她,自觉坐到餐桌的座椅上,单手支颐看她轻快的动作,神情里透出一股懒淡。
茹景将醒酒汤端上桌,见他这幅模样,确信他是喝多了。
她坐在地面的椅子上,双手托腮,催他喝汤,“你是什么想法?”
她把自己有过的想法一五一十陈述故给他听,过后安安静静眼巴巴等对面的人答案。
酸甜的醒酒汤入腹,胃里的灼烧感减轻不少,席知恒端着瓷碗,喝得优雅,喝完不忘擦擦嘴,才不疾不徐道:“华怡参与进花港新航项目里,除了你,我记得还有个女人?是不是开大会坐你旁边的那个?”
“褚少君?”
席知恒对华怡的内部的这些职位分工不清楚,纯属是提个醒,“她看起来不像是新人,气场和眼神骗不了人,应该不是你手底下的?”
茹景一怔,她不是没想过沈衍,但下意识否定这个答案,沈衍和她已经是过去式,犯不着为了过去的那点感情纠葛,刻意插手她的事情。
她抿了抿唇,冷声道:“她是沈衍的人,也是最近这段时间才回国,被安排进来的。”
席知恒默然,神色随她的话语结束暗下去,眼底浅浅的不悦流淌,倒是意外沈衍居心不良,也不知是何时布的局。
席知恒一声不吭,茹景也陷入思考中,想要一探究竟,餐桌上温馨的氛围急转直下,冷静幽寂,两人心思各异。
对于席知恒直白否认不是出自于他的手笔,茹景刚开始算是半信半疑,可后来一想,他也没必要骗自己,否则以他雷厉风行的手段,王琳的饭碗保不住真有可能。
沈衍……茹景不清楚,难道他以为做了这样的事情,她会对他感激涕零吗?不可能的,她又不是小女孩,随便糊弄就糊弄过去了。
她点亮搁置在手边的手机屏幕,距离周五还有一天,到底要不要去?沈衍抛出太多疑点,就等她上钩。
眼尾余光瞥了瞥眼前男人凌厉的五官,处处透着凉寒,尤其是在她提到沈衍两个字,他眉眼间是如霜如雪的不喜。
茹景心思鼓动,挺起胸膛,目光如注地看他:“你认识沈衍多久了?”
第100章 C100
这个问题从周末盘旋到现在,终于有适宜的时机问出来,茹景甚至都无意识松了口气,却又在接下来的安静空间内更紧张了。
人一紧张就容易显得气势不足,茹景的那点心虚更是被无限放大。
原因么很简单,现任撞上前任。
不对,严格来说不是前任,友人以上,恋爱未满,而且还是青春年少的爱恋。
仔细想想,也没那么修罗场。
年少的事儿谁还那么在乎,反正茹景没那么念旧,对沈衍早就没想法了,沈衍是什么想法她管不着,她对于眼前这位重量级人物更看重。
既然席知恒和沈衍认识,且关系剑拔弩张,若不是两人都是稳重的成年人,不是愣头青,茹景都怀疑那天在她的卧室里两人会打起来。
那对峙的气场宛如悬在冰封之上,时刻泛着寒芒,霜冷无比。
茹景想到个不适合的四字词语形容他们之间的碰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席知恒轻飘飘看向茹景,吐字气息更轻:“有点久。”
他说得不清不楚,勾得她挠心挠肺地痒:“有点久是多久?”
席知恒笑了下,笑得意味不明又有点冷,“老同学。”
茹景感觉自己的脖子有点冷,耸肩往里缩了下脖子,能被席知恒称之为老同学的,那这认识的年份肯定不短,具体是多少年?
应该是大学同学吧,听堂哥说沈衍长年待在国外,近期才回国,能做同学那极大可能是席知恒大学在国外就读,两人凑巧成了同学。
她胡思乱想,关系不好的老同学,应该不会交流很多吧?譬如提到她年轻时候臭不要脸追人,就差没轰动全校了?
想了想,茹景觉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实交代自己也和沈衍是老同学的事情,她咽了咽喉咙,手指无意识划拉桌面,“其实,我和沈衍也是老同学,不过早就不联系了,也是没想到。”
席知恒疑惑地嗯了一声,目光意味深长,看得茹景如坐针毡,有种被洞穿的感觉。
她捏着嗓子咳嗽几下,铿然有声地解释:“我和他高中在一个学校,那时候他不姓沈,姓赵,高三还没读完就辍学了?结果现在成了沈家的大公子,人生际遇不可不谓奇妙。”
话落,她猛然将话题转向席知恒,瞳仁水光漉漉地看他,眼睫毛扑闪扑闪,“你呢,什么时候?”
席知恒言简意赅,也没瞒她,“比你早。”
“……”
茹景的重点已经明显偏移了,早是多早?难不成席知恒早就知道她青春黑历史?
她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片段,姨妈痛在医院挂水的时候她让郝雪查的就是席知恒有没有在京州二中和附属小学上过学,结果打脸了。
但现在明显又对不上,席知恒既然比她更早认识沈衍,而沈衍在辍学前是土生土长的京州人,没出过京州地界。
席知恒是沈衍的哪门子老同学?幼儿园同学吗……
茹景明明白白将问号二字打在脸上,半是茫然半是诧异地凝望席知恒,心底隐隐有个想法呼之欲出。
“你在来许家前在京州读的书?”茹景循循善诱,语气却有些急切,“我高一转学到京州二中认识的沈衍,你是不是也在二中?”
“和赵衍改名叫沈衍一样,你也?”改名了,能合理解释郝雪找不上人的理由,改名的话就能说得通了。
席知恒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无边的深眸里卷起涟漪,看她自说自话,有条不紊地分析得头头是道,脸上的表情愈发惊诧费解。
他的沉默在茹景眼里就是默认,她歪头有点不理解:“我们曾经在一个学校,你以前怎么不说,早就认识我了吧?”
她作为转校生在校园里可谓是叱咤风云,风风火火,一来就掀起千层浪,闹得周围的人都鸡犬不宁,实在是……不堪回首。
她语炮连珠,给席知恒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被迫侧耳倾听她的念叨,脸上的神情辨不出喜怒。
须臾,他才不咸不淡中断茹景的回忆:“改天再和你细说,还要不要分析王琳的事情了?”
茹景梗住,如被掐住脖子的鸡哑声,眼神暗戳戳瞅席知恒的脸色,果不其然见到一线乌云,他显然不想聊这个话题。
茹景识趣地略过,端正身体,“请说。”
席知恒扫了眼她脸上略微遗憾的表情,心有波动,到底没表现出来,徐徐给她说道:“沈衍长年居于国外,接触的公司和项目都是由他父母经手或举荐给他,国内产业这块一直是沈周逸在打理,多年来没出过岔子,华怡也算蒸蒸日上,沈衍忽然回来,扬言是接手华怡。”
“是你,你愿意一朝苦心经营,替他人做嫁衣?”席知恒发出灵魂拷问后,补充道,“沈周逸不愿放权,也不会轻易让沈衍上位。”
茹景顺着他的思路,很快接上:“沈衍暗中必定会有动作,我在他看来是沈周逸安排的人,自然是站在沈周逸这一派的,事情出了岔子没做好,他暗箱操作一番,让褚少君去解决,看似是在用强权镇压王琳,实际着重强调他的手段非常,足够震慑招南的人,获人脉,得人心。”
席知恒对她这转得飞快的小脑瓜有几分赞赏,眉梢轻挑,“还有呢?”
茹景愣住:“还有什么?”
“或许他以为你会感谢他,把你从水深火热中拉出来。”
怎么听,席知恒的这句话都像是在讽刺沈衍,茹景不由得发出真诚喟叹:“好一个一箭双雕,既自以为是地在我面前刷好感度,又可以给自己的事业获利,不愧是商人。”
话落,她意味深长地瞅了瞅席知恒,似乎是在提醒某人也做过类似的事情,简直如出一辙。
席知恒似有所感,语调沉着:“还在怀疑我?我犯不着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孰轻孰重拎得清。”
“哦~那孰轻孰重啊?”茹景明知故问,拉长的尾音里语调娇媚,像把细腻的钩子扔过来,将人勾得紧。
她不故作姿态时带点高冷美艳范儿,但挡不住她天然的妩媚。因此稍微刻意一点点,扭捏造作的话便是能妖能艳,能嗔能魅,让人很想征服,看其沉沦。
席知恒眸色渐重,容颜在壁灯的融融亮光下,笼着一片剪影,无法看清他脸上的神情,但她直觉有种危险。
他宛如一头伺机而动的猎豹,不知何时会朝她扑过来。
茹景不慌,翘起嘴角笑得张扬,隔着两米长一米多宽的餐桌呢,席知恒得腿长两米以上才能跨过来,他做不了什么。
席知恒往椅背上一靠,眼底闪烁着光芒,看穿她的小把戏:“别人重不重我不知道,但是你不算重。”
茹景:“?”她听到了什么渣男发言,这男人要着除了床上功能还有什么用?
她的笑僵在脸上,眼神不敢置信地看他,下一秒又听见席知恒说:“在我心里的分量很重。”
茹景:“……有一瞬间我在濒死徘徊,以为要坠落悬崖,结果升天了。”
她有点生气,又有点委屈,不爽地看席知恒,无声控诉的同时,嘴角疯狂上扬。
活灵活现的表情让席知恒忍俊不禁,伸手掐住她的红润脸蛋,“该配合你的演出,我不能视而不见。”
茹景哦豁,老男人学会使用流行歌曲的歌词了,虽然多加了两个字,这不影响。
她笑嘻嘻捂住他的手,发出诚挚的邀请:“今晚要不要在我家多♂坐♀坐?”
她的手对比起男人的手,说是柔若无骨不为过,盖不住他的半个手背,但她的掌心干燥,烘着他的手背,阵阵暖意流淌。
席知恒指腹在她软润的脸上摩挲,不答反问:“考官大人,我的考核期是不是已经过了?”
考官大人四个字让茹景费力营造的氛围感全无,席知恒不提这一茬,她都将考核期抛到九霄云外了,她拗不过自己的内心,从那天他主动过来道歉就心软松动了。
她当时信他,所谓的考核期过不过只是时间问题,不一定非得说出口,不然她在看落日的时候又是抱他,又是言辞凿凿地宽慰,都是逢场作戏?
王琳这事她劈头盖脸就问责席知恒,是她的问题,不存在他违背承诺。
他现在提出来这个,无异于是给她打了一针强心剂,但是吧他故意破坏情调,语有揶揄。
茹景羞恼参半,就着捂住的后背用力拍了一巴掌,“回去吧你,我家里不欢迎男人做客。”
席知恒胸腔里牵出断断续续的笑声:“那跟我一起走?你在南溪别墅的洗漱用品都有,不够的话重新买,买喜欢的。”
茹景对席知恒每次都想将她拐回南溪别墅的想法已经麻木了,三十岁的老男人惹不起,她不假思索道:“这房子没到期退不了,我再住个几天?”
席知恒:“还有多久时间到期?”
“一两个月?”
这房子她租了好几年,想着搬家麻烦,这里又住得还行,就一直没换过,不过对于席知恒的撬锁事件,她心有戚戚,有点担心这里的安全问题。
华业苑虽然不算高档小区,但坐落在寸土寸金的CBD中心附近,价格也不便宜,她当初看中这间房还是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一住处,绿化环境好,安保也不错,小区里的原住民很多,烟火气很足。
相对而言像茹景这样的外来租户就很少了,她找到的时候很幸运,房主搬家移民国外,但也没打算卖掉国内的房子,就挂在租房网上,被茹景这个幸运儿看中。
“我的门锁刚换呢,谁知道是不是又被你轻松撬开?”
茹景从椅子上跳下来,茶几上的黑卡还在,她用食指和拇指夹起,施施然走到席知恒面前,“你再去试一试,不行我就投诉他们的破锁。”
“你当人人都是开锁工?”席知恒抄过她指间的黑卡,正反端详了两秒,认真道,“这卡你真不要?”
“这卡被你折了,要着干嘛,学你撬锁?”
席知恒嘴角噙着微末的笑意,悠悠道:“卡里划了七位数,专门给你购物买口红买包包买衣服的。”
茹景吸了口气,十分动心然而还是拒绝:“不要,我让卫琬给你补办了,财不外露,你别给我说。”
夫妻之外的关系让茹景去花这笔钱,压力有点大,她能明白席知恒的意思,愿意给女人花钱是因为对她动心也上心,但数额过大让她心里有压力,不觉产生低人一等的想法。
她在钱财上固然没有席知恒富裕,但也不想差距过大让她产生自卑的情绪,让平衡的天平倾斜。
席知恒微不可见地皱眉,没说什么,心下已有较量,他不动声色地将卡揣进兜里,掠过这个话题,门外传来门铃声。
茹景眼疾手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可视门铃前,看到一颗小小的金色脑袋在摇晃,手里端着水果篮子。
沈抒宇?
茹景开了门,对上沈抒宇那的碧蓝双眼,诧异:“你住这一层?”
她是知道沈抒宇住在华业苑的,倒是没想到他和她在同一楼层,他们实在鲜少碰到。
沈抒宇也有点惊讶,这种惊讶很快转为惊喜,他挥手朝左侧打开门缝的屋里招呼,眼里是止不住的兴奋。
茹景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她记得这一户长年没人住,也听说是人在国外,没有回来,说的就是沈抒宇么?
沈抒宇这雀跃不已的样子,茹景有点好笑:“你是在招呼你——”
“小叔叔,我找到漂亮阿姨了,快来!”
孩子的嗓门比她大,盖过她的声音,也分别引来屋里的人,席知恒见她迟迟不归,迈步过去揽她入怀,目光逡巡在孩子精致的面庞上,“认识?”
茹景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左侧大门完全推开,露出来人的面貌。
“沈抒宇,让你给邻居送个水果,不是让你扰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