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老中医新西医。曾医生虽然是老西医生，但他用药却喜欢用新，几套「组合拳」的精髓都是先锋5号静脉点滴两到三天。
先锋5号这个产品刚出来不久，效果非常好，价格也非常高。
曾医生常用的「组合拳」主要有两套：一套是针对感冒发烧的，先锋5号静脉点滴两到三天，辅以柴胡注射液，以及泰诺和维C银翘片等几种口服药片；
另一套是针对腹泻拉肚的，先锋5号静脉点滴两到三天，再辅以补钾和维生素B族，以及氟哌酸胶囊等几种口服药片。
曾医生还很喜欢鼓励病人输氨基酸。对于一些因长期加班熬夜导致精神不振、食欲下降，或高温脱水中暑的病人，特别是中年妇女，曾医生通常会开导她们身体要紧，需要在正常治疗之外再输两瓶氨基酸「补一补」。
有时对一些感冒拉肚的病人，曾医生也会说他们因身体虚弱、抵抗力下降了才会得这些病，最好是在病好了之后来输两瓶氨基酸「补一补」。
先锋5号和氨基酸对于拉动曾医生的业务量贡献很大。
找曾医生看病的人一般都会好得很快，只是他们在交费窗口划完价后，经常会折回来问：“医生，怎么这么贵呀？”
曾医生把眼镜向下拨一点把眼珠向上抬一点，然后不紧不慢地说到：“是要嗯个多钱哩，这样看了才好的嘛。”
有的病人会问：“能不能少一点呀，太贵了。”
曾医生再把目光从镜框上沿投射出来扫一下病人，说：“哪里贵哟，3天的药的嘛。”
有的病人听这么一说略微踌躇一下，就折回去交了费，毕竟感冒发烧、腹泻拉肚严重了人受不了，不像经骨麻酸胀那样虽然让人难受，但能扛得住。
有的病人会问一句：“能不能先开一天的呀，剩下的明天再来？”
曾医生会再看看病人，略微迟疑一下，如果病人不折回药房，他就接过处方将静脉点滴由3天改为1天，并增加1至2种口服用药，然后说：“去吧，挂水（静脉点滴）要来得快一些，明天还是要尽量来。”
有的病人第二天还来，有的病人可能经过一次这样的输液再加上其它的口服药就好转了，第二天就不来了，毕竟来门诊看病的大都是打工人，他们既不舍得误工也不舍得花钱。
第94章 打工病人
因为加班多、厂房里温度高，并且喝水少，但是也不排除会有其它的原因，毕竟打工的都正当年，男男女女在一起工作，又没有父母亲友监管，所以时不时地有来门诊看尿路病的打工人。
曾医生年龄较大，人又稳重，所以这种病人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都会主动找曾医生看，特别是女的更要找曾医生看，因为除了门诊的玻璃外墙上有的照片和介绍外，进门左侧墙上的张贴栏里也有所有医的照片和介绍，曾医生的被摆放在第一位的位置，并注明曾为妇产科主治医师。
这种病人就诊时大都说话含含糊糊、支支吾吾，其实只要他们一开口出声，曾医生就明白了，不过他还是会把病人带到另一间诊疗室，关上门做检查诊断；
如果诊疗室有人，他就把病人带到卫生间进行检查诊断。
对于治疗这方面的病，曾医生也有一套「组合拳」，他会给病人开「淋必治」肌肉注射2次，门诊对这种注射收费是200元一针。
如果病人近期有性生活经历的话，那没话说，如果没有的话，曾医生对病人说：“就怕是那个，还是要打两针放心一些。”
年轻的打工人遇到这种情况，都是又羞又怕，再心痛钱也要咬牙跺脚的坚持，在当天打1针后，至少还要再来打1针。
一天晚上小虎值班，夜里3点多钟时，一个年轻人用手捂着脸进来，手指缝里渗着血，上衣前胸散落了一些血滴痕迹。
他在对面厂里打工，睡在上铺，离吊扇很近，上下床时必须低头弯腰。
近期厂里赶货加班多，当晚又是1点多钟下班，由于太困了，厕所都没上就直接上床睡觉了。
下半夜里，沉睡中的他被一泡尿憋醒了，本想急冲冲地去趟厕所，结果迷迷糊糊地忘了低头弯腰，左脸颊被风扇叶刮了个几厘米的口子。
小虎用生理盐水、碘伏和双氧水给他进行了清创缝合包扎后，开了盒口服消炎药，就让他回去了，并让他休息一天不要去上班，等换药后看下情况再说。
第二天小虎下班时，他没有来。第三天小虎来上班时，头天夜里值班的曾医生对他说，昨天夜里1点多钟有个小伙子来找你换药。
换药收费是10元钱一次，对业务量贡献不大，特别是对于还处在试用期的小虎来讲，那就更无所谓，于是说：“是有这么个人，我让他休息一天不要去上班，看来他还是去加了班，所以白天没来，结果到夜里来了，害得您三更半夜里起来一趟，给您添麻烦了。”
曾医生笑笑说：“这有啥子哟，我值班的嘛，不麻烦。”
第四天小虎来上班时却看到那个「睡在上铺的兄弟」在打点滴，就问他：“你又怎么啦？”
他说：“没怎么，前天晚上我来换药时，那个老医生让我挂两天的水。”
小虎心里「咕咚」一下，说：“啊，发炎了吗？”
他说：“不知道，麻烦你给我看下。”
小虎说：“好的，你等一会儿。”
小虎赶紧穿了白大褂取来换药的东西，当小虎打开包扎时看到他的伤口是干燥的，没有感染的迹象，就问：“这两天痛不痛、痒不痒？”
他说：“那倒没有。”
听他这么一说基本上可以确认没有感染，小虎也就放心了，顺便问了他一句：“前天晚上换药时，老医生是怎么说的？”
他说：“老医生说脸上的伤，弄不好要起很大的疤，还是挂两天水放心些。”
听完他的话，小虎伸手转了一下输液瓶，看到瓶子的输液单上是一套以先锋5号打头的「组合拳谱」。
小虎迟疑了一下说：“没有发炎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疤，不影响找对象，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呢，不上班吗？”
他笑笑说：“没有大疤就好，昨天下午那批货赶完了没班加了，正常的班还是要上，挂完了水就过去。”
小虎想起了晚上各个厂子下班时大道上那波动的人潮，问道：“老医生给你开了几天的挂水？”
他说：“两天，那天晚上挂了一次，今天这里挂完了就没了。”
小虎对他笑了笑说：“那就好！”
与他们正式的员工相比，对于试用期的小虎来讲，业务量并不重要，不过像曾医生这样太过注重业务量的做法，还是让小虎很难接受。
从那以后，曾医生再讲半真半假、不咸不淡，甚至是半荤半素的笑话时，小虎总是笑不起来，有时实在不好意思了，就皮笑肉不笑的敷衍一下。
一天，曾医生请假参加孙子幼儿园的活动，不用和曾医生对面坐，不用和他招呼、应付，小虎感觉很轻松。
可是那天上午病人比较多排起了长队，阿娣怕病人去其它地方看了，就对杨护士说：“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帮着去看几个吧。”
杨护士和曾医生一样以前也在乡镇卫生院干过。乡镇卫生院人员分工不像大医院那么明确，比如曾医生本来是乡镇卫生院的妇产科医生，但他一样可以看感冒拉肚子，现在可以当全科医生。
所以，杨护士也是可以看病的，阿娣让她坐曾医生的位置给人看病。
虽然病人多，不过大多都是感冒发烧拉肚子的，并且也就是刚上班那一阵来的人多，过了个把小时也就没有多少人来了。
过了「高峰期」后，小虎手头上就没事了，就去输液室看看那些正在输液的病人。
不经意间，他看到一个小孩的输液架上有个100毫升的小瓶子，小虎把小瓶子转过一看，是杨护士开的环丙沙星。
这种药不宜用于小孩子，小虎把那个小瓶子取了下来，走出输液室对杨护士说：“这个还是不要给小孩用为好，你重新开个其它的吧。”
杨护士却满不在乎地说：“没事，我以前都给小孩用过的。”
听她这么一说，小虎有点急了，说：“这个可能会对小孩未来的生长发育有影响的。”
杨护士突然把声音加得很大地说：“我看的病人我负责，要你管个屁呀。”
小虎感觉好心被当了驴肝肺，生气地回道：“你懂都不懂！”
小虎说完拿了药转身进了葛主任的办公室，杨护士也跟着进来了。
小虎向葛主任说明情况，说她这样很危险。她说小虎刚出校门什么都不懂还自以为是爱管闲事。
第95章 再见秋姿
葛主任左右为难、下不了决定，小虎见状把药瓶放在桌子上，走出了办公室。
葛主任和杨护士用家乡话在办公室里争吵起来，经过一阵激烈的较量过后，杨护士摔门而出，坐在位置上一边愤愤地用家乡话骂着，一边重新开药。
葛主任待杨护士声音变小后，把那瓶药拿到药房里去还给了阿娣。
晚上9点多钟，葛主任来到小虎房间，小虎正在看书。他走近了，递一个苹果给小虎说：“这么用功呀，给。”
小虎站起来说：“谢谢主任，我已经刷过牙了。”
葛主任说：“没事，吃苹果没事，刷了牙也可以吃的。”
小虎说：“谢谢主任，我刷了牙就不喜欢吃东西了。”
葛主任一边把苹果放在桌子上，一边说：“没事，拿着明天吃也行，其实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声音大、人不坏，你不要往心里去。”
小虎说：“不会的，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当那么多人的面说这个事。”
葛主任说：“是有点这个问题，不过你也是好心，大家是同事，互相提醒、互相照应才好。”
小虎说：“是的，其实我内心里一直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帮助，要不是你的话，我根本进不来。”
“没有啦，都是互相帮助、互相照顾，好了，不打扰你用功。”葛主任边往外走边说：“要注意早点休息哟。”
医院越来越忙了，院长想将其申办为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让葛主任带着谭医生、李护士、刘护士和小虎，去联系各个工厂，协调老板同意他们为工厂的员工体检、建立健康档案。
由于各个厂都很忙，有些厂加班加点都忙不完，不仅老板不愿意配合，打工人的积极性也不高，虽然是免费的，可是他们认为体检不仅没有任何作用，还耽误了他们的工作时间。
葛主任带着几个人抬着体检器具，背着大箱大箱的体检表，天天在外面求人说好话，累得要死，却吃力不讨好。
院长告诉大家，只要公立「跑」下来了，他就会把旁边的几个门面全都租下来，还要把二三层楼一并租下，再引进一些高职称的专业人才，健全科室和配套机制，将来一样要送大家出去进修培训、一样为大家评称职。
他还说，如果事情办成了，现在的各位都是元老，他肯定不会亏待大家。
小虎3个月的试用期很快就过了。葛主任对小虎说，院长对小虎的工作能力和工作表现非常满意，并且已经和他说过了，等他有空从总部那边过来就和小虎签正式合同，阿娣已经从试用期过后的第二天就开始给他记业务量了。
恰好在这时，小虎从同学那里得知，县里要为他们这一届分配工作。
小虎觉得自己十有八九会被分配到很偏僻的山乡卫生院去或是去上市卫生院，到偏僻的还好一点，万一分到上市去了，天天见到秋姿和亮子，那就太悲催了。
另外，就工资来讲，就算能分进县医院也不会比在温州打工强。
但是那段时间，小虎只要在西医门诊的那个座位上坐下来，就常常想到那个结石病人、那个「睡在上铺的兄弟」、深夜里大道上那像潮水又像蝼蚁一样的人群，还有王师傅「能咬一口就咬一口」和「放长线钓大鱼」的两个策略、曾医生的几套「组合拳」、杨护士的环丙沙星。
这些东西在小虎的心里翻腾着，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惶恐不安，有时会感到心里有愧、难以为继。
就在小虎内心挣扎之际，大虎给他打了个电话过来，说老家正在征兵，问小虎愿不愿意去当兵。
几天后，院长从总部来经开区和小虎签合同，小虎却向他辞了工，要回了身份证和毕业证。第二天，小虎坐长途汽车回家参加征兵体检。
回到家的第二天，就是乡里征兵体检的日期，小虎走进体检室一眼就看到了秋姿。
小虎眼前的秋姿风姿绰约，绽放得像一朵朝露里的玫瑰花一样，小虎控制不住内心那自惭形秽的感觉，根本不敢靠近她，更不敢去跟她说话，还是像上次一样老远地向她略微点了下头、笑了笑，就把头埋下了。
他感觉秋姿就像超市里极品水果架上的水蜜桃一样，粉白细嫩、晶莹剔透、芬芳四溢，好像插一支吸管进桃皮，啜一下就可以把里面的桃肉都吸进嘴里，让人垂涎欲滴，但是又不敢靠近它，怕自己的呼出来的浊气污染了它，更不敢去触碰它，怕自己粗糙的手把硌破了她的皮，更怕自己没拿住它，让它掉下地摔得桃肉桃汁乱溅一地。
小虎和秋姿既是上市中心小学的同班同学，也是上市中学的同学。
亮子是小虎和秋姿读初三时的同学。一直以来，秋姿不仅成绩好，长相和穿着打扮也是班上一等一的，浓黑的短发、白净的脸庞，运动服、白球鞋。
小虎在班上除了成绩好外，其它各项指标在班里都排不上号，他的个子又瘦又小，总是穿着哥哥穿小了的衣服，坐在教室里的第一排。
亮子由于比小虎和秋姿高他们高两届，所以他在班上是高高的胖胖的白白的，坐在教室里最后一排。
亮子有个自己的篮球，还有一套篮球服和一双篮球鞋，但他的球技很一般，他读第三年初三时，成绩还是很一般。
和秋姿一起到上市卫生院工作后，亮子迎来了人生道路上的厚积薄发时刻。
高高的胖胖的白白的亮子，对白白的清清的净净的秋姿发动了感情攻势。
如果说之前有人认为，亮子读了三年初三是上天对他的惩罚或是抛弃的话，那么现在回过头来看，会是怎样呢？
你会发现，当初的判断是完全错误的，那是上天的故意安排，有意让亮子在初三时等秋姿两年，好让他们一起进上市卫生院，是命运对亮子的极大眷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