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槽本来想好好跟小三子谈谈,但春装的设计图好了,下面便是制作,又因为制作公司找了一些当地的小厂子,六子怕货品质量会不合格,发动了大量人力盯着各个小制作公司,牛槽自然不可能不管,毕竟这是他的主意,若是出了岔子,将自己一手打造的服装帝国给搞毁了,他对不起的何止他一个人。
若做好事最后成了坏事,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傲牛厂里的人心里不是不怨的,好几个分配去督工的人都有些不高兴,三垛服装厂还挺远的,那地儿又偏僻,若是过去得十天半个月回不了家,更何况牛槽不止分了三垛服装厂,还有不少经营困难的别的小厂子。
这些小厂本身便是自身竞争力有所欠缺,这才濒临倒闭的,牛槽倒好,将这般顶重要的衣裳交给这些能力有所欠缺的,怎么想都是给自己找事儿。
那些安排过去的技术监工瞧着三垛等厂的工人做活计时那般模样,急的直跺脚,恨不得自己能分身出几十号人帮他们做。
六子也是着急啊,这些活自己做可以节省很多时间,质量还能得到保证,最重要的,不需要付待加工费。
现在牛槽找着杂七杂八的厂子做,质量得不到保证,时间没少花,还得付上不菲的加工费。
与此同时,他们自己工资也开着。
“朱总,三垛服装厂的那批货物完成率太低了。”丁当愁眉苦脸道,“我怕到时候质量有问题,进不了金陵的商场。”
六子自然也是焦急的,现在人手不够,基本上都在看着三垛那几家厂子的质量问题,无暇分心管旁的,连自己制作都分不出人手。
窗外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着,惹的人心烦意乱的,六子思忖半晌,想到了个不错的人:“东安呢?”
丁当眼前一亮:“您是想?”
六子点头:“是你想的那样。”
“那要不要同牛董说一下。”丁当试探道。
六子薄唇抿的紧紧的,阳光洒在他肩上,徒增一股坚毅之色。
他没说话,丁当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自然不会多嘴,下去便按照意思开始执行。
东安服装厂的周东安是个靠谱的人,更何况前一阵经历了牛小五的事情,厂子差点倒闭,惊魂未定,胆子小嘴巴严,不该说的话从不多说,此番见着六子来找他,也不敢多问为什么这批货物已经找了三垛服装厂等一众小厂子,还来找他,只闷头便干了。
六子很喜欢周东安的反应,安心交了下去,出于谨慎,依旧是让着丁当是不是去东安服装厂看看。
牛槽跟小牟那头一门心思扑在三垛那边的进展上,也没心思顾及这边,因此没发现丁当时不时跑东安。
另一头,服装行业协会的众人一看三垛服装厂居然真的捞到了牛槽的单子,十分新奇,个个跃跃欲试,也跟牛槽提了。
那些人为了成功达到目的,都将自己的情况说的十万火急,展示出了牛槽不得不帮的一面。
牛槽是那种宁可放过一万个,不肯错杀一个的人,总得实地调研,一个个走访,这么下来,精力便去了大半。
一个多月后,牛槽正在服装行业协会处理公务,接到一个求助的信件。
来件人居然是淮扬市的,牛槽有些纳闷,他们服装行业协会这才刚办下来,居然就能吸引到淮扬市的?
抱着这份好奇的心情,牛槽拆开信件,里面放着张信纸,内容倒是不多,可惜那字实在难看,便是牛槽这种半路出家的看着都得摇头:亲家公,我们家快破产了,发发善心帮帮忙噻!
牛槽心口一拎,什么情况?
亲家公?
再往下看,落款居然是:齐二!
牛槽蹙眉思索半晌,认定这是当初那个齐二来逗弄他的,说起来,已经许多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连带着,记忆中的柳先生也模糊了模样,不晓得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这段久远的过往,牛槽放下信件,推开窗户,遥遥望着眼前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心中感慨万分。
当年那个青衫落拓的书生,他再坏,再折腾,也不过是想要能够回家啊。
若是他安分些,等到现在,怕是也能够得偿夙愿了。
当年那卑微的心愿,不仅害了他自己,也让小丽这辈子毁了。
那个明艳的姑娘后来一直呆呆傻傻的,她爸爸照顾她到二十七八的时候不放心百年后这唯一女儿的归宿,将她嫁给了别村的一个鳏夫,可那鳏夫家欺负她傻,待她始终不好。
因而,当年牛家村一枝花的小丽,不到四十便香消玉殒了,竟还去在了她爸的前头,愣是让白发人送黑发人。
本意是希望在故去后女儿能够有人照顾,哪晓得他的举止却是害的女儿提前走了,小丽她爸受不住打击,也在小丽去后不久便归西了。
至此,当初那个圆满的家庭,彻底没了。
每每念及此,牛槽都要感叹一声,人世无常。
第181章 奇怪的小三子
这信件就跟小石子投在了大海上一样,只在牛槽心中泛起丝丝波纹,很快就没了声息。
牛槽以为这是齐二的恶作剧,瞧着他办了服装行业协会,故意来逗他的。哪里晓得,几天后,居然又接到了齐二的电话。
“亲家公,怎么不理我啊。”齐二声音变苍老了许多,但牛槽依旧一听便听出了是他,那个贱嗖嗖的语气还真是多年未变。
见牛槽不开口,齐二长长叹了口气:“嗳,亲家公,你这可不地道啊,我这是诚心来求助,你怎么这般不理人。”
这些年来,牛槽倒是断断续续有听说过齐二的传闻,二十年前寻求联营失败后,齐二几乎是被高山市划入了黑名单,从此退出高山市这边的市场。
但齐二不是个消停的人,转头在淮扬市利用老一套做起了无本生意。四处坑蒙拐骗,倒卖货款。
江晚歌其实也是利用信息差起家的,但他是正当合法的周转,顶多有些小聪明,人家晓得了也没办法,你情我愿的事情。
齐二不一样,利用合同漏洞四处欺骗,手头什么都没有,靠着一张利索的嘴玩「庞氏骗局」,人家发现了问题,他便威逼利诱。
终于,某一次故技重施时,被他曾经坑过的一家反手施了圈套,赔的血本无归不说,还进监狱蹲了好些年。
掐着指头算算,这也不过才刚出监狱的事情。
“我没空同你玩。”牛槽说罢这话便挂了电话。
他人虽然好,心怀大爱,可对着齐二这样的人也是没什么耐心,帮助旁人也是要看人品,看长远的,而这人人品堪忧。
帮了好人,好人会将这份好扩大。
帮了坏人,坏人也会将这坏扩大。
牛槽很快忘了齐二这事,继续查看越来越多的报名企业,吸纳会员。
小牟帮他一起联系这些企业,干的热火朝天的,倒是不同于在服装厂时心不在焉的模样,颇得发现乐趣的投入。
可想,事业上一个人好不好并不是顶重要的,更重要的是一个人适不适合。
一颗螺丝钉,只要放对地方,也是能撑起一整条铁轨的。
牛槽这一调查发现,高山市服装行业发展到这种声名狼藉的地步并不是大家所乐意看到的,可有时候没办法,大势所趋,人家都在搞低价格战,你就不得不搞。
你若是清高了,便是第一个被震荡出局的。可想,一个健康的大环境有多重要。
若是大环境不好,在里头便是有一颗清白的心也别想做清白的事,必然按照那个趋势去。
这个趋势若是沿袭下去,高山市所有的企业必然也会面临同样的结局,那便是破产。
思来想去,还真是只有他傲牛有这个能力去改变。
毕竟,全市服装行业规模最大的便是傲牛,家产最厚实的也是傲牛,只有傲牛当了第一个排头兵,后面才会有好起来的可能。
牛槽心中明白这个,他深深叹了口气,小六子那边心里必然会有隔膜的,他是个有大志向大抱负的人,必然不愿意身后拖着一大帮子累赘。
彼此,舅孙俩虽然没开诚布公地谈,但心中都明白,他们的路正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罢了,能同行一段便是难得的缘分,又如何能奢求更多的呢,就这么走着吧。
牛槽核计了一下傲牛的订单量,寻思着目前可能不能靠着分订单给他们,毕竟僧多粥少,他们手头的订单量自己完全能够消化掉,若是全部分出去对傲牛的信誉度来说也是个打击,毕竟层层转包不是个值得推崇的行为。
至于傲牛自己的订单,他们的销量还没那么大,也没到需要找厂子分担的地步,三垛这个只是为了解燃眉之急的,若是无故增大订单量,无异于刀尖舔血,将傲牛自己立于危险之地。届时,大批存货积压,必然会导致傲牛血本无归的。
牛槽思来想去,陷入了困境。
还没等想出个好的解决办法,小三子某天鼻青脸肿地回来了。
小琴那会儿正在洗衣服,一转头看到小三子抹着眼睛的模样吓了一跳,他家这个自小是个混世魔王,比之当年的定子还要让人头疼,如何见他哭过?
小琴拎着一颗心赶紧擦手去哄儿子,哪知不小心看到他那张脸,心中跟被投了颗手榴弹似的,又惊慌又心疼又气愤,赶紧拉开他手去看,一看更是触目惊心,整张脸都鼻青脸肿的。
“谁,谁欺负你?”小琴气的声音都变形了,“妈妈帮你找他算账去!”
牛槽虽然低调,可在高山市威望还是有的。小琴不像先前那般前怕狼后怕虎,现在在高山市能让她怕的还真不多。别说牛家村,便是市区里也一并如是。
不说欺负别人,但自家儿子被别人欺负了,她还是能出面的!
哪里晓得小三子却不这么想,平日里挺嚣张一人,这时候捂着脸一声不吭的, 小琴气的要去找牛槽调查时还拦住了她。
“别,别……妈,你,找个药膏帮我擦擦。”
“擦药膏?”小琴拔高声音。
小三子见跟他妈说不过去,自己埋头钻进家中,「乒咛乓啷」一通翻,终于找到些碘酒,自己拧开盖子就往脸上抹,抹的白一阵紫一阵的。
小琴就看着他这么抹着,完了又掏了两件衣裳塞在包里:“妈,我出去住几天,有点事儿。”
说罢不顾小琴的阻拦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琴简直傻眼了,这整的哪一出?
虽说男孩子磕磕绊绊正常,可哪个妈轮到自己孩子身上放心地下来,更别说这个孩子是家中的惯宝宝,当即告诉了牛槽。
牛槽也是个疼孩子的,否则也不可能将小三子惯成这样。若是小三子讲出是怎么个一回事,比如男孩子有个什么纠纷的,互相打打闹闹,一时重了手脚,那倒也算了,他不会管,可现在小三子不肯讲。
牛槽觉得事情严重,私下遣人前去打听,哪知这一打听却是打听出个了不得的事情。
第182章 这个亲家有点差
小牟将这事儿告诉牛槽的时候,牛槽都懵了。
“什么?”
小牟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恨的牙痒痒:“你说这叫什么世道,当初自己来折腾你,自己折腾不成,现在生了个女儿来折腾你儿子。”
这个齐二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不晓得欺负了哪个漂亮女人,下了个漂亮的蛋,现在这漂亮的蛋孵出了个美丽的凤凰,成了那老秃驴手中的筹码,拿出来待价而沽呢!
小牟心中直打鼓,若是往后这小三子真的同那齐二的女儿结婚了,女娃儿再有些手段,齐二便成了他实际意义上的老板。
当初被坑的那一遭让他记忆犹新,小牟提到这个人都没什么好的回忆。
念及此,小牟打了个哆嗦,可别,还不如六子篡权哩,毕竟六子这人对事不对人。
这话他可不敢讲出来,只敢在心中想想。不过,相比较这般长远的思谋,小牟还是决定给牛槽吹吹耳边风,可千万不能跟着众人成了亲家,日后就完了。
这话不用小牟说,牛槽自己就晓得。
当即马不停蹄去补习班找小三子,结果老师一听到牛平亮的名字就直摇头:“这孩子我不认得。”
“怎么不认得呢?”牛槽急道。
风里来雨里去在商场上肆意纵横的男人,第一次对着老师有些心虚。
“我确实不认得,这孩子除了第一天报到我见过,后来再没见过。”
老师拿着教材准备去上课,转身看了眼牛槽,“牛董您说,我能认得吗?”
牛槽被老师问的哑口无言。
转身回了车,司机见老板表情十分难看,安抚道:“老板,没事的,孩子功课不好也没啥,您没上学还能这么厉害,亮亮啊,差不到哪里去!”
司机说的澎湃激昂,却不知道牛槽不高兴根本不是这个。
小三子哪怕考倒数,考零蛋,只要他那个态度在那里,他便不会怪罪他半分。可现在,他是态度便不端正。
一棵树,长不高没关系,可以当桌子,做椅子,不一定非要建房子。但是,若这棵树长不直,那么便废了。
牛槽忧心忡忡地让司机将车子往前开,路过文游路拐角的一处小巷子时,窗外有群青年正在斗殴,那喧嚣声一晃而过,明眼人不大会注意到,偏生牛槽下意识觉得不对劲,让司机倒了回去。
这一倒便瞧见从人群中滚出来的一个矮胖青年——不是小三子是谁!
随即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少女拨开人群,居高临下地站在了小三子面前,便是一副抱着胳膊的高傲姿态,依旧是不改一身仙气儿。
“牛平亮,你要是个人物,就去找你爸!”少女不屑地瞧了眼小三子。
小三子却完全看不到她眼中的不屑和厌恶,满眼只有少女娇媚的脸,他也不顾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模样,滚咕噜起身,一把抱住少女的腿:“小果,不是我不同意,是我实在没法开口啊。”
“什么叫没法开口?”齐果冷冰冰道,“不就是让你爸帮我爸报仇吗?”
小三子捧着心口为难:“你说,你爸那得罪的可是刘庆啊,我爸不敢得罪,也不可能得罪,我最了解我爸那人了,可好了。而且,我那表哥可是个精明的,不可能让我爸去同刘庆对上的。”
对上一辈这些事儿,小三子半知半解,晓得哪个厉害,却不晓得他们有什么纠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