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无色处生繁花——林潇潇
时间:2022-01-24 16:09:45

  这些孩子能力不缺,年轻,有干劲,学习能力也不错……搞不好,还真是条路子。
  “可是……这些年轻人,咱们留得住吗?”六子一语中的。
  年轻人最是眼高手低了,他们生活还没有安定下来,眼睛长在天上,指不定哪天就走了。
  更何况,他们厂子在郊区,并不是什么市区,不热闹,他怕这些年轻人耐不住寂寞。彼时,他们又将进入了不停招人,不停培训的恶性循环。
  “嗯,朱总说的是。”丁当低头道。
  六子瞧了丁当一眼,他最喜欢他的地方便是有进有退,能够提出意见,却又不失分寸,顾及大局。
  “你有什么办法吗?”六子给丁当递了台阶。
  于是,丁当便无后顾之忧地说出自己的想法:“给他们安家,让他们定下来,再签订期限合同。”
  事实上,这个也是不少大厂子惯用的留人手段。
  比如:签订三十年服务期的合同,给他们解决房子、后代念书问题,提供一阶工资;
  签订二十年服务期的合同,给解决房子、后代念书的问题,提供二阶工资;
  签订十年服务期的合同,提供一阶工资,不解决房子。
  如此,让这些年轻人自己选择,一旦选定便没有后悔余地了,若是非要走,得偿还高额的违约金,解决流动性大的问题,也缓解了投入收效比偏低的情况。
  丁当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响应,这事儿大方向便这么定了。
  牛槽和六子后来根据个人能力以及签约时限的不同,分了五个待遇等级,用来吸引人才。
  彼时恰逢2003年,一年后将会上映一部很有名的电影,其中一句“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贵?人才!”
  正是表征着傲牛当前的局面,也是高山市面临的共同困境。从这个层面看来,傲牛众人确实是有着超前意识的。
  订好一系列薪酬待遇以及招人方案之后,牛槽做了四件事:第一件事,在全广陵市发布了招聘通告,广告涵盖电台、广播、杂志、报刊等线上媒体,以及公交站台、电子屏幕等线下宣传板;
  第二件事,搜集了各大技工学校的名单,一对一给辅导员发布了公司介绍及入职待遇;
  第三件事,特地联系了广陵市的4S店铺,订购了洋气时髦的奇瑞QQ车,共计几十台;
  第四件事,走访了高山市郊区地带,并详细打探了购置土地,兴建房屋等事宜。
  这一系列事件当然不是暗地里做的,尤其是后两件,牛槽做的人尽皆知。
  “我说,你问这「农地转用」手续作甚?”小牟好奇道。
  “建房子。”牛槽淡淡道。
  “建……建房子?”小牟震惊道,“莫不是,要分给这批新招的?”
  牛槽淡淡点头,厂子里路过的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牛槽居然要给新来的技术工分房?
  这么好的待遇,全高山市是找不出第二家了。便是广陵市,怕是也找不出更好的厂子吧。
  这一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出名了,个个只要是专业有些符合的都疯狂了。
  “牛哥,牛哥……傲牛的董事长是你爸吗?”
  “牛哥,我们也想去,不知道你能不能引荐下啊?”
  “牛哥……”
  牛平亮双手插着口袋,下了课埋头往校门口跑,一路上全是同学,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热情同他打招呼。刘平亮不大爱搭理,迅速回了家。
  哪里晓得,回家也是躲不掉,路上看到的修车的、卖早点的都来问他。
  好容易到了家中,将门牢牢关上,想看看有没有齐果回他的消息,结果手机一开全是帮忙找工作、走后门的短信。
  刘平亮无语地扔了手机,盖上被子呼呼大睡。
  小琴轻轻敲了敲门,见里头已经开始打呼了,又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牛槽瞧了小琴一眼,小琴伸手噤声:“孩子睡了。”
  牛槽于是退了下去。其实,他也是想借此机会同小三子谈谈,能不能也来他们厂子,便是担当一个介绍同学过来的HR也行,可以锻炼。这唯一一个儿子,便是不能成为大才,他也想他成人。
  只是,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所见太少,眼前的一方天地就以为是所有,一旦失去便是天崩地裂,不到日月变色是决计不会醒来的。
 
 
第190章 不拘一格用人才
  牛槽这次动静太大了,那些年轻人和有些技术的在职者都蓄谋着前来求职或者跳槽。
  从龙腾服装厂跳槽到傲牛的丁二便得了不少前同事以及前前同事的询问。
  “傲牛待遇真的那么好吗?”
  “你们分房了没啊?”
  “看咱们丁哥,目前这发展的很不错啊,能不能给咱们谋个机会?”
  丁二不胜其扰,跑去问丁当:“丁总,咱们现在接待旁的厂子跳槽过来的,会不会不大好啊?”
  丁二这个想法正好同丁当的不谋而合,牛槽此举的目的并不是内部倾轧,拆别的厂子的台,而是为着共同强大的目的奔去的,若是接了旁的厂子跳槽来的人,那实在是有悖初衷。
  “那你怎么看呢?”丁当问丁二有没有什么好想法。
  丁二实事求是道:“若是有上家的,得拿着上家的推荐书来面试才成。”
  丁当点点头,如此便可免了两个厂子之间的纠纷了。
  时逢2003年,各行各业如火如荼地发展起来,基建大幅兴建,整个高山市跟雨后春笋似的,迅速抽拔了新的一面,换了新颜。
  百废待兴,对于人才的渴求极度旺盛,但凡有些一技之长的都摩拳擦掌,寻求大展拳脚之处。
  一群拳拳之心和一处真诚聘人之处很快一拍即合,吸引了大量人才,其中便包括大量的应届生。
  牛槽先前做的那四个举措却也不是给旁人看的,是动了真格儿。
  “什么,你要「农地转用」?”牛聪诧异道。
  要论这事儿谁更明白,除了牛聪还真没旁人,毕竟那么多年的基层干部做下来了,这块要论专业,还真没人能比得过他。
  六子得知牛槽要去问牛聪,是有些排斥的。他自小看着这父子俩到大,对他们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心术不正」的印象,下意识觉得牛槽去找他们会吃亏。
  哪知牛聪却还真是人老愈善了,一点点指点牛槽具体如何操作。
  “你得先办理审批手续,要同县级以上国土局用地科申请农地专用,然后再去缴纳农地转用的税费,再缴纳服务费,最后等待审批,通过《集体土地使用证》就可以了。”
  牛槽认认真真地朝着牛聪鞠躬道谢。
  牛聪起身:“你还真要建房子给他们啊?”
  “嗯,小平同志说了,「要发展就需要人才,不用人才不行」,我得好好替咱们家乡吸引人才。”牛槽道,“您当时也是这么提拔我的。”
  牛聪忽然有些愧疚,他当年并不是出于这份心思提拔他的,纯粹是为着自己的前路,可那颗心却同牛槽的一样,也是为着集体,为着家乡。
  可后来,他的路走偏了,一辈子温水煮青蛙,偏袒孩子,宠出个任性妄为不中用的,所有的都毁了。
  念及此,牛聪昏花的老眼颤了颤,有些感慨:“这手续不大好办理,我来帮你问问吧。”
  牛槽看着佝偻着身子的牛聪背对着他,从电话本翻联系人,架着老花眼,替他一个个看,心中不禁微微触动。
  无论旁人怎么说他,他对牛聪的态度从来都是抱着感激的。
  若不是他,他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江山代有才人出,前浪到底还是在沙滩上渐渐淡了水渍。
  有朝一日,他们这帮人也同样会如此吧,可牛槽不怕。届时,看着奔涌而来的潮水击打在自己身上,被鲜活覆盖,那感觉也是温暖而美好的。
  牛槽要了开发区那处的空地,便是在服装行业协会旁边的那处,一直空置的,在牛聪的斡旋之下终于审批通过。
  接下来,牛槽便开始联系施工队,不就,那片空置地上便「乒丁乓啷」地响起了施工声。
  这一施工,更是让一些观望的人纷纷加入求职的队伍,很快不仅是高山市的,便是广陵市的竟也有不少不错的技术工前来。
  丁二技术好,是厂里的技工头子,他负责给这些人面试。最初,只需要一轮面试便能确认录用人选,后来随着前来面试的人越来越多,面试已经加到了三轮,可即便如此,人手还是不够用。
  最后,丁二不得不申请加了笔试的环节,对于一些不会写字的,没什么文化的,便直接筛掉了。
  可这么一来又面临另一种情况,便是招到了不少条件与需求不匹配的,比如一个叫柳沉的青年。
  这个叫柳沉的青年很争气,是广陵大学的毕业生,学的是品牌推广,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是来到了高山市服装厂应聘。
  笔试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并且因为各方面能力都很强还得了第一名。
  “这……这咋弄啊?”面试官有些为难,拿过去问丁二,“这人笔试成绩太好了,可不是技工啊。”
  现在选择多了,下面招人的人事更倾向一来就能上手的,不太愿意去招聘一些不匹配不符合的前来慢慢教。
  而且,目前招聘的人次也几近饱和了,人事有些为难,可这人又实在是太优秀了,若是莫名被刷了,他们傲牛「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名声或许会受损。
  没办法决定,便拿着资料去问主要负责人丁二。
  丁二也不敢直接承诺啊,干脆去问了丁当。丁当不敢掉以轻心,现在傲牛就是凭着这名声吸引了不少人才,甚至还有不少外市的优质人才,也因此一并带动了整个高山市的形象,还收到了市政府的大力夸赞,若是被他回绝了第一名,传出去这罪过可担待不起。因此,丁当便去问了六子。
  六子对这人十分好奇,竟能层层出动丁二和丁当,最后到他这里来,遂接了他的资料,这一瞧,表情便凝重了。
  牛槽在办公室里接到小三子延期毕业的通知:“为何?”
  “学分没修满,可能没法毕业。”
  沉吟半晌,开口:“考试不及格吗?”
  若是考试不及格,没关系,慢慢来便可。
  哪里晓得,老师摇摇头:“要是不及格倒好了,他是根本不来。”
  出勤率非常低,学分根本没修满,自然毕不了业。
  牛槽一颗心沉了下去。
  六子推门进来时,牛槽正同老师沟通着,他静静等着牛槽结束,将柳沉的资料放在面前。
  “你看看吧。”
  牛槽心情不大好,随意瞥了一眼,见着那张照片时便愣了:柳仕?
 
 
第191章 柳仕之子
  别说,证件照上那脸还真同柳仕有八九分的相似度,若不是柳仕不可能这般年轻,牛槽几乎都以为柳仕又要出现了。
  六子指着那孩子的出生年月:“85年生的,比小三子小两岁,又是淮扬市人,八成便是了。”
  柳仕先前被齐二坑的丢了户籍时,便是流落淮扬市的,只是一个黑户的人不好查,没人晓得他去了何处,后来又是如何生活的。兴许是遇到个女人,生了个孩子,也说不定。
  “这孩子还姓柳。”六子道,“八成便是了。”
  牛槽蹙眉瞧着柳深的简历,心中有几分惊叹,这孩子十分优秀,小学在最差的村头小学,后面学历一路走高,都是凭着自己能力考上的最好的学历,高中在重点大学广陵大学里念的本一,学的还是重点专业,品牌推广的。
  “你说,柳仕的后代,来我们公司干什么?”
  六子狐疑道,下意识有些排斥,就想以专业不符的理由拒绝掉。
  牛槽看出了柳仕心思,问了句另外的话:“咱们现在品牌推广是不是也有些困难?”
  这正是六子头疼的。
  千禧年后,社会各行各业呈现爆发的趋势,新行业蠢蠢欲动,拱钻着旧产业的土壤。
  六子十分不安,颇得一种未雨绸缪之想法。目前傲牛的市场占有率并没有下降,但明显能感觉到后劲不足了。身在商场,不进则退。站在原地,便是倒退的开始。
  六子一直在考虑是哪里出了问题,牛槽这一说还真点醒了他。
  “舅舅你的意思是……”
  舅孙俩这么多年的合作,均是十分了解彼此的,一个眼神便晓得对方心中是何想法。
  “嗯,我觉得,年轻人终归年轻人去进攻,咱们老了,一台老旧的仪器是装不上最新的内核的。”
  便是自以为再创新,在真的「新人」眼里,也是旧的。
  六子这些年一直从事品牌推广,自以为在行业内已经游刃有余的,可现在牛槽这个局外人轻轻一句,倒是点醒了他。看来,还真是云深不知处了。
  “行,舅舅,我知道了。”六子静静合上柳沉的简历,带上门出了去。
  他打算试试这个柳沉……
  柳沉接到傲牛的面试通知已经是两天后了,他忐忑地换上省吃俭用买的一身二手西装,在接待室里,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朱总。
  彼时的六子恰四十出头,岁月没有增加这个男人任何的颓靡,反而积淀成最醇厚的底蕴,如古茶般愈发醇香。
  柳沉只觉得一进办公室就被一道深沉的目光打量着,他下意识地收敛了气场,乖顺低着头,这是生物遇到比自己强的人的本能。
  “你叫柳沉?”六子示意柳沉坐下。
  柳沉点点头。
  “淮扬人?”六子问。
  柳沉又点点头。
  办公室寂静无声,旁边两个面试官都认真低头记着笔录,房间只有六子的声音。
  六子左右寻思一眼,嘴角扯出一抹笑:“怎么光是我说,介绍一下自己把。”
  柳沉也笑了,眉眼间飞出神采,倒是比六子记忆中的柳仕多了些眉飞色舞的感觉。
  那时候的柳仕也是一身书卷气的,可整个人都泛着阴沉,带着股文人特有的悲凉失意,柳沉则恣意激昂,充满新鲜的朝气,又不失沉稳,六子只需一眼,便知这是难得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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