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比赛的最后十分钟，便是众人瞧着牛槽修补弄坏的衣服。
他寻思着，既然破了个洞，便不再修补了，那样太过难看，干脆给那洞镶了个蕾丝边儿，而后在另一侧被剪去蝴蝶结的地方缝上刚才废弃的一条布料子，同小牟小心将那料子纹了好看的边，又裁了一道，成了波浪状。
就这般两道工序，做完时周广特意看了下时间，十分钟却是不到的。
这能做成个啥？周广心中直犯嘀咕，待牛槽将那衣裳展示给众人，又将那波浪腰带从那洞中抽出来，众人方才领悟这衣裳的巧妙。
就这般一修饰，适才大蝴蝶结带来的臃肿瞬间成了轻巧，而下坠的软铁丝继续保持着衣裳整体的华贵，无需那贵太太穿上，众人便能一眼明了，这衣裳必然是金贵的。
无需人配衣自贵，这便是这件衣裳的灵魂。
“好！”陈光带头鼓起掌来。
场上场下众人也跟着一道鼓掌，一开始那掌声稀稀落落的，后来连贯成一道音符。
门外的牛队长猫腰勾眼往里瞧，一眼看到那件衣裳，直抽出一口凉气，心中感叹，可真美啊，这牛槽手艺咋这般出神入化了，记得以前他只会裁大褂子啊。
场上几位评委围在一起一通嘀咕，很快有了结果。
“现在我宣布，获胜者有三队，高家村和搭档一队，牛家村一队。”周广指着三人，“这三队进入集体考评环节。”
三队欢呼起来，尤其是小牟，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好，差点抱着牛槽又笑又跳的。
当是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众人的欢呼：“凭啥，凭啥咱这队有个进了，我们不能进！”
众人顺着声音瞧去，是齐二。
周广气急反笑：“不找你们算账就得了，还想质疑？”
说罢，大手一挥，从角落走出来几个大汉，朝着齐二走去。
第78章 团结一致的牛家村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还有没有王法了！”齐二大声叫道。
“哼，怕是你不知道王法吧？竟然大庭广众之下搞破坏。”周广冷哼一声挥了挥手，很快，几个大汉团团将齐二跟柳先生二人掣肘住，然后从齐二身上搜出了那消失的蝴蝶结。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周光拿着那蝴蝶结问齐二。
齐二没料到这事儿做的周密，竟是被人瞧见了，一时有些慌。
适才比赛时他特意瞧了专家评委的表情，见众人均对陈光毕恭毕敬，而陈光瞧着他的模样他也瞧的一清二楚，想来柳仕提的赔罪甩锅的法子并不奏效的，而陈光先前同牛槽合作他也晓得，遂明了陈光万不可能向着他。
齐二自小性子恶劣，瞧不得旁人好，既然自己很大把握选不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牛槽的好机会也给毁了，总归两人梁子也是结下了。
于是，在交货的时候，他特意殷勤「打下手」，用藏着的剪刀将蝴蝶结给剪了。
齐二自诩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这一切其实全部都被陈光看在了眼里。
陈光之所以不吱声，就是想跟周广看看，牛槽到底会作出如何反应。
周广是为了名额的考察，而陈光则是想进一步了解这名伙计。
结果，牛槽的反映令他们十分满意。
“来人，将这两人拖出去。”周广大手一挥，下一刻，几个大汉架着柳仕跟齐二扔了出去。
齐二抱着胳膊站在夜色下瑟瑟发抖，见那几个大汉关门进去，狠狠瞪了柳仕一眼：“都怪你。”
柳仕没讲话。
是夜，齐二灰溜溜回了淮扬市，柳仕却留了下来。
不同于齐二跟虎林村的落寞，牛家村则是一片欢腾，第二日牛队长一行人回去的时候，村里人得知这一消息可以说是沸腾了。
“这么说，咱们是要飞上枝头当那……凤凰了？”
“是啊，凤凰，凤凰，还山鸡呢，美死你。”
“瞧你说的，你不美。”
“都美，都美哩……”
众人哄笑。
牛队长凯旋将军似的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大家也别高兴的太早，虽然啊，咱们这是在全市几十家服装厂里赢得了初赛，但下面还有比赛哩，大家一定要打起一万分的注意啊。”
“嗨，放心哩，都是为了咱们家乡，队长放心哈。”众人纷纷应和。
牛槽在老槐树下站着，瞧着家乡人这般反应，心中倒是有些诧异，说这话的人里居然不少都不是服装厂的。
以前，这群「聪明人」可不会这么热忱啊，有好处来，没好处个个那嘴跟缝上似的。
牛槽的讶异还不止这一处，接下来的日子，牛家村服装厂的员工都被关起来集训了，本来牛队长安排了专人送水送饭，但服装厂众人却总是能在出门上茅屎的时候看到门口堆了一堆家当吃食，有热乎的饭菜，还有一些生活用品什么的，服装厂众人诧异极了，一开始还以为有个什么「田螺姑娘」做好事，后来才发现倒真是有「田螺姑娘」，不过不是一个，而是全村，什么「田螺哥哥」、「田螺弟弟」、「田螺奶奶」……都有！
牛队长为此特意开了会让人将这些东西拿回去，口口声声不能动用村民财产，但是没有几个人愿意认领。
最后，牛队长不得法，只能让服装厂的众人吃的吃了，用的用了。
半个月不到，服装厂关禁闭的众人个个脸上都圆了一圈儿。
正月末的时候，高山市服装厂下达了第二轮比赛的方式，给了一批他们近期接的订单，做的一套春装，让完成500件，时间在一周内。
这个任务对于牛家村服装厂来说倒是不难的，毕竟有了先前陈光那批货物的先例，彼此都配合地十分默契。
于是，服装厂门口的吃食物件堆的那是更多了。
牛四应了牛队长吩咐，挨家挨户将那些个东西还了，并道暂时不能让乡亲们破费，毕竟还没捞着什么好处，到时候不成的话便白费了大家的好物件，众人这才收了些回去。
纵然如此，服装厂众人也是够感动的，毕竟乡亲们的暖意是体感到了。
临近交货前期，众人正齐心协力帮服装厂的人消除后顾之忧，因为做了几件残次品，家家都掏出了新分发的布票上交。
正在万众一心之际，牛家村的某个夜晚忽而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嚎哭声。
“我不，我不要……”
小花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窗户，颇有些不爽，谁家啊，大晚上的乱嚎，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最近阿斌不在家，她天天对着婆婆，心中本就够烦闷的。听那耳边哭声不止，气恼地推门寻着声音走去，想好好说道说道，哪知走着走着竟然发现停在了小丽家门口。
“你不要什么不要？你念着那人，那人就能念着你吗？”
中年男人的恼怒声，“也不怕说出去让人笑话，你一大姑娘，天天念着个不要你的男人，还要不要脸！”
凄厉的哭声变小了，成了抽抽搭搭。
“小丽啊，我可听牛四家的说，这次比赛他也参加了，人品实在是糟糕，伙同那齐二将我们村坑了一把，你可一定不能再提，让人家看我们家笑话啊。”
女人的叹气声传来，“这次这门亲事不错的，你就嫁了吧。”
“我不嫁，我一定要等他……”小丽咬着唇，恁是带着哭腔也能听出坚定。
小花听到这边便听不下去了，小丽跟柳先生的情愫她是晓得的，先前两人好时，她们这群也曾拿他们笑过，可那是在以为他俩会一起的情况下。
现在小丽虽变得有些奇怪，她们不再玩在一起，但她也不想多说什么。毕竟，姑娘家最是心疼姑娘家的隐秘心事。
小丽蹑手蹑脚地准备离开，不小心踩到一只从树上跳落的野猫，野猫夜色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小丽半个魂儿都吓没了，赶紧松开脚跑回去。
小花正瘫在堂屋里，那声凄厉的猫叫跟划破夜空的惊雷似的，让她三魂七魄回了本体。
她忽而神经质地起身，嘴中念叨着「你回来了」，「你回来了」，而后起身打开门栓，朝清月朗空的夜幕中走去。
第79章 为爱疯狂的姑娘
小丽父母发现自家女儿失踪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下午了，跟王婶儿说好的相亲对象寻了来，小丽父母里外寻找，这才发现自家女儿从早上就没见着人影。
小丽父母急疯了，这大姑娘家家的，能去哪里啊。
村里人都晓得这周边有拐子出没，专门找寻那些个好看的姑娘拐去穷乡僻壤卖了给人做媳妇儿，狐疑多了句嘴「怕不是被拐了」，吓得全村人都出来帮忙寻找，包括服装厂的工人们。
夜上时分，众人举着火把，拿着煤油灯各个偏僻角寻人时，小丽竟然回来了。
除了头发有些凌乱外一切安好，连气色瞧着都不错，一扫近日来的颓废，竟是带着笑的。
“小丽啊，你去哪里了啊……”小丽她妈一把抱住女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小丽挣脱妈妈的怀抱，朝着人群中的牛槽道：“厂长，我明日可以去厂里帮忙干活吗？”
牛槽愣了愣，她在家许久，别说服装厂不去，连门都不咋出了，现在怎么失踪了个一天突然提了这么一嘴。
可狐疑归狐疑，牛槽也没多想，小丽近来情绪不大对，多做做活见见人也是好事，于是点头允了。
回来路上，小六子小声道：“舅，我觉得不大对劲。”
牛槽也觉得不大对劲。
“小丽姐咋忽然要来厂里？”小六子蹙眉。
牛槽拍了拍他肩膀，示意小六子别多想，转念想起什么：“你功课还有在看吗？据说今年要恢复高考。”
很久之前，小琴便已经不能再教六子了，六子聪明，很多东西一看就懂，还会举一反三，小琴那点东西完全不够学的。
“没了呢。”六子摇摇头，一脸不想谈的样子。
牛槽晓得这是六子心中的痛，想着什么时候跟林尔求情，能给六子一个名额。
只是，林尔跟牛队长的关系水火不容，小牟又不在虎林村了，说不上什么话，这事儿便一直搁置着。实则，牛槽是一直放在心上的。
两人一路无言，跟着大部队回去，牛槽又逗弄了娇女一会儿，搂着小琴睡了个好觉，次日迎着晨曦到厂子时，发现小丽还真老老实实坐在门口梧桐树下等着。
“早。”其实牛槽是想说「这么早就来了」，但还是一如往昔的惜字如金。
小丽有些局促，又有些兴奋：“厂长，不，牛槽哥，谢谢你。”
牛槽点点头，瞧着小丽清丽的脸蛋在梧桐树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脸颊上细碎的绒毛跟天使渡上一层光圈似的，说不惊叹是假的，他从一开始就觉得她好看，可先前那种心动的感觉确实是消失了，只有寻常人见着好看姑娘的赞美。
“好好做，别多想。”这话对于牛槽来说便是不错的安慰了。
他怕被人瞧见嚼舌根，到时惹小琴不高兴，说罢这话便赶紧开了门进厂子。
小丽局促地跟了进去，按着先前的位置坐下。她许久不来，已经生疏了不少，没做啥，小心整理着布。
牛槽也没管她，毕竟也不真指望她干啥，能让她状态好些这目的便算是达成了。
很快，厂子里陆续进了人，众人也不闲话，闷头干起活来。
一天很快过去，小丽几乎没咋跟人交流，一直低头在整理衣裳，牛槽忙，一会儿帮人善后，一会儿给人指导的，也没怎么注意小丽。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众人陆陆续续回去休息，牛槽跟阿斌收拾了一下仓库，准备将下晚时分做好的衣裳搬进来放着，进去瞧了一圈却发现那十几件成品不见了。
牛槽跟阿斌对视一圈：“最后走的是谁？”
阿斌睁大眼：“小丽？”
牛槽四处看了圈，厂子的灯已经给灭了，只窗外夜色淡淡照进来，晕起一圈儿光，依稀瞧见里头。两人进去，小心翼翼叫小丽，无人应声。
耳畔离去乡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近处的声音便无限放大了，竟是布匹的「撕拉」声。
谁在撕布？
牛槽跟阿斌对视一眼，心道不妙，仓库门还开着，莫不是有人破坏做好的衣裳？
两人头上的汗「唰」地便下来了，赶紧往门外冲，到门口时，忽然传来尖叫声：“你干嘛，啊——”
牛槽加快步子往门口冲，甚至将阿斌一下撞到了门框上，到仓库门口时一把扭住那两道影子。
“唉吆，疼，舅，你轻点。”是小六？
“牛槽哥……”小丽？
牛槽双双松开手，刚想问两人在这里作甚，忽地借着月色瞧见了两人身边一大摊碎布烂条，那色儿熟悉非常，不是给高山市服装厂做的春装是甚？牛槽目呲欲裂地抬头，拳头握起又松开：“谁！”
阿斌刚好赶过来，揉着肩膀呢，瞧见地上的碎步也呆了，这，这，这是要交货的啊，这下子可咋整……对了，还有仓库里的呢！
念及此，他赶紧往仓库赶，好在里头衣裳整整齐齐的，没见乱翻过的痕迹，这才松了口气。
“阿斌哥，仓库没动，放心吧。”小六依旧抓着小丽不敢松手。
他看了眼牛槽，没说啥，牛槽却读懂了他眼里的话，定然是小六觉得小丽举止怪异，关注了一天，下班也跟着，这才免了更大的祸事。
牛槽没顾得上夸小六子，痛心疾首地看着小丽：“你为什么要做这事儿？”
小丽一张俏丽的脸煞白，苍凉的月色下，她的脸上渐渐浮现一丝疯狂：“他说会带我走。”
失踪那晚，是他来了。
不同于以前的冷漠，那一晚的他待她极其温柔，他说，只要她将牛家村这些衣裳毁了，他便来带她走，去省城，他们还会结婚，还会有一堆孩子，在省城接受最好的教育。
小丽其实不稀罕那些，她只想跟他在一起。
于是，她听了他的话。
牛槽定定看了她半晌，忽而有些悲哀，以前那么美好的一个姑娘，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牛槽哥，我求求你，求求你让我把那些衣服都撕了，撕了他就可以带我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