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是那个女孩。这回他们没有逼西弗勒斯动手,因为她是他们专门留给自己享用的。火……火从她的裙角开始烧起。很快她身上只剩下灰烬,这比亲自扒光再上了她还要叫穆尔塞伯兴奋。燃烧当然还在继续,西弗勒斯拼命用莉莉塞满脑袋,可还是不得不站在原地去看那画面。
他分明记得那女孩被烧至灰飞烟灭,眼下她的血肉却如同融化般下起雨来,滴入火焰之中。“放过我们吧!”是谁在尖叫?“发发慈悲!”软肉和组织全部褪尽后露出森森白骨,她踏过烈火朝他走来。西弗勒斯踉跄着后退,他的朋友们不见了。这实在是太疯狂了——那具骷髅冲过来,用比刀子还锋利的手指撕开他的喉咙,西弗勒斯痛得惨叫。只见白骨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妙龄少女的声音:“发发慈悲……”
“放过我。”他捂住脖子,呜咽不止,“走开,不要杀我!”杀你的人不是我,是穆尔塞伯,你为什么不找他偿命?
“西弗勒斯。”有人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醒醒,斯内普!”西弗勒斯睁开眼睛,阳光透过蒙灰的窗户照进来,面前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卢修斯?”他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
马尔福把水杯送到他嘴边:“喝了吧,喝下去你会感觉好一点。”水是甜的,放了蜂蜜。西弗勒斯急切地吮吸,把水喝了个精光。“威尔克斯和我说联系不上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快点换身衣服,我让罗齐尔在门外等你。”
“不,求你。”他小声抗拒道,“我不想……”刚刚的那个梦汲取走西弗勒斯所有的力量,令他软弱得还不如一只初生的老鼠。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除了第一个晚上。那天西弗勒斯回到家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醒来时他隐约感觉有东西在背上爬。可是检查了一遍房间和被子,没有找到任何虫子。第二天是个休息日,他处理完预备的药材后难得认真清理屋子,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打扫,直到家里完全干净了才心满意足地上床睡觉。到了夜深人静,依然有湿而冷的东西在皮肤上轻轻地爬。
“别说傻话了。”马尔福冷酷地说,一把将他从地板上拽起来,“起来,去完成黑魔王交给你的工作。”于是西弗勒斯只好穿戴整齐去找罗齐尔。出门前金发男人把手放在他肩膀上,说:“第一次总会这样,过不了多久你就会习惯。像穆尔塞伯和贝拉那样才是不正常的……你必须勇敢起来,不要让别人嗅出你的恐惧。”但是他再回过头去看,马尔福已经恢复了一贯冷冰冰的神色。他拖着西弗勒斯出了门。
“该是你们出发的时间了。”罗齐尔果然就在蜘蛛尾巷里站着,马尔福松开手,催促道,“主人不会高兴看到你们办事这样拖沓的。”
“这家伙真以为自己是主人跟前的红人呢。”他离开后罗齐尔立刻丢掉唯唯诺诺的态度,突然间脊梁能重新挺直起来了,“瞧他那发号施令的神气样。”
绝不能让罗齐尔发现自己狼狈的模样。西弗勒斯喝过一点葡萄酒,此时手已经不再发抖了,他找回平时的声音:“黑魔王很信任他。”
“凭他那几个臭钱。”罗齐尔不屑一顾,仿佛他身上存在什么金钱万万买不到的可贵才华似的。
西弗勒斯和罗齐尔按照黑魔王的指示来到琼·契弗居住的山上。以防契弗在自家附近设下了可以感知到幻影移形的防御措施,他们不得不从山脚一路爬上去。
“挺享受生活的嘛,住在这种鬼地方。”
“到了。”西弗勒斯希望他能缝上罗齐尔的嘴巴,“我没感觉到有其他人在,你呢?”
山顶那座房屋以庄严的棕色面孔凝视他们。他不想进去,他人的死亡已经不再让西弗勒斯于清醒时感到害怕,但他依旧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厌恶不已。山谷下是一条流水湍急的小河,水面漂浮着许多枯叶和垃圾。即便如此,他也觉得这条河比他们干净得多。
“我觉得也没有。”
“那我就在外面留守。”他故作轻蔑地说,“一个老太婆你还应付得过来吧?”
“当然没问题。”罗齐尔方才绕到后窗仔细检查,里面只有女记者一个人,他转了一圈又回来。“邓布利多真是老糊涂了。既然他们要她撰写那种文章宣扬正义,怎么说也该多派几个护卫吧。我都要替可怜的契弗女士擦一把眼泪了,她在报纸上对凤凰社的真情表白没换来多少回报呀。”
“不要太掉以轻心。她是个女巫,不是什么手无寸铁的老妇。”他提醒同伴道,“我可不想等会儿听到你在里面哭着呼救。”
“去你妈的女巫,不过是个死到临头的糟老婆子。”罗齐尔说,“等会儿见。”
山顶秋风凌冽,刮得人脸颊发红,眼睛酸涩。西弗勒斯喜欢这种感觉,自己好像站在接近天空的地方,人群的喧哗来往和食死徒内部的勾心斗角全部变得异常遥远,唯有飞鸟在头顶盘旋。
至少我还拥有片刻宁静。西弗勒斯记得自己小时候也经常独自跑到临街尽头的小土坡,到远离父母的地方。他不喜欢呆在家里,因为疏于照顾的缘故,屋子里总是散发出霉味,西弗勒斯喜欢的房间只有厨房后面那个废弃不用的储藏室。他在满地的旧报纸和广告堆里找到了几本母亲的旧课本,可以看出它们曾经备受珍惜,每本书都细心用纸皮包好。内页被翻得卷起,而且潮乎乎的,手指摸过后便会染上脱落的墨迹变成黑色。而他郑重其事地抱着那些课本去到山上阅读,好像手中捧着圣杯从敌人之间穿过。每当爬到顶端,看见整个街区的样貌在脚下展开的瞬间,西弗勒斯感到自己仿佛成了城镇真正的主人,尽管他的财产不过是些残破失修的房子、废弃化工工厂和损坏的路灯。他也并非一直是孤单的,后来有一个女孩愿意和他一块儿玩,西弗勒斯把他的地盘和她分享,她和他一样是个小巫师……
“埋伏!”罗齐尔夺门而出,他跑起来一跛一跛的,西弗勒斯发现他身上受了很重的伤,“不是契弗……不是她,是凤凰社的人伪装的!”
他在外面什么都没有听到,那人大概施了静音咒。“哪一个?”西弗勒斯提防地捏紧魔杖,紧盯这栋房子唯一的门。
“我不知道!快跑,这家伙很棘手。”罗齐尔一跛一跛地向前跑,朝他大喊道,“我让他弄断我的一条腿才困住他,该死的,魔杖也被那家伙最后一个缴械咒抢过去了。我们马上离开这里,你带着我幻影移形……”
一道咒语轰地把房门炸开了,木屑四溅,西弗勒斯飞速和门口拉开距离。敌人挣脱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罗齐尔不得不放弃先前的想法——仓促间咒语失败造成分体并不比被凤凰社抓住好多少。“跳下去,我们从河里走!跟着我!”他朝西弗勒斯吼道,率先从山崖往下纵身一跃。
西弗勒斯追上去,敌人已经到外面来了。“障碍重重!”随着对方的咒语,好像一道无形的城门擦着他的后背轰然降落,西弗勒斯被震飞出去,摔下悬崖。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然而双手只是擦过石头表面平滑的苔藓。惊慌之中他伸出一只手想抓住山崖上露出的树枝,成功了。西弗勒斯赶紧将另一只手也牢牢抓紧,手肯定是擦破了。顾不上这点疼痛,他在虚空中悬晃,鼓足勇气低头向下看。简直不能更糟糕了,正下方是一根尖刺状的石柱。要是他摔下去……
一双有力却又柔软得出奇的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向上拽。“主人?”他哑着喉咙问,尝到满嘴腥甜的味道,刚才那道咒语把他伤到了。除了黑魔王,还有谁会来救他?
“不要乱动,”那是个女人的声音,不知在哪里听到过,“抓紧我。”
西弗勒斯使出浑身力气抓住对方向下伸过来的手,她把他拉上悬崖,紧接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他石化了。从露出的平滑皮肤来看,这女人显然十分年轻。她是个身材纤细的高个子,却穿着老太太的睡衣,模样看起来相当滑稽。
“让你受罪了——我本来想阻止你跳下去,但是你跑的太快了,要不然咒语应该定位在你的前方。”她解释道,同时摘掉假发和眼镜,“那条河比你们想象得要浅,跳河逃走可不是什么好主意。”西弗勒斯认出这女人的脸——尼什塔尔·莱斯利。他早该意识到的,障碍咒明明是用来减缓对手行动的,会研究怎么改动这些常用恶咒效果的只有她。
“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也死了算了?他发现这个念头一点也不可怕。
“因为我不是奉命来这儿杀人的。”她解开睡袍扣子,底下穿了麻瓜T恤和牛仔裤,“坦白说,我没想到会一口气碰到两个老熟人。”她把丝质睡袍撕成两半,用来捆住他的双腿。西弗勒斯动弹不得,他转动眼珠朝崖下看,丝毫没有罗齐尔的踪影,他已经被水冲走了。
“别看了,罗齐尔八成摔死了。”莱斯利说,“就算没有死,等被人救起来他也只能做一个残废。但凡超过一定时限,魔法同样无法挽救物理创伤。”
“他还活着。”西弗勒斯倔强地说。他并不多喜欢罗齐尔,不过和波特这帮人比,任谁都会显得可爱。
“那祝他好运。”莱斯利无动于衷,继续绑她的绳结。不行,他绝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他的魔杖在口袋里,只要双手可以活动他就能施咒逃脱——自己必须拖延时间。
“你现在特别得意,对不对?能把我交给邓布利多邀功,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吗?”西弗勒斯唇边泛起一抹冷笑,“为什么不是波特来,怎么,他害怕见到我吗?”
莱斯利没有吃他这一套。“你好像对看到我很失望。”她反过来讽刺他道,“我猜,你比较希望此刻把你捆起来的是莉莉。”
听见这个名字,西弗勒斯心头涌上一股怒火。这个道貌岸然的贱人!竟然敢拿这件事情取笑他。是了,是了……他在格兰芬多塔楼入口扬言要睡在这里的那天就是莱斯利去寝室把莉莉叫出来的。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想必她当时心里要笑死了。西弗勒斯嘴巴动了一阵,往莱斯利脸上重重吐了一口唾沫。唾沫混着他嘴巴里的血落在她脸上,顺着脸颊流到下巴。
“我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事情了,她还是拒绝原谅我!我只是不经意叫了她一句——我不是成心的——我反复道歉,道歉了那么多次——”
“有一件事情你没有做,退出食死徒。”莱斯利抹掉脸上的污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和他们一道,就因为伏地魔能给你金子和荣誉?这些东西就这么重要吗?”
“你们这种生来拥有一切的人懂什么?!黑魔王赏识我,只有他才看到我天赋的可贵!”他只觉得热血直往脸上冲,“她明明可以原谅别人的……她可以原谅波特,她甚至可以爱上他……为什么她不可以原谅我?!”听见他这样说,莱斯利第一次放缓了手上的动作。
西弗勒斯感觉到他的指尖可以动弹了。“你大概认为波特那几个人义正言辞得很吧。他们只是欺负了几个同学,只用动动嘴皮子认错,马上能回归正道——”他发出嘶哑的大笑,“你的好情人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他六年级做了什么?看来波特和布莱克对你也没有多诚实嘛。”他在学校里撞见过布莱克和她在空教室做那档子事。要不是莱斯利是弗利维的得意门生,西弗勒斯知道她并非那种人群里叽叽喳喳的随便哪个小妞,会做出比失声尖叫和羞愧难当更多的反应,否则他肯定非常乐意看看布莱克一边着急穿衣服一边应对偷袭的样子。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布莱克是名未遂的杀人犯!”西弗勒斯满意地看到她紧皱眉头,他舔舔嘴唇,“有一天傍晚我看到庞弗雷带着卢平穿过场地,鬼鬼祟祟地不知道要去干什么,这个时候布莱克告诉我一个秘密……”他小心地扭动身子,左手在莱斯利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探向口袋,“他告诉我,只要用一根长棍碰一下打人柳树干上的节疤,就能跟着卢平进树洞。”
莱斯利的脸顿时像牛奶一样苍白。“你……”西弗勒斯用一个咒语打断她的话:“神锋无影!”假如他处于全盛状态,这个距离下就该一了百了了。他瞄准的是她的眼睛,莱斯利仰面闪开了,可惜。不过咒语还是在她面孔上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
连西弗勒斯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的确有点骨气,都这样了她还不肯放手,让他不得不用魔咒切断莱斯利手里的布料,接着使劲把她朝外一推:“祝你好运。”西弗勒斯目送她落入悬崖。他知道这样结果不了她。没有关系,他已经送上一份礼物,这是波特欠他的:如今神锋无影不是半成品,伤口不会再像十五岁时在波特脸上那样消失了。喘着气艰难地爬起身,西弗勒斯闭起眼睛努力想象蜘蛛尾巷:“幻影移形。”
周围变得一片漆黑,空气从四面八方挤压他,随着一声刺耳的爆响,他知道自己回到家中了。他深深吸入一口气,还是那样潮湿发霉的味道,这味道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西弗勒斯花了好一会儿时间解开腿上的绳子,他想加快速度,然而手指就是不听话。他不想让黑魔王久等,准备去汇报这次行动的结果。自己肯定让主人失望了,居然让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理解他的人失望了。主人会怎么说……
“荣誉真的就那么重要吗?”他好像还能听见莱斯利的声音。西弗勒斯将意识集中到目的地,专注于瞬间移动的魔法,可是不安在心里挥之不去。
既然我们敬爱主人,为何我依旧心怀恐惧?
第14章 尼什塔尔
她试过遮瑕膏,然而血痂凹凸不平的起伏始终没法用化妆品掩盖。希望莉莉不会觉得我这个伴娘给她丢脸了。尼什塔尔对着镜子用手去碰脸颊,那条长长的伤口起始于眼睑下方,看起来像是有人拿刀子在她面孔上从左边一路割到右边,连鼻梁也没有漏掉。所幸还算整齐,伤疤好像某种古怪的面部彩绘。尼什塔尔翘起嘴角,看见镜中的自己苦笑了一下。整理好发髻,她走出洗手间。
“我看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穿上伴娘礼服了。”一个声音调笑地说。尼什塔尔在这张靠近围墙的小圆桌旁停下脚步,朝过去的老邻居巴希达·巴沙特和她身旁的阿拉斯托·穆迪点头问好。“莉莉挑的裙子很漂亮。”她说。莉莉的审美确实相当不错,伴娘礼服是淡绿色的抹胸长裙,把她身材的曲线勾勒了出来,“你不去跳舞吗?”她问巴希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