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那病春夏养着效果最好，他打算送她去省城医院，可手头紧，不得已才来堵着牛小五的。否则，以牛小五那种人品，他万不敢忤着这逆鳞。
“钱？”牛小五闻言蹙眉。
牛四一见牛小五这模样便晓得他不爽，当即赶鸭子似的将丁二赶走：“等着吧，快了。”
快了？
丁二不信，几乎就差跪下了：“我老婆他……”
“明天吧，等着。”牛小五扔下这句话便留了个背影离开了。
明天？丁二一听牛小五这许诺眼前一亮，也没多想，兴冲冲地回家了。
牛四则十分奇怪，明天？
他狐疑地看了牛小五一眼，他自小看着这孩子长大，怎么不相信他明年能顺利将这钱给人家呢？
牛四料的是丝毫不错的，第二天，激动等着工资的丁二在车间里干劲十足地忙碌着，他昨晚已经同老婆说好了，待拿到工资便带着她去大城市好好疗养，待妻子身体好些，两人便要个孩子，好好过小日子，再也不搭理她娘家那批人了。
哪里晓得，满怀憧憬的丁二没等来工资，却等来被辞退的消息。
同他一起被辞退的还有先前被牛四用各种谎话骗着挖过来的一批人。
第185章 这是一个不会亏待好人的时代
“凭什么，凭什么辞退我们？”
“工资呢？三个月工资总得给我们吧！”
工人们义愤填膺地叫嚣着。
牛四赶鸭子似的：“你们没过试用期，赶紧走吧。”
“可我们去哪儿啊？”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牛四也是直叹气，这种事儿每次都是他来。没办法，除了他也没人肯出面当恶人，现在这些年轻人一个比一个精明，哪个傻啊！
“不行，走可以，得将三个月工资结算给我们。”丁二咬牙切齿道。
他算是看清了，原来昨晚牛小五说的让他等明天，不是给钱，而是辞退啊！
牛二不可能善罢甘休，开玩笑，他老婆住院的钱还拖欠着呢，日后能不能生个大胖娃娃就指着他往回带的这钱呢，怎么可能白白放弃。他当即发动一众人，挤着龙腾门口，天天讨要工资。
牛家村周围的人本身不服牛小五横行霸道日久，这一有人揭竿而起，纷纷响应。
“对啊，还钱！”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牛小五先前干过不少背地里欺压人的事儿，但都是各个击破的，没放到明面上，是以成功率高。
那会儿也正是他如日中天的时候，旁人也不敢造次。可这次不一样，一来他实在是犯了众怒，二来他做的太正大光明，三来他也即将日薄西山。因此，众人的怒火被东风一吹，几乎可呈燎原之势。
管东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好收到傲牛承诺的带加工费。
虽然完成的件数不多，但傲牛这边单件给的费用很高，管东收到款项后一下子解了燃眉之急，长出一口气，联系了先前的布料供应商，将钱款结了人家，还将前些日子欠下的员工工资给补了，其中便包括二话不说跳槽的齐二。
齐二收到这钱时都懵了，他认为的小企业补了工资，而他毁了自己诚信跳槽奔赴的下家竟然想赖账。
一时间，愧疚、难受、愤怒、感激……一起涌上心头，最后化成他继续挑大事端的动力。
这帮被龙腾拖欠工资的人拧成一股绳，捍卫自己的正当权益，可牛小五横地很，根本不将这群人放在眼里。
以齐二为首的讨薪者战斗欲望被激发，非要斗个你死我活，最后甚至闹到了市政府门口。
一位工人为了引起领导的重视，甚至爬上了市政府对面的高楼，拉着横幅扬言必须出面解决，否则便要跳楼了。
这事儿可大条了，各路媒体人嗅到了热点，个个闻风出动，大肆报道。
牛聪回来时，牛小五已经快被逼到墙角了。
牛聪急的半死，拨开人群回来拎着牛小五耳朵，劈头盖脸便是一通骂：“你这欠着人家工资什么意思啊！还不赶紧还了……”
「哐啷」一声，牛小五重重倒在地上，撞走几个桌角边的空酒瓶。
牛聪恨恨揣了牛小五两脚，出了大门就跟集聚的众人诚心道：“大家放心，现在咱们厂子周转有些困难，但工钱，肯定是会结给大家的。”
牛聪还是有点威望的，这些年来他在高山市虽说没做出多大的成就，人也圆滑，但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传闻，也相对公平，算是个不错的官儿，门口这些工人信他的，都停止了叫嚣，却依旧想问个结果。
“我们只想要回工资，不想将小牛董逼入死胡同。”丁二平静道。
他已经想过了，这钱必然得要回来，否则没完。
牛聪从这些人眼中看到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狂，晓得不能惹，沉吟半晌：“你们给我两天时间。”
“两天。”齐二伸出两个手指。
牛聪点头：“嗯，两天。两天后在龙腾等我。”
齐二认真看了眼牛聪，伸手挥了挥，示意众人散去。于是，这些好几天没洗澡，浑身臭烘烘的工人便都散了去，牛聪家门口那股味儿才彻底散去。
牛聪老婆从门后出了来，一惊一乍道：“孩子他爸，还真给啊？”
她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牛聪皱了皱眉：“将存折拿出来。”
“孩子他爸……”
牛聪也不搭理老婆，径自进了屋。
三天后，龙腾门口，牛聪一笔一笔地将欠着工人的钱给还了。
还了后，他在厂房里巡视了一圈，里头乱糟糟的，地上全是布料，还有一些废弃的大头机。好的机子都被那些员工给搬走了，还真是墙倒众人推。
牛聪发了许久的呆，是不是，他当初就不该让这孩子投身到这行业。
是不是，他也不该阻止他去追求灵子。
不管牛聪如何后悔，过去的事情发生了便是发生了，改变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往前走了。
牛小五赔光了所有的本钱，也因为先前的做派无人肯搭理，牛聪更是将养老钱给赔了进去，一家三口奋斗了一辈子，最后落了个两手空空。
萍萍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十岁的小姑娘，娇生惯养惯了，正是爱慕虚荣的时候，受不得家道中落，浑身都带上了刺。
路上见着年龄相仿的燕子，想到她妈在傲牛，恨的牙痒痒，逮着便推，若不是打更老头瞧见，燕子差点被推到沟子里。
“嗳，牛聪，你孙女欺负人啦！”打更老头瞧着拐棍吆喝。
萍萍恨恨瞪了打更老头一眼，撒腿跑了。
燕子背着书包，小黑脸上拖着鼻涕，她伸手擦了擦，有点莫名，萍萍干什么这幅样子？
打更老头摸了摸燕子头，眯眼瞧向牛聪家门口的目光幽远。
十几年前，也许是二十年前，太久远了，记不清了，他曾经躲在树后，听到了彼时还是牛队长的牛聪对柳先生示意，让他背上了捐款的锅，其实那衣裳是被他一手给倒卖给了齐二。
那时候，打更老头想，若是以后牛聪成了个坏官儿，做了什么对不起人民的事情，他便将他捅出来。
可后来，牛聪虽然没成为一个多好的官儿，却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他便渐渐将这事儿给忘了。
现在忽然想起这事儿来，在老朽的脑袋，也不知道是为着什么。
“她怎么了啊？”燕子挠挠头。
打更老头叹了口气，没有回答燕子，而是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这个时代啊，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燕子歪着头，似懂非懂。
第186章 行业改变
事分两头，这边龙腾倒闭了，那边曾经被他欺负的三垛服装厂跟东安服装厂却借着此次春装一举打响名头，被傲牛给重点推了出去。
当然，这都是牛槽的意思。
六子并不太乐意为他人作嫁衣裳，但牛槽却丝毫没影响到六子的进度，用的多是自己手头的资源，六子也没法说什么，便这般作罢了。
不过，牛槽此举倒也是有好处的，不仅是收服了周东安和管东的心，连带着高山市别的小厂子也开始推心置腹，递出了橄榄枝，并放话只要能同傲牛合作，价格什么的都好说。
虽然这些小厂子并不能真的帮傲牛什么，但这般的信誉度，使得牛槽做事也方便了许多。
牛槽的目的还不止于此。
“你费尽心力打造出三垛跟东安，还要给他们拉单子？”陈光诧异道。
目前傲牛在高山市的威望是起来了，但这只是傲牛的威望，牛槽想要树立的是整个高山市在服装行业的威望。
树立傲牛的威望能方便做事，但树立高山市服装行业的威望才能真正达到改善本地产业现状的目的。
威望不是空口说有就有，得靠事儿做起来。
因此，牛槽开始卖老脸，帮着旁的服装公司拉单子。
陈光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你这是连我都求到了？”
电话那头的牛槽也不开口，闷不吭声的。
陈光晓得这个老伙计的性格，等了会儿没等到什么话，兀自开了口：“我可听说，你将省内有接触的厂子都问了个遍啊？咋地，都没啊。”
牛槽有些无奈，这事儿做起来确实麻烦，不可能去找太好的商家，毕竟人家看不上这些小厂子，又是高山市的，一听便退缩了，可他又不能找太差的商家，毕竟效果达不到，得在中不溜秋的厂子里去找合适的，可中不溜秋的正在上升期，又不敢冒险给他做。
最后，他竟是连陈光都求到了。
“哈哈哈……你这真是……”陈光爽朗笑道，“罢了，念在你能想到我的份儿上，给你指条明路。”
牛槽竖起耳朵听。
“「顶风雪」的风雪康最近有批量要走，急需大量厂子。”
牛槽倒还真不知道，“顶风雪。”最近两年发展迅速，不同于傲牛刚刚走出去，他们却是已经在国际上崭露头角，并且开始朝着东南亚等国发展了，牛槽偶尔会听到他们的消息，自觉是有差距的，想都没想过寻求同「顶风雪」的合作。
此番陈光提了，牛槽有些担心：“他们会不会看不上？”
“哎呀，你这不都走投无路到来问我了吗？”
陈光无语，“还管他看不看得上！不试试就肯定看不上。”
陈光的话深深警醒了牛槽，他当即挂了电话，拨通了风雪康的电话。
风雪康近年发展地非常好，一路政府路线走的到位，享受到了最好的政策和福利，外加自己也有能力，还碰上了好时代，短短十几年将诸多本土企业狠狠甩在了后头。
当初只是掐了个尖儿，现在却是一家独大了。姑苏市除了走精致高端路线的「棉歌」等品牌，旁的或被吞并，或被挤压倒闭了。
牛槽电话过去的时候，风雪康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热情接待了。
“你们高山市的厂子啊？”风雪康有些为难。
“我能保证，做工不错，先前咱们那批春装便是出自他们之手……”牛槽卖力宣传着。
风雪康听完哈哈大笑：“我是晓得你这人的，自己的单子都没这么宣传过，此番这是作何故啊？”
牛槽早期起步的时候，都是将样本做出来给人家看，用行动说话，从来没有过什么卖力推销的情况，风雪康这一通玩笑开的牛槽不知如何应答，确实是不符合他风格，给人一种「事有异之必有妖」的感觉。
好在风雪康也没打算细究，豪爽道：“行，说不出缘由也不必说了，我信得过你。”
说罢允诺了那两家厂子的合作事宜，虽然交接的并不是什么顶重要的活计，但也算是有了个展示的机会。
收到牛槽消息时，周东安跟管东都有些不可置信。
“顶风雪？”
“嗯。”牛槽点点头，将风雪康那头发来的合同递给两人，“看下，没问题就可以签了。”
两人迅速扫了一遍，不愧是大公司，条款清晰，权责分明，没有任何坑，看完当场便拿出笔签约了。
“好好做。”其实心中有千言万语需要叮嘱，比如珍惜这次机会，比如好好去做，但最终出口的便只有这么一句，别的再无多言。
生意场上走到现在，没有人是傻子，个个都是人精，周东安和管东自然心知肚明这次合作不是那么好达成的，牛槽也并没有任何义务去做这件事。
但他做了，且什么都没说，不邀功，不揽谢，就跟随手递了个什么似的。
大恩不言谢，两人什么都没说，回去埋头同顶风雪的人开始对接，花了此生最大的力气，做好顶风雪的这批单子。
期间，牛槽带着小牟时不时过去，手把手指导他们在做工上遇到的问题，还同上海仪器供应商取得联系，帮着两个厂子联系了银行贷款，购置了一批新仪器。
因为这批新仪器的运用，两个厂子一时之间效率大增，用了比预计时间短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完成了订单的运作。
这批单子的成功完成使得以东安、三垛为代表的高山市服装厂一举洗刷了「不靠谱」的对外形象，周边城市以及省内商家对高山市服装厂的印象也不仅仅是只有傲牛了。
之后，事情便好做多了，牛槽将这些业绩搜集起来，重点宣传，打造名誉会员，以服装行业协会的名义出面，帮助会员厂子拉单子。
周边不少中型厂子看中了高山市服装厂价廉物美，纷纷递出橄榄枝。
牛槽又担心这些厂子质量出问题，砸了好容易有点起色的名声，一个个将会员单位集中起来，号召全市增设「质量总监」一职，实行总监负责制。
然后，又搞了几期培训，将掌握质量的质量总监进行了密集训练，保证出产的服装不会出现质量问题。
经此一役，高山市管理能力和订单水平大幅提高，一时竟有成燎原之势。
第187章 空前团结的高山市
牛槽并未就此停下脚步，他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服装行业协会上，名义上是傲牛的董事长，实际上充了整个高山市大家长，帮人指导做工，替彼此互相协调订单，出面解决双方的纠纷……总之，什么都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