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彩服款的冬装，下面挂着飘带，袖口带着花边，袖臂偏大，滚卷着暗绿色的边，带着微微的泡泡袖款设计——不是女装是什么？
牛槽心中动了动：这小子，谈对象了？
他若有所思地朝着门口看去，沉吟半晌，若是如此，这衣裳还真的该买。
第178章 搭救「敌人」……
也不知是见着儿子拱了人家的大白菜心情好还是想明白了咋地，牛槽眉眼之间不见了刚才的凝重，轻快起来。
“可以联系上管东吗？”
小牟点点头：“能。”
先前那批单子，他跟管东对接过，有管东的联系方式。
牛槽拨通了管东的电话，那头半天没人接，就在牛槽快放弃的时候，电话终于被人接通了，结果传来的却不是人的说话声，而是「嘤嘤」的哭泣声。
“管东？”牛槽叫了声。
管东声音这才有气无力的传来：“嗯，是我，您是……”
“牛槽。”
电话那头，乱糟糟的家中，管东头发乱成了鸡窝状，明显一副崩溃的状态。
听到牛槽声音的那一刻，周围嘈杂的声音忽然不见了，管东愣了愣，干燥苍白的嘴开合了下，却没发出声来。
“有空吗？”牛槽干脆开口，直接约了地点，“有空的话，明天来开发区22号。”
说完也不待管东回答，牛槽便挂了电话。
管东愣愣放下电话，呆呆瞧着眼前乱糟糟的家，视线最后落在了窗沿上。
虽然看不到外头，但她晓得，门口红艳艳地被人用油漆淋着几个大字——还钱！
管东是高明的人，他能开厂子也是高明一力提携的，早期高明分了不少订单给他，这才能让他在遍地的小服装厂中站起来，他心中对高明十分信服，后来跟着高明也结交了不少人脉，牛小五便是其中之一。
他其实不大喜欢牛小五，傲气猖狂，一副瞧不起人的清高模样，偏生还有些邪气，不像是好人。
反之高明看上去却正派不少，儒雅至极的模样，虽然也是个有想法的，但好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且待人平等，从不用余光瞧人。
因着这份信任，管东在高明开口请求他去「坑」牛槽时，二话不说便去了。
哪里晓得牛槽看起来好对付，朱建六却不是个好相与的，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丁当更是智慧超群，闷不吭声地来了个计中计，看着他使诈，最后自己栽了跟头，沾了一身骚。
虽然后来他被高明说了一通，但管东却并不觉得不好意思，本来就是牛小五自己先出手的，技不如人便没法怪旁人。
哪里晓得，这先出手且技不如人的人，竟然让他承了这个恶果。
牛小五只给了当初承诺好的款项的三成，后面硬是以资金回笼困难这个借口拖欠着。
再问，便是一句“你说牛槽要是知道咱们坑了他，会怎么搞你？”便将管东堵的哑口无言。
管东悔的肠子都青了，可这事到这儿还没结，牛小五故意借口当初那批货物不合要求，让他们承受了损失，要求管东赔偿三倍的赔偿金。
这钱没到手，还要赔偿三倍赔偿金，放谁身上肯干？
可不肯干也不行，牛小五指着合同，信誓旦旦地读着其中一条“若乙方服装质量不达标，或者存在转包、层层分包等情况，需赔付三倍金额。”
管东脚一软，当初说好要去坑傲牛，他压根没把跟龙腾的合同当回事儿，只以为自己是走个过场的，真正的主角是龙腾同傲牛，哪里晓得最后所有的枪林弹雨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管东彼时才明白一个道理，生意场上，他们这种被推在台前的永远就是靶子。
可明白也来不及了，大错已经酿成了，这钱是不赔也得赔，赔不起就要把厂子给龙腾。
管东这才看清龙腾的目的，竟然是妄图吞并他的厂子，好进一步扩大规模。
管东求了许多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高明，可生意场上只有永远的利益，哪里有永远的朋友，高明直接避而不见了。人情冷暖管东见多了，这时候才体会到彻骨的寒意。
最后，他没有办法，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逮着谁就借钱，周有财也是其中之一。
可谁借给他呢？别说资金流就是企业的生命，便不是稀罕那点钱，业内的人也都晓得，龙腾这次是要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谁帮着出头就会变成第二条小鱼。
管东孤立无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成立的厂子一点点被蚕食。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办公室里，牛槽静静看着对面颓废的男人。
牛槽挂了电话后，晚上特地去了六子家。六子最近一门心思扑在开阔省内市场上，顾不上牛槽，自然也不晓得他的行业协会逐渐已经走上了正轨。
牛槽同他讲了自己的决定，六子一口否决了。
“不能养虎为患。”六子认真地看着牛槽，“舅舅，你知道吗？你若是伸手帮了，以后谁都会觉得傲牛可以随便欺负。谁，都会来踩你一脚。”
不是怕旁人踩，一路走来，他们刀光剑影，所见所历皆是互相踩着彼此的尸骸往上爬，没什么可怕的。
只是，互相踩没关系，所有人都来踩你一脚，你便无暇顾及了。
商场跟森林一样，一群野兽若是个个健全，那便是互相压制的，可以相安无事。
可若是有一个受伤了，让旁的野兽知道不会还手，那么下场便是尸骨无存。
牛槽明白六子的话，他也不是什么智者千虑的人，他从来不想目的之外的事情。
六子自然明白他的，两人相顾无言，良久，六子叹了口气，对牛槽说了句话——“舅，我信你。”
就是这句话，让牛槽下了个决定。
“不知道什么？”牛槽的思绪从六子的叹气声以及昨晚的那个决定中回过神来，问道。
管东依旧在自省：“不知道会这样。”
管东原本想说，不知道会伤害到傲牛，可这话一听便是谎话，他说不出口，不若坦诚错误吧，事情总归不会更差了。
“知道也没用。”牛槽宽慰，“你能做主吗？”
管东蓦地抬头看向他，眼中全是震惊：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怪我？”管东祈盼道。
办公室寂静一片，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管东看到牛槽那嘴动了，从那厚厚的唇中说出来的话是：“不怪。”
第179章 「割肉喂鹰」的人
管东一开始以为牛槽是想了什么坏主意，利用他去对付龙腾跟明亮，毕竟先前那两家也是这么对待傲牛的。
他心中已经陷入了纠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到底是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倒不是他人品有多好，他想救他的厂子，可又怕再次被当成靶子，毕竟大佬之间的斗争，第一个波及到的便是他。
哪里晓得，牛槽却并没有这个意思。
“看看吧。”
管东惊讶地看着推到他面前的一份文件，扫了一眼，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牛槽：“这是？”
“这是咱们傲牛推广到省里的第一批单子，春装。”牛槽淡淡道，好像在问管东有没有吃过饭这般简单，“你看看条款，有没有什么问题。”
管东根本没有心思看条款，震惊地嘴巴都在颤抖，半天没缓过神来。
牛槽也没再多话，静静等着管东开口。
半晌，管东终于镇定下来，简单扫了一眼合同，页数很少，不像先前跟龙腾签订的那般厚厚一沓，十分简洁明了，只需一眼便能看出个大概。
制作费一件百元，提供所有布料，定金预付合同款项的三成，但是中途抽验合格的话能够再付款四成，最后的三成待交货之后便能两讫。
权责清清楚楚，没有任何坑。
可这个订单的意义还不止于此，管东心里比谁都清楚。傲牛今年是头一次入选省里的「双驰名」，这年后第一单春装十分重要，便是要用来彻底进入省内市场，打响牌子的。
可以说，这一单是极其重要的，如果出了岔子，那今年刚刚崭露的头角便功亏一篑了。
如果这一单没有问题，那往后便是彻底打开省内市场，从此青云直上。
牛槽能交给他这个有前科的「敌人」做……风险有多大，情谊有多重，他再明白不过。
“牛董……”铁骨铮铮的汉子，头一次，眼中盈了泪。
创业之初那般艰难，被高明放弃那样难受，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逼入死胡同又是如此绝望，他都没有哭过，这时候，山重水复了，有人朝着溺水的他伸出了手，他却哭了。
牛槽淡淡别过眼，当做没有看见他眼中的热泪：“如果没问题的话，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也没催着管东签合同，给他留了足够的空间，而是起身先回去了。
管东对着牛槽的背影发了许久的呆，待他上了那辆黑色的轿车后，他才「哐」地一声往地上一跪，朝着牛槽的方向磕了好几个头。
第二日，管东毕恭毕敬地将签好的合同送到了傲牛。
傲牛的人都晓得他们之前被三垛服装厂坑过，因此见了他没给什么好脸色。管东也没在意，埋头匆匆去交了合同便离开了。
管东的行迹还是很低调的，生怕给牛槽带来什么麻烦，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管东没走多远，牛小五就接到了通知。
“什么？牛槽第一批春装跟三垛服装厂签的单子？”牛小五皱眉。
牛四点头：“对，也不清楚牛槽什么想法。”
牛四是看着牛槽长大的，自小就觉得这孩子憨，后面牛槽带着傲牛一路过关斩将，他还觉得自己看走眼了，怕是这孩子藏得深，现在却又是开始疑惑，牛槽莫不是真的憨？
牛小五也想不明白牛槽此举何意，心道这牛槽怕是有病吧，明知道三垛是他们这边的人还帮？而且以前三垛还坑过他们？
时年六十多岁的牛聪已经正式退休了，正一手拎着篓子，一手拿着鱼竿回来，听见两人这儿的对话，「哈哈」笑了起来。
牛小五不明白牛聪在笑什么，牛聪也不急着说，将篓子放在了院子角落，又洗了手，脱了靴子，才一身清爽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握起毛笔挥斥方遒：“牛槽本就会如此，有何奇怪的。”
“为啥啊？”牛小五不明白，为什么牛槽本就会如此。
牛聪想到许久许久前，用惩罚老陈头这个理由将牛槽给诓了回来加入缝纫组，这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啊。
“释迦摩尼的故事听过没有？”牛聪写下一个「仁」字。
“释迦摩尼？”
“嗯。割肉喂鹰，舍身喂虎……”牛槽他，也是这样的人啊。
另一头，高明也收到了这个消息，不同于牛小五的纳闷感叹，他静默良久，回来后跟着刚刚升任副市长的父亲高亮关上书房门，不知商量着什么。
旁的鹰虎都在虎视眈眈着，傲牛这边却一派平和，忙的热火朝天，一边筹备着年后的春装，一边忙着过年。
今年过年小三子就要虚十八了，小琴这个年纪都快同牛槽结婚了，是以，二十四的小年夜，牛槽将那件千辛万苦买来的谷弛当着全家的面给了小三子。
小三子本来虎气地对着桌上的美食风卷残云，见着这衣裳眼睛一亮，拎起袋子，连声「谢」都没说便准备出去。
“三子。”
牛槽叫住了小三子。
三子转头瞧着自家爸爸：“干啥？”
牛槽看了眼一家人坐在桌前整整齐齐的模样：“将饭吃了再送吧。”
小三子挥手：“哎呀，你们吃吧，你们吃吧。”
说罢也没多余的，跃上家中那辆坐骑便呼啸而去了。
此番，如此不上家数的行为，牛槽他娘却一点都没二话，反而迅速收起几样菜，显而易见是给大孙子留的。
大姑娘芳芳闷头吃饭，二姑娘红红时尚些，一眼认出那牌子是谷弛的，平日里她都买不上的衣裳，有些酸：“爸，你给小三子买，不给我们买啊。”
牛槽收回视线，扫过二姑娘的脸庞：“你该要你对象买。”
小琴不悦，他怎么讲这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红红的脸都红了。
抬头嗔怪瞪了牛槽一眼，却见他表情半点没有调侃的意味，很是认真，心中蓦地闪过一个想法：莫非？
小琴睁大眼，牛槽朝她点点头。
家中余下的人见着牛槽这般模样，也很快反应过来，心中明白，却是这最小的男娃谈对象了，这衣裳还是央着买给女方的。
众人心中啧啧称奇，小三子居然有对象了……
第180章 莫名的来信
小三子谈对象这事儿除了牛槽一家知道，小牟也是晓得的。
但小牟从没当回事儿，毕竟男娃娃年龄到了，有些想法正常，他家橘子还偷偷给女娃娃写过情书呢！
可惜人家没搭理他……只是有些好奇，也不知谁瞧得上小三子那小子。
小三子生的又矮又粗，得了牛槽的形，却自小日子过的好，吃的胖乎乎的，还没有牛槽的精干。
而且，他那性子太虎了，带着憨气，不大像能吸引什么好姑娘的。
八成是女娃看他有钱。
现在这个时代不同往日了，大姑娘小伙子们哪里像他们先前那般矜持啊，一个个的奔放地要命，男娃娃生了副蜜糖嘴，再能掏出票子来，便有一帮漂亮小姑娘前赴后继。
小牟心道，也不晓得小三子那一位是个啥样儿，希望是个踏实的吧。
毕竟，小三子脑袋瓜不好，书念到一半就去道上混了，天天也不知道干啥子。
牛槽给他报了个复读班，花了不少钱，还请了个家庭老师，据说是师范大学研究生，斥资只希望这唯一的儿子明年能好好高考，现在谈上对象了，也不晓得是好是坏。
小牟担心，牛槽却是不担心，总归他家是个儿子，不吃亏，可就怕亏待了人家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