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约了一场局，就在广陵市中心最繁华的夜总会，找了几个小姐，并邀请六子去聚餐，希望能酒过三巡套出些什么话来。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六子是千杯不醉的，如何灌都泰然不动，跟尊石像似的，对着那些个投怀送抱的姑娘也是回避三尺，没有一丝一毫的乱色。倒是最后，对家把持不住了，同着一群姑娘乱了相。
本来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六子成功避过一劫，哪里想到，千年妖怪成了精，如何能让对家好聚好散。
不久后，当地媒体大幅报道某个道貌岸然的企业家在酒桌上对着「良家少女」上下其手，不怀好意。
至此，那位企业家身败名裂，连带着公司的形象也江河日下。
同政府竞争的那个项目自然也是不战而败，成了傲牛的囊中之物。
当时众人都不晓得这其实是六子设的一个「计中计」，只以为是六子洁身自好，而那个老板活该，对六子十分尊敬。
后来，这样的事情又接连发生了几次，所有同六子对上的竞争对手，无不铩羽而归。
好的项目不保，差的人财两失。先前同牛小五合作的那个税务部门王科长，一路高歌猛进到副处级干部，依旧被一封有理有据的匿名举报信给搞了下来，去了大牢蹲了好几年。
出来后，那个王科长说到六子便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因为他思来想去，最终锁定的怀疑对象便是六子。
久而久之，生意场上便都晓得，这六子是个「玉面阎罗王」，轻易招惹不得。
旁人都传开了的事情，傲牛的人自然更是晓得。因此，在六子出口这么一句话后，所有人都噤了声，不敢言语。
小牟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此时见着六子这般模样，也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当是时，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推开了，一张圆乎乎的脸从门缝漏了进来，却是燕子。
凤儿吓了一跳，厉呵：“你来干什么？快出去。”
阿斌见小姑娘吓得起了个激灵，起身赶紧去安慰，飞也似的跑了出去，也不知道是为着安慰小姑娘，还是想避开这般紧张的气氛。
那边阿斌跑了，剩下的人却是跑不出去。
“你们有什么意见？”六子缓缓巡视一圈众人。
凤儿挪起来的屁股又放了下去，得，明明是她闺女儿，咋就便宜阿斌了。
没办法，谁让步子没人家快。凤儿只能缩着头坐着，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余下的人也都低头缩着，没人想趁着这时候发声。
六子偏生不想让这事儿就这么过去，视线冷冷落在小牟身上：“你不开口，我便要为我接下来的话负责了。”
小牟有些虚，别过眼。
“我知道你是在意同别的企业合作后，你本来排行第三的位置会有所动摇。”
六子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点了点，一段录音在空荡的房间中响了起来。
“真是的，又要同别的企业合作，将我这个元老往哪儿放啊！”小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众人纷纷朝着小牟看去，小牟一头冷汗当即就下来了：这是他同橙子在家的抱怨，说的时候根本就没什么意思，只是发了个牢骚而已。
可是，在这个关头被这样放出来，倒真的好像他有什么二心一样。
原来，这个六子从头到尾就没信任过他。
他一直找人盯梢他！
小牟惊恐地抬头，六子丝毫不惧地迎着他的目光，那眼中一丝波澜都没有，小牟忽而觉得这双眼睛像深渊一样，丝毫不能见底。
他忽而觉得心底有些发寒。
这人，太可怕了。
这些年来，他根本就没真正认识过他。
手机里，充满怨气的声音在房间回荡，也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头。
一只黝黑敦厚的手出现在众人眼前。下一刻，那声音便戛然而止了。
“就按照咱们先前的意思来，至于方式，我来打听下，暂时先不定，看到合适的，大家再一起商量。”
办公室中，众人的视线落在那张短宽脸上，厚厚的唇一张一合，掷地有声的语调落了地，适才紧张的气氛瞬间被击散。
“就这样吧，先散会。”牛槽朝着凤儿道，“去看看娃子找你什么事？”
“嗳。”凤儿得了首肯，赶紧落荒而逃。
剩下的几人也都走的走，散的散，原地只站了三人。牛槽刚才撑着的神经忽然松了，跟弹簧绷到极限，垮成了无法舒展的模样。
他默了良久，伸手分别拍拍两人的肩膀：“傲牛，是我们共同的心血啊。”
说完这话，也不再说别的，转身留了两人一个背景，默默离去了。
六子脸上依旧是冷淡且自持的，看不出丝毫情绪，小牟忽而有些悲伤，他明白，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不，也许从来都没一样过，只是随着走的越远，那点不同，才会分化地愈加明显。
对于这次开会的事情，几个管理层闭口不言，连家人都没说过。
因此，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牛槽回去沉思了良久，直到小三子推门进来，蓦然发现自己那原本将腰背挺的直直的父亲，竟忽而有些佝偻。
小三子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将一份文件递给牛槽。
“爸，您看看。”
“啊？”牛槽反应迟钝地转过头来，视线半晌才落定那份文件。
“你看看这「顶风雪」，狼子野心啊，怪不得先前要跟我们抢人才呢！”小三子义愤填膺道，“他们竟然想成立代加工厂，这是要在省内垄断行业吗？”
第204章 机遇还是风险
「顶风雪」要成立代加工厂，彻底将加工、投资、品牌业务进行分割，专心扩大产业链。
早期的时候，「顶风雪」还是利用万分之一的闲暇精力去做这些，但渐渐产业规模越来越大，逐渐有僵化之感。
风雪康纠结了很久，决定将手上的传统制造业暂时先放一放。
同他关系还不错的江晚歌有些犹疑，得知他的决定之后曾经认真问过他：“你就这么放弃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了？”
风雪康微微一笑：“你为什么认为我放弃了，而不是加快了吞噬的步伐？”
江晚歌看着眼前的男人，无言。
他跟风雪康差距太大，从一开始，他就是跟着他的步伐在前进的，而每一步，都是望而却步。
他并不明白他的思维，他骨子里是南方人的精致和婉约，做一件事情便要做到最极致。
这些年来，他的「晚歌」在粗放式的加工中一直保持着中高端的路线，将女性、白领、都市这个概念秉持到底，也是走出了一条特色道路，因此能在当下国内制造产业遇到瓶颈期时保持着稳打稳扎和高歌猛进的态势。
可是，风雪康不一样，他的骨子里是粗放，是极致的强大，是超强的嗅觉，无论是难路还是简单的路，只要是能赚到钱，有前景，他都能强势闯出一条道康庄大道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江晚歌是怕风雪康的，也因此选了一条与他不同的路在走。
同风雪康相互冲突，他一丝一毫的可能都不容许有。
“你别想太多，你这路子还可以走一阵。”风雪康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实风雪康还有些话没有同他讲，就算没有过多的冲突，到底是竞争对手，如何知道以后他不会站在他的对立面呢？
上半年，美国发生了一场悄无声息的次信贷危机，本来只是美国第二大次级房贷公司——
新世纪金融公司的破产，后来暴露了次级抵押债券的风险，再后来渐渐有席卷全国的趋势。
旁人都没注意到这个地球那头的国家发生的事情，或者说知道，但没在意，但六子却敏锐察觉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他警惕起来，开始做准备。
两人讨论的时候，廊亭外正飘着鹅毛大雪，风雪康侧对着他，额际有白色的雪花飘过，北风呼啸而过，颇有一股在风雪中指点江山的激昂。
家国风光，万里雪飘，天地间一片寂白之下，风雪康一步一个脚印，愣是在苍穹下走出一条路！
不久后，「顶风雪」便开始大规模地改革，先是大刀阔斧地开始分治，将品牌部搬迁到了上海，承担了品牌推广以及产品设计等一系列事宜，其次开始在宿迁等落后的苏北地区大规模看地、招人、购买机器、兴建代加工厂，最后又将姑苏的本部一分为二，一部分保留最基本的代加工事宜，另一部分大踏步迈入房地产行业。
风雪康也是粗中有细，没有完全投入，而是先从姑苏的房地产渗透，最初做的都是公司内部员工的生意，打着内部购销的旗号，号召旗下成千上万的员工购买房产，一举完成了原始积累，踏入了本市房地产的龙头产业，分得了第一杯羹。
后来，哪怕各个大型的房地产进军姑苏，也是无法撼动当地房地产分毫，甚至有了“铁打的「顶风雪」，流水的市委书记”这个说法，可见该企业在本土的深入人心。
风雪康在员工待遇上从来是没有亏待的，年终奖金、购房福利、升职加薪等，只要做得好，哪怕不会为人处世也可，绝无一般私企任人唯亲的情况。
后来，风雪康看厂里吸引了不少外地人，这些人每月租房都会花去不少成本，他因此动了兴建员工宿舍的心思，每月只需付市场价的一半便可。
后来这些外地员工积攒了一定的家底，他又同当地政府请示，企业解决落户等政策帮这批外地人解决了本地户口。
解决本地户口的这批员工又成功有了买房资格，自然而然购入了「顶风雪」的房产。
因为这一系列操作，员工们对公司的归属感特别强，干起活儿来也十分卖力。
口耳相传的好口碑自然吸引了不少人，也因此，姑苏逐渐成了打工人的天堂。
风雪康真真正正是商人本色，赚钱赚的坦坦荡荡，发财发的明明白白，可所有人还待他感恩戴德，自发自愿将钱给他赚，不可谓之不牛逼。
对风雪康过于关注的，当然不止江晚歌一个，还有六子。
可江晚歌对于风雪康是崇拜、佩服、害怕，六子对于风雪康却是冷静观望以及摩拳擦掌，如一头野兽，见着万兽之王在暗处静静观摩，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或许是并肩而行，又或许，是取而代之。
风雪康不动时六子都对他的举动时时观摩着，更别说他彻底公开了行动。
宿迁由于地处苏北，人工成本较低，人力资源又丰富，这一点是制造业的生命源泉，因此兴建代加工厂是最好的选择，且可带动当地经济发展，本土政府也是大力支持，给予不少政策优惠。
但是，近些年「顶风雪」推进速度迅速，市场占有率提升幅度巨大，宿迁的代加工场由于是本公司从头开始兴建的，需要一个过程。
当下，「顶风雪」的不少产品代加工的进程受阻，这可急坏了风雪康，在省内发了合作通告，寻求能够合作的制作公司。
小三子便是拿着这两份材料过来的，一份是「顶风雪」转移产业的调研，一份是「顶风雪」寻找代加工厂的通告。
“爸，你看，他们真的是……”小三子义愤填膺，“算是扰乱市场规则吗？”
不干正业，每天都是各种歪心思，总让人觉得没什么安全感。
牛槽见到了这两份材料，六子自然也看到了。看到之后，他当即来找牛槽。
小三子对这个表哥很尊重，见着六子过来便毕恭毕敬地退了，留了两人空间谈要事。
六子直接开门见山：“舅，你觉得怎么样？”
“可是，这样不又成了代加工厂了？”
牛槽有些迟疑，他们想挣脱代加工产业，可若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代加工产业，还有什么意思呢？
六子摇摇头：“当然不是。”
牛槽抬头瞧着他。
六子缓缓道出心中所图：“我们可以同他们谈条件，同咱们傲牛合资，开设一个仅次于宿迁的代加工厂。”
如此，对于「顶风雪」来说可以缓解燃眉之急，因着傲牛这边制造业一直在有条不紊地推进，代加工产业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
对于「傲牛」来说，可以吸引「顶风雪」注资，扩大产业规模，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一举乘风踏浪。
第205章 大多数持反对意见
六子兴奋不已的决定，牛槽心中却有些迟疑。毕竟，「顶风雪」的产业规模同「傲牛」的非一个层次，若是引入「顶风雪」，也不知最后会否移花接木，将灵魂全都换个彻底。
是故步自封，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自娱自乐，还是大开家门，勇敢面对各种形式的风云变迁——牛槽陷入了困窘。
古有范蠡三起三落，可自古以来也就只有一个范蠡，很少有人能大度到冒着风险将那一亩三分地让给旁人。
商人典范之沈万三，最后落得个家财散尽也无法再东山再起。
先退后进，话好说，决策难做。
但六子不同，他对这事儿有万全的把握，牟足了劲头要达成目的。
牛槽不忍让他失望，同时也是信任六子，再次召开了会议。
当然，这次的会议不是内部会议，而是全厂以及全部服装行业协会的会议。
全厂大会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员工们的想法很简单，我只要吃的好喝的好就行了，工资越来越高，干的活儿越来越少，管他是给谁干活呢？
更何况，「顶风雪」的好口碑是省内耳熟能详的，人人都是交口称赞，甚至有单身的年轻人还想去姑苏闯闯呢，现在他直接过来了，跟自家厂子合作了，一帮人不得高兴死，都不用远赴他乡了。
这帮人是讨论不出个什么来，牛槽将眼光移向了服装行业协会。
行业协会里都是老板，能够从高一些的角度去看待问题，兴许有不一样的见解。
可牛槽忽略了人性，人人都想着利于自己的角度，哪管什么高跟低，也没有什么长同远，只要对自己有好处就行。
显然的，引进「顶风雪」对于本土企业来说是没好处的。
“不行，万万不行！”周有财第一个反对。
这些年来他过的挺好的，当初听着牛槽的意见，一门心思扑在绣花产业后，渐渐变成高山市服装行业有绣花的业务都落在了他身上，依附着高山市愈发好的行业状况，赚的盆满钵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