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康看向秘书手上那份材料,一只站立的牛映入眼帘,憨厚不屈,充满敦厚的张力!
忽然,他的嘴角就显出一抹笑:“哦,真的吗?”
“嗯。”秘书点点头。
“那就给个机会吧。”风雪康道。
次日,傲牛就收到了通知,顶风雪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但也不是板上钉钉的,需要在月底参加他们的会议,届时连同其余竞争对手一起表现,绩优者胜。
六子对着那个「绩优者胜」冷笑了半天,这个风雪康,他给他提供了解决问题的路子,他就是这么感谢他的?
罢了,技不如人,忍让是必须要做的。
六子思忖良久,还是决定按部就班慢慢来,现在跟风雪康置气也没办法,商场上任何情绪都是多余的,只要达到目的便可。
他当即叫来柳沉和丁当,三人商议良久,对可能出现的形式都做了应对。
秘密会议结束时,丁当有些欲言又止,六子一眼看出他想说什么。
“你是想告诉牛董吗?”六子问。
“嗯。”丁当点头,毕竟是牛槽签字首肯的,不告诉他,总归不大好。
六子当然知道的,他早在开会之前就跟牛槽说过了。
当时,牛槽正戴着老花镜在办公室帮一家小服装厂协调订单,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会花时间在这些小事上,且这些事根本就不是他的责任范围内。
他不理解他,正如他也不理解他,目的和野心一直如此旺盛,从来不因岁月的蒸腾而淡却分毫,从最初拿出全部身家入股服装厂开始,其实小六子就对未来做了长远打算。
可是,虽然他们都互相不理解,可岁月蒸腾中,相互扶持的感情却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六子佩服牛槽,牛槽信任六子,这便够了。
天已经很冷了,牛槽那时候听六子汇报时裹着羽绒服,缩着身子,听完六子的话动作都没停,招招手:“去吧,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同我说。”
光线明亮,撒在他身上有种难得的温馨。六子忽然想起小时候,那时候家中穷,他冬天的衣服都是很薄的,牛槽心疼他,日日在大队劳作结束后,点着煤油灯帮他做衣服。
旧时光里的新棉花,映着昏暗灯光,一下就照亮了他许多年。
第208章 行将难
时已严冬,天气一日比一日地严寒起来,牛家村人人都裹起了衣裳,等着即将到来的寒冬。
凤子家,燕子裹着大棉袄正坐在门口闷不吭声地扒拉着饭,一个戴着瓜皮帽的调皮少年偷摸摸拿过门后的一根竹竿儿,摩挲了两把竹竿儿的滑不溜秋的身子,掂了掂,伸手往头顶廊檐上够了下,左右敲击,房梁上一根冰锥子便摇摇欲坠地往下掉。
不巧,那冰锥子正好在燕子头顶。
燕子狼吞虎咽地扒拉着饭,根本没注意到头顶这一变故,待听到声音时,冰锥子已经直直砸在了她脸上。
燕子只觉得眼前一道尖锐的白光闪过。下一刻,鼻尖闷地响了下,有什么红色的液体喷涌而出,面前霎时成了一道红色的海洋。
阿伟瞬间傻了眼,瞧着手上的竹棍儿扔也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良久,牛家村村落旮旯角才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啊」声,唬的鸡鸭鹅都飞了起来。
燕子奶奶正好抱着簸箕从村头经过,听到这声尖叫时皱了皱眉,一道颀长的身影从旮旯里钻了出来,见着燕子奶奶慌地一把抓住,燕子奶奶才瞧清是阿伟,此刻阿伟那白皙的均脸上正挂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瞧着很是狼狈。
“奶奶,燕子奶奶,燕子她,燕子她……”阿伟抹着眼泪指着角落。
燕子奶奶不吭声,下意识嫌烦,这丫头又给她惹什么事儿了?
阿伟慌忙地根本说不出口,也不敢说自己闯了祸,因此半天也没讲清楚事情。
燕子奶奶不耐烦地抱着簸箕准备离开,还没迈开步子,眼前一个满脸是血的孩子面无表情地站在两人面前。
刚刚平复些情绪的阿伟于是又「啊」地一声尖叫起来。
燕子奶奶心中也「咯嘣」了一下:这是燕子?怎么了?
可瞧着燕子那冷幽幽落过来的眼神,燕子奶奶心中的担忧也瞬间冷了下去。
她一句话都没说,抬脚抱着簸箕离开。路过阿伟时还不忘抱怨:“皮死了,真是个赔钱货。”
阿伟愣在原地,半天不晓得该作何反应:他以为,他以为他至少会被暴揍一顿的?
燕子跟燕子奶奶不当回事儿,可村里瞧见燕子顶着满脸血的人都纷纷吓了一跳,还以为燕子怎么了,个个搭伙儿去找凤儿。
傲牛此时又是另一番模样,正忙得热火朝天的。
「顶风雪」给了「傲牛」寻求合作的机会,但也不仅仅是给了「傲牛」,除了他们还有不少服装厂,其中最有竞争力的便是邗江县服装厂。
当然,当年的「邗江县服装厂」现在已经成了现如今的「邗江制衣有限责任公司」,由于每一步都踩着时代的步伐,享受到了政策最好的福利,一路稳打稳扎,拿到了一切能拿到的荣誉和机会。
邗江制衣不同于高山市服装厂,它在发展中一没盲目扩大经营,二没贸然缩减业务范围,在高山市服装厂不得已吸纳市场资金成为合资企业后,它还是当之无愧的纯国营企业,当初的厂长刘庆现在不是刘董,而且刘处长。
刘庆背后站着的也不是一个厂子,而且邗江县政府,乃至广陵市政府。
因此,久经沙场的六子也不免有些紧张,同牛槽申请多要了些人一起过去开会。
名义上是个会,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绝不仅于此。会议上,「顶风雪」必然会使出各种方法测试他们的资质,从而选出合适的企业,而这个选出的企业,不大可能是两家。
就算旁的几家不必放在心上,可邗江服装厂不得不在意,他们已经拿到国家驰名商标了。
邗江服装厂目前的方向不同于傲牛,走的是市场化路子,他们跟体制内的关系特别密切,许多行业服装、制服,都是出自他们之手,无论是口碑还是质量都中规中矩的。再说了,背后有政府托底,信誉度还是可以的。
六子记得刘庆,年少时见过,车上那个笑话他们土包子的胖子,从那时候起就官样十足,想不到现如今还真的步步高升。
六子不屑笑笑,虽然并不看好他的长远,毕竟温室里的花朵如何能同沙漠里的仙人掌相比?
可现在,沙漠里的仙人掌还真要重视起来,因为还没到比谁缺水谁活的更久的时候。
凤儿也接到通知,需要过去。她见多识广,跟阿曼尼的合作中一直是起到了圆融中间人的作用,协调能力和应对能力一流,六子首当其冲点名让风儿过去。
因此,凤儿在听说自家女儿满脸血的时候愣了愣,脚下的步子顿了。
这次去姑苏带的人很多,约摸有十几号人,牛槽特地包了一辆大巴车载着大家过去。
车不等人,凤儿接到消息时,车子已经发动起来。
“凤儿,愣着干啥啊,还不快走?”阿斌见凤儿迟迟不上车,急得打开车窗朝她招手。
之余,阿斌撇了眼六子,见他表情已经不怎么好看了,咬咬牙,关上窗户就准备下车去拉她上来。
刚走到车门口,凤儿已经上来了,脸色白白的,瞧着气色不怎么好。
“没事吧?”阿斌关心道。
凤儿摇摇头,穿过阿斌在空座上坐下。
座位前面是柳沉和丁当,两人一个皱眉坐着,瞧着窗外沉思,一个拿着材料认真准备的,纵然那上面的字他是颠来倒去都会背了,可也丝毫不敢大意。
凤儿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地朝着窗外看去。
只见适才还高高悬挂着的太阳一下子隐在了云层之后,太阳一消失,天气便肉体可感地冷却下来。
牛槽伸手示意司机将暖气打开,司机照做,车内很快暖和起来,车窗上朦朦胧胧起了一层雾。
或许觉得视线受阻,有人哈着气抹开了车窗上的雾气,窗外的视线清明起来……
“啊!”有人大叫了一声,指着窗外的世界,“雪!”
于是,所有人的视线便都被窗外的景象吸引了过去。
天地间一片肃然,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很快,世界成了一片雪白。
人们还沉浸在欣赏美景的愉悦中,连凤儿的心情都不再那么糟糕了。忽然,司机「啊」了一声。
“完了。”
第209章 论男人的作用
这场雪下的特别大,沸沸扬扬的,跟做羽绒服时车间里的绒子从包装袋里炸开似的,车窗外但凡路过个行色匆匆的路人,不出片刻身上铁定纷纷扬扬落了白。
“这雪,不正常啊!”妮妮扒着窗户,有点担心地朝着旁边的凤儿道。
凤儿眉头越蹙越紧,果然,下一刻就听到司机的那声「完了」。
“怎么了?”小牟在副驾座坐着,见司机紧急踩了刹车,赶紧问。
司机头上的汗瞬间就涔涔落了下来,心事重重地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车,被冻住了……”
小牟惊呼出声:“车被冻住了?”
车上不少人昏昏欲睡,听到这声音惊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睁开眼:“什么?”
察觉到车子停了,都有些迷茫。
凤儿常年在外,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当即拿开身上盖着的毯子,起身走到门口,朝着司机道:“开一下门,我出去看一下。”
司机愣了愣,瞧着眼前纷纷扬扬的大雪,又看了眼眼前这个穿的很少的女子,半晌没动。
小牟抬头别着眼朝凤儿瞧来:“你傻了啊?现在出去?”
车里的人也七嘴八舌道:“把空调开大点,能够将雪化开了。”
凤儿急的跺脚,这帮人真蠢,再等下去车子的冻只会越来越严重,届时怕是更难化开了。
她也不想跟他们辩解,坚定地看着司机:“开门。”
司机无助地看了眼牛槽跟六子方向,牛槽朝他点点头。于是,司机不得已将门打开了。
瞬间,冷风灌进来,跟速冻冰棍儿似的,众人都觉得自己瞬间失去了知觉。
好在凤儿下去后伸手带上了车门,很快众人缓过来。缓过来的众人面面相觑,凤儿这时候穿的这么单薄地下去,是不想活了吗?
“阿斌,你下去看看。”牛槽朝着阿斌道。
阿斌有些为难,不过透过已然结了冰的窗户,能看到凤儿一个弱女子正蹲在车底查看着什么,他一介一米八几的猛汉,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当即也没什么想法,径直开了车门下去。于是,车上的人又再次被冻了一下。
过了不多一会儿,司机坐不住了,尝试着发动了几次车,纹丝不动。
他猛地拍了下方向盘,套起身上的大衣,然后跺跺脚,开了车门。
这一次,车内的人倒是没那么反应过度了,一来冻过几次,已经有抵抗力了,二来个个心中都有些担忧,怎么一直不好的。
车外,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丝毫不见停的趋势。司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不出片刻就已经到了小腿肚的积雪,瑟缩着到了车边。
阿斌跟凤儿正拿着一根锤子使劲捣冰,可天气太冷了,冰凌异常坚硬,两人根本就凿不开,刚打出些剥离,很快又被洋洋的雪花冻上。
“这不行啊!”司机搓着手四处看着。
为了赶时间,他选择了抄近路,没有从高速上走,而是挑了条小路。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什么都没有,想跟人家借个火都不行的。这种寒冷的程度,得倒点热水才能融化啊。
司机思来想去,忆起车上有几暖水壶的热水,可又很快否了这个想法,因为根本不现实,毕竟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呢,若是这暖水用完了,一路上喝什么啊。
忽然,司机灵机一动,拍了拍阿斌,套头在他耳边如此这般,阿斌一张冻得惨白的脸瞬间红了,他抬头狐疑看着司机:“这啥主意啊?”
“哎呀,我跟你说,这法子行!”司机拍着手,急道,“你瞧瞧这天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停,咱们得快走!”
阿斌左右看了眼,搓搓冻得僵硬的手,咬咬牙,罢了,反正也没人看到!
他红着脸朝凤儿道:“凤儿,你先上去。”
哪知凤儿根本不同意,死活赖着不走,阿斌瞧了眼司机,司机拼命朝他使眼色,阿斌只得咬牙说出目的。
凤儿讶异地抬眼看着两人,两个大男人都被凤儿看的有点不好意思。
凤儿倒是没什么太多的想法,毕竟也不是什么大姑娘了,也不废话,当即起身,临走前还贴心问需不需要再叫几个男人过来,毕竟她担心两个人不够。
阿斌想的极是,便低着头连连点。
车上的男人一开始不愿意下去,牛槽也没说什么,带头起了身,推开车门,一头扎进风雪中。
于是,一群男人这才有样学样,下了车。有女性想下车的,被凤儿拦住了。
“为啥子啊?”妮妮好奇地伸头往外看,正瞧见一群男人开始解裤子,吓得「啊」了一声,赶紧捂住眼睛,指着窗外,“他们这是,这是……”
凤儿使劲眨眼,「嘘」了声,那帮男人啊,正在解裤腰带,朝着被冻住的车轮胎撒尿呢!
没办法,现在不那么金贵的热「水」就只有膀胱里的东西了。
牛槽也没想到,下去居然是尿尿,向来稳重的董事长大人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惊慌,瞧着周围男人都在解裤腰带,有些为难,手也放在了皮带上,被六子按住了。
“舅,够了吧……”
还真是够了,靠着车辆最近的阿斌惊呼出一声「好了」!
众位男人们欢呼起来,这一欢呼如及时雨般,免了年近六旬的牛槽大庭广众之下衣衫不整的可能。
司机赶紧上了车,发动了起来。
众人没全部上去,怕是还有什么地方冻着的,便跟在车后头瞧着车子缓缓行驶起来。
“嘿,我咋觉得……”小牟挠头,很快几人头上落了雪花,白了头。
阿斌蹙眉瞧着慢慢行驶的车,眉眼间的喜悦也渐渐消失不见了:“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