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无色处生繁花——林潇潇
时间:2022-01-24 16:09:45

  “且较为宽大。”牛槽点评。
  小贩好奇:“这,不都是这些款子吗?”
  姑娘们顶多买件白裙子穿穿,上面纹上一朵花儿,顶美了。
  牛槽摇摇头,出了门去。
  此后又见了几家店,小贩们无不载兴欢迎,败兴赶客,牛槽在不大的市中心逛了几遍,没见着什么感兴趣的,却也没什么失落的情绪,埋头扎进了一家面店。
  吃面时,他刻意选的临街的,吃面时就可瞧着路过的形形色色的人群。
  “客官,要馄饨还是阳春面啊?”店小二肩膀上搭着个白色的抹布,热情招呼。
  牛槽瞧了眼墙上贴着的价格表:“哪个便宜来哪个。”
  “好嘞。”小二也不冷眼,很快端了一碗阳春面过来。
  高山市人爱吃阳春面,高山市的阳春面尤其好吃,先调好酱油汁儿,再舀上一勺洁白的猪油渣,灌上开水,待那面汤儿发着油亮的光后撒上两把葱花,再将过了冷水的龙须细面,往里一放,那劲道混着酱香味儿,能惹人口水流下好几尺。
  牛槽今日劳作一天,将将吃了两碗将休。当然,吃的时候也没闲着,眼睛直勾勾瞧着路过的漂亮女人们。
  店小二来收碗时贼兮兮瞧着牛槽:“看大姑娘啊。”
  牛槽闷闷掏出钱,放在桌上。
  店小二嘻嘻道:“您这模样,怕是有些难啊。”
  本来没准备说话的牛槽闻言心中那牛劲儿上来了,回头哞哞道:“我有老婆,都当爹了。”
  语气还是那语气,波澜不惊的,店小二却觉得这位客人满嘴都是炫耀的意味儿。
  “哼,讨老婆了不起,还不是直勾勾瞧着人大姑娘。”店小二不屑道。
  店小二倒是没冤枉牛槽,他还真直勾勾瞅着人大姑娘哩。
 
 
第49章 你有什么法子给我争回颜面?
  这次会面陈光没想带多少人,便开了一辆车,牛槽同他坐一起。
  车内空间狭窄,牛槽一身面味儿到处都是,陈光受不了,开了车窗透气,责怪:“你这是还跑去吃了一顿?”
  还怕我饿死你不成?
  牛槽闷闷解释:“待会儿我就不吃了,有正事。”
  陈光瞬间便明白牛槽什么意思,瞧着他的眼神不大一般了,他还真是得高看他一眼,是个有分寸的。
  牛槽却被陈光那眼神影响到自个儿情绪,正好利用开了的车门继续瞧。
  陈光端详了会儿,以为他在瞧风景,便没说什么。直到到了金陵饭店,牛槽更是肆无忌惮地看着身边经过的每一位女士,尤其是远远见着江太太,那眼睛跟钩子似的,将将要将江太太勾过来似的,陈光方才觉得他过分,猛地一拍他脑袋:“收敛点。”
  牛槽「嗯」了声,眼神的钩子收了回去,却依旧没停,继续盯着江太太瞧。
  江太太老远察觉到一道目光盯着她,临了才发现是陈光身边那人,上下打量了牛槽一眼,眼神颇不屑。
  牛槽瞧了个遍,忽而就跟停了的瓢泼大雨似的,瞬间当空就放晴了。
  江太太不疑有他,觉得大约是自个儿魅力非凡,毕竟她的美貌和时尚是出了名的。
  今日相约,她穿了一身的淡白色系的确良工装:上身是翻领的衬衫,腰间用一条深色镶边儿布条子收了,衬的纤腰盈盈一握,下面是一条阔腿裤,显得腿异常纤长。
  笼统瞧去整个人仙气儿又洒脱,精神又妩媚,一溜儿挺刮滑爽,夺目惹人。
  她晓得自个儿吸引人,这一身的确良国内是没有的,她托同学从海外运回来,好容易做了这么一身。
  这些日子,她花了更大手笔购置服装,见着什么人都要穿的漂亮,便是因为眼前这人。
  故而,在瞧着眼前人惊艳的眼光后,江太太很快便不再开心,撇了撇嘴坐下:“说罢,你要如何给我争回颜面?”
  没错了,陈光便是以这个理由才将江太太约出来的。否则,她根本不屑搭理他。
  江太太是什么都不缺的,丈夫有权,家族有钱,她从来就是个花瓶,看似是个无用的摆设,实则是圆融家族最光亮的牌子,是标榜尊贵的最显眼的那道标签。这个丈夫,其实也是她这般得来的。
  她从来晓得自己的价值,也乐于利用。
  于她看来,从来没有什么仇人朋友,好人坏人,能利用方为友尔。
  江太太抛出这话便撑双手托着下巴,用一双盈盈的眼瞧着两人,陈光被她瞧的有些不大好意思,倒是牛槽,先行在旁边坐了下。
  “江太太,抱歉。”
  江太太闻到一股阳春面的味儿,这味道出现在这高档的餐厅令她有些不适,微微皱了眉,却礼貌没动,瞧着牛槽:“哦?”
  陈光这才坐下,顺着牛槽的话讲了下去。
  “您有所不知啊,您先前那衣服,便是他做的。”
  江太太诧异地直起身,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四肢粗短,形体不佳的男人。
  “后来,他们村为了钱将那货物又给了齐二,才有了这般的结果。”
  “齐二?”牛槽转头看向陈光。
  陈光却不晓得他为什么这眼神,也不打算在这时候关心牛槽,继续同江太太道:“所以,同我真的无关。”
  江太太可不管,她又不认识什么齐二什么牛家村,只道是识得陈光,这事儿他做的不稳妥,自然是要承了她的怨气。
  因此,江太太直接无视了陈光,将目光投在牛槽身上,轻飘飘地意有所指:“衣服倒是不错,就是人不行。”
  牛槽面上一动不动的,好似压根儿没为她这话起什么波澜,连刚才听到齐二名字的讶异都淡去了。
  适时服务员过来了,托着托盘,给三人一人一杯水。
  陈光识趣点了最好的西餐和西点,想给牛槽也来一份,被制止了。
  “不用,我喝水便可。”
  “还是吃点吧?”陈光心中对牛槽又多了分赞许。
  牛槽摇头,笃定看着江太太:“我可以做一件好看的衣服,让您争回颜面。”
  江太太正悠悠端起茶杯喝水,朱唇点点碰上那杯沿后放下,那杯再映入视野时,杯沿留下一抿鲜红色的印章。
  “牛先生这是开玩笑?”虽是这么问,其实江太太还是没有全然的质疑的,毕竟牛槽能做出先前那袍子就足以证明能力。
  只是,一件衣服先声夺人从来不是看的做工和料子,那些只是徒有其表。
  一件衣服真的能闪耀四方,在于它的设计,在于它同穿衣人的契合度。这,才是灵魂。
  先前那袍子确实是适合她的,所以她才会选择它参加晚宴,可江太太觉得,那是牛槽瞎猫撞上死耗子,并无可能再复制一件,甚至是更好的。
  当然,何止江太太不信,陈光也是不信的。
  江太太何许人,出入光鲜场合,身边都是上流人物,人家什么没见过?
  更别说,人家还是在时尚圈子里打滚的,瞧见的新鲜事物能将眼睛看花,哪里能是牛槽这个山野村夫能够琢磨到喜好的。
  不过,于他来说也是无碍倒是了,他本身便是想带牛槽这个始作俑者过来让江太太消消气的,牛槽此番拿出诚意好好表现更是中他下怀,总归江太太不会怨他了。
  牛槽这人大智若愚,瞧得出这两人都不信他的「大话」,却也不辩解,只问了句莫名的话:“江太太近期可有什么活动?”
  江太太轻轻蹙起如烟颦眉,两天后她倒是正好有一场聚会,还是大学同学的聚会。
  “两天后。”江太太如实道。
  “什么类型的?”
  陈光伸脚在桌底踩了牛槽一脚,问这么细致作甚,也不怕人家女士觉得受到冒犯!
  牛槽却真跟个木头人似的,丝毫不觉得疼,甚至脚都没挪:“我帮您再做一件衣服。”
  陈光不可置信地瞧着牛槽,跟听了个笑话似的,牛槽脸上却丝毫没有波澜,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一顿饭很快结束,心中跟揣了一只猫似的的陈光见江太太的车走远,一把拉着牛槽朝巷角走去。
 
 
第50章 「见不得人」的新衣
  “你要用这两天给她做件衣服?”陈光不可置信地看着牛槽。
  路过的人纷纷朝两人看了过来,陈光怕人说道闲话,扯着牛槽进了车子。
  车内空间狭窄,夏末还有余威,陈光只觉浑身燥热,烦躁异常,狠狠扯了扯领带。
  “有什么问题吗?”牛槽问。
  陈光被气得不轻,他是想带他来当出气筒,转移江太太的注意,不是想再给江太太一次发怒的理由啊。
  万一要是做的衣服不合江太太意,或者再次害她被人嘲笑,那他前期低声下气的道歉就完全没有了意义。
  现在需要做的,是让她淡忘那些记忆,而不是加深她的情绪!
  牛槽却不懂心理学跟商业上那一套,他比较耿,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害人家出丑一次,那么必然要再让她光辉一次,两相扯平便可。
  “扯平?”陈光气不打一处来地指着牛槽,“你晓得她那些同学都是些什么人吗?”
  莫不成,还能是牛槽家村旮旯边那些在泥巴墙里一起吸鼻涕的光屁蛋子?
  陈光却是不晓得,牛槽连在泥巴墙里一起吸鼻涕的光屁蛋子朋友都没有,他压根就没上过学,只跟着识字的老人学了几个字。
  “什么人?”牛槽面无表情地问。
  “你!”陈光指着牛槽,忍了半晌,终于认命地叹了口气,给牛槽讲了情况,“那江太太是巴黎某时装专业毕业的,还受邀去过时装周,她的大学同学非富即贵,可说是在国际上见过世面的一群人。”
  车窗开着,窗外的风「呼呼」往车内灌,陈光抱胳膊瞧着牛槽,还以为至少能在他脸上瞧到些许诧异或者担忧,哪知什么情绪都没有。
  “你就不担心?”
  “担心。”牛槽老实道。
  陈光拍手,他就说嘛,他怎么可能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显得他才是那个没见过世面的。
  心中扳回些颜面的陈光觉得舒坦些了,哪知牛槽又说了句。
  “担心有啥用。”
  陈光拍到一半的手默默放下了,成,貌似,大约,跟牛槽在一起,他还真是更像那个没见过世面的。
  接下来两天,陈光更是验证了这个想法。
  牛槽回去后跟陈光要了几个布料以及包括缝纫机在内的一系列缝纫工具,陈光一个不落地给牛槽置备齐了,完了探头想看看他准备搞个啥,哪知牛槽「哐」地一声将门给关了,陈光摸着被震抖的鼻子,恶狠狠地推门,却发现门被牛槽从里面给栓上了,陈光在门外踱步半晌,心道:我还不信你不开门,饿不死你!
  结果,牛槽还真到下午两点都没吱声。
  这下子,牛槽就算不怕饿死,陈光也要怕他饿死,毕竟这位大爷夸下海口,现在指着他自己填了呢,不然那汪洋恣意不得把他陈光淹死不成。
  陈光灰溜溜地让人去当地最有名的「江南春」酒楼买了上好的大煮干丝、红烧蹄髈、熏烧、蒲包肉……
  满满当当整了小半桌子,放在一个篮子里,端端正正摆在牛槽家门口。
  放好后陈光还吆喝了几声:“牛槽,吃饭了哈。”
  牛槽一开始不搭理,后来不耐烦「嗯」了声,却一直没见出来,陈光实在是熬不住才走,直待下晚,秘书才派人同陈光汇报:“吃了。”
  陈光心中一颗石头放了下去,可算是吃了,这位大爷,他真怕他把自个儿给饿死。
  “陈总,您也赶紧吃了吧。”秘书小声提醒。
  陈光停下来回踱着的步子,回头瞧了瞧,这才发现自己竟也是到现在没吃饭。
  他坐在饭桌边,胡乱塞着,一通风卷残云,很快将吃食扫荡一空。
  完了又踱步去牛槽房间门口,却见房中灯一直亮着,陈光又是等到半夜,上下眼皮打架才禁不住劝,被秘书架回了房间。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陈光一个咕噜起身就去瞧牛槽,结果今日又是同昨日一致,依旧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下晚时才吃了一顿饭。
  “他这,昨天没睡?”陈光不可思议地指着牛槽窗户。
  秘书点点头:“应该是没,听看守的人说,灯一直到早上才熄,熄了后他又要了痰盂,然后吃了早饭,开始往门外扔废弃的料子。”
  陈光瞧着一地狼藉真想骂娘,好家伙,连撒尿都没出来,太狠了。
  非常狠的牛槽在第三日清晨,鸡叫声刚起时,端端正正坐在了街角小摊贩边。
  “吆,今日还来吃阳春面瞧大姑娘啊,不怕自家母老虎啊。”小二逗笑他。
  牛槽瞧着瓷缸中乳白色的豆浆氤氲着热气,旁边大铁锅「滋滋」的油面上架着一排金黄咯嘣脆的油条,咽了口吐沫:“不要阳春面,要一碗豆浆,两根油条,再来一碗酱油馄饨,盖个煎鸡蛋。”
  “好嘞!”小二搭着白布襟去准备。
  陈光颠儿颠儿地过来时,牛槽正淡定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擦了擦口,心满意足地起身,转身见陈光淡淡道了声「早」。
  陈光有些尴尬,他还以为他跑了,现下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想起什么似的,陈光热情将牛槽掏钱的手推了回去,替他将这顿早餐钱付了。
  “不必。”牛槽拒绝。
  “那……”陈光其实是小恩小惠想问那衣服来着,现下被拒绝了早餐钱都不好意思问了。
  牛槽不是弯弯绕绕的人,直直道出进展,缓了陈光那颗焦躁的心:“好了。”
  说罢也没等陈光,径直往前走去,走了半晌才发现陈光落在后面没动,牛槽转身好奇看了眼,只见陈光在原地讷讷着嘴:“好了?什么好了。”
  “衣服好了。”于是,牛槽又强调了一句。
  陈光这下子才跟忽而回过魂来似的:“好了?快,快带我去瞧瞧。”
  说罢不由分说地拉着牛槽往他住的地方跑,牛槽从来没想到陈光这看似文弱书生样的人竟然如此有力气,能将他这农家人拉着走老远,一路到门口将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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