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员到齐后他们玩游戏。莉莉抽到的大冒险要求她挑在场的另一个人拼酒,一时她慌张得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好说自己不想醉醺醺地迎新。“不要扫兴啊,”一个赫奇帕奇毕业的男同学说,“或者就喝两杯?”
好在尼什塔尔出来帮她解围。“人家不想喝酒就不喝,大不了换个秀给你们看。”然后她窃笑着凑近提了一个意见,莉莉欣然点头。待她们声明愿意在大伙面前接吻一分钟,在场的男性立刻迫不及待地表示那两杯红酒完全可以这么一笔勾销,连西里斯也没有不满。莉莉难掩诧异。背地里,蕾丝亲热是全天下普通性向男人所热衷的幻想——詹姆信口说的胡话居然是真的!他们不知道这对女孩子来说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群男人未免太好搞定。“快点告诉他吧。”这个吻结束时尼什塔尔在她耳边悄声说,“我必须说……我真高兴你们喝醉乱搞了!”
这次聚会上,莉莉和詹姆是最后离开的两个人,他们留下来帮西里斯一起打扫残局,尼什塔尔喝了酒,熬不住长途旅行的疲惫,人们离场前就已经睡着了。雪停了,走出公寓下台阶时莉莉险些没站稳脚跟,詹姆牵住她的手,防止她在雪地上滑倒。
在一个路口转弯后,莉莉忽然警惕地张望起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詹姆摇摇头,抽出了魔杖。他们在原地停留了一小会儿,然后那个声音再度响起,这次他听见了。“是那边的停车场。”他们越接近停车场,便越清晰地听到从贴近地面的低处断断续续发出细微的声音。莉莉还在试图回想这是什么声音的时候,詹姆心里却好像已经有了答案。他走到唯一一部挡风玻璃上有雪被雨刮器扫过痕迹的车子旁边,趴到雪地上把什么东西从车底提到怀里,然后站起身回头望她。
他要我过去。莉莉在纪念日时总会看见詹姆露出这样的表情:把一束花或者一个礼物藏在身后,怀着甜蜜的秘密,期待在她眼睛里看到惊喜的回应。于是她把魔杖收起来,好奇地走过去。“这小家伙卡在发动机舱里面了。”他把那团温暖的东西放到她手上的时候莉莉先是吓了一跳,接着才反应过来这是只猫,浑身脏兮兮的,看起来已经在垃圾堆里出没一阵时日了。冬天流浪猫常常钻到熄火不久的汽车引擎下边取暖,想来它方才是在向路过同类求救。
把猫留在外面它会冻坏的,他们准备把它带回公寓,明天再送去救助站。莉莉将小猫塞进大衣领口,像袋鼠妈妈一样揣着它,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然后他们继续往家的方向走。途中她起了玩心,用手指蹭了点儿灌木上的雪花,甩到詹姆脸上,看雪滑进他的衣领里。“你是要欺负我么?这可没有不回敬的道理。”詹姆先是露出谴责的表情来,接着坏笑着佯装要把冷冰冰的手塞进她的围巾里,莉莉惊叫着躲开。他们在无人的街道上追打了好一阵,她才举起一只手请求停战,气喘吁吁地说:“我想到了!你之前不是问我么,要什么新年礼物。”
“说来听听。”他肯定会赞成。莉莉指了下胸前挂着的小动物,猫睁大眼睛仰头看他们俩。“我们把它留下来,不要送走,好不好?”
“好啊。”詹姆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养一只宠物的话,屋子里应该会更加有家的感觉。”
“那如果是一个孩子呢?”
“什么?”他脸上满是疑惑。
她再也不需要更多的时间和建议。莉莉现在冷静、平和,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一件很久以来就知道的事实:这正是她渴望的,而对詹姆来说肯定也是如此。他爱我啊,他会爱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这次开口一点也不难,就像穿上一件不那么合身却亲切舒服的旧衣裳,莉莉微笑着宣布,“我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卷三 一九八零
注释:
(1)美索不达米亚古国阿卡德帝国的首都阿卡德城具体地理位置不明,但是西方学者根据已经发现的楔形文字资料记载推断位于底格里斯河东岸巴格达和萨迈拉之间
(2)科克沃斯(Cokeworth):这个名字显然是从“焦煤镇” (Coketown)来的。这是一个虚构的工业中心,存在于查尔斯·狄更斯的小说《艰难时世》中
(3)IUCD: intrauterine contraceptive device的简称(我被锁章吓怕了,不熟悉的朋友详见百度)
(4)拉格比足球(rugby):英式橄榄球,超暴力的运动
(5)这里詹姆是在说西里斯阿尼玛格斯形态的品种
(6)从后来哈利在格里莫广场找到的莉莉写给西里斯的信件看,波特夫妇曾经养过一只猫。另外,两人是在哈利出生后第三次从伏地魔手下逃脱才搬去戈德里克山谷的。
第16章 布伦努斯
“非得这么做不可吗?”眼看着天色逐渐黯淡,他不禁开口催促,“我们已经在这里耗了两天一夜了!”
“不可以半途而费。你打伤了那头鹿,却没能了结它的性命。”尼什塔尔的回答一如最初,口吻平平却强硬,“既然开了枪,你就必须负责到底。”
如果再让布伦努斯选择一次,他绝不会开口请尼什塔尔教他打猎。在家乡,他不是没有见识过夜晚的森林,可是布伦努斯从不曾冬天时踏入深山。刺骨北风在山谷呼啸发出的声音把所有小时候听过的传说故事从记忆深处拉扯出来,树影摇动间仿佛变成活物,让他两腿发软。而且从清晨就开始追踪那该死的鹿,布伦努斯现在既冷又饿。由于担心失去猎物的行踪,他们也没法停下来捉雪鸽或者松鼠充饥。此刻他只想离开这块苏格兰郊区的鬼地方,回到伦敦温暖的一居室。布伦努斯唯一庆幸的事情是至少他带够了伏特加。
连用魔咒追踪野鹿去向的提议也被驳回了。“假如依赖魔法的话,那便不是打猎了。”无论布伦努斯如何强调他们可以多舒服、多痛快地解决这件事情,这固执的女人就是不肯让步,“咒语是棕熊或者野猪朝你冲刺时才可以动用的保命措施。”
“它大概是在往河边走,不过血迹不见了。”他在橡树下仔细辨别出鹿的脚印,一路延伸至远处那条顺着山腰流淌的河流,“就算不管这畜生,它也活不了多久。”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必须抓紧时间,尽快去结束猎物因你的过失所受的痛苦。”她脸上闪耀着某种得天独厚的光彩,似乎丁点飞溅的泥水就能把这张面孔刺痛。但布伦努斯不会再被外表欺骗了。“我猜它的体温已经开始下降,维持不了伤处出血的流动了。加快脚步吧,一旦太阳彻底下山,我们就只能等到明天早上继续了。”
天空是玫红色,而地平线处已经逐渐变作浅灰。因冰雪而潮湿的泥地不好走,尼什塔尔却健步如飞,布伦努斯只好咬牙努力跟上。他们出发的时候没想到会有撞见鹿的好运,所以并没有带干粮,只好吃雪和酸浆草充饥。明明只需一个幻影移形,再走上些路就能坐进打着暖气的餐馆里,我干嘛听她的话呢?可他还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对方身后前进。布伦努斯万万无法丢下颜面跑掉,至少在这个女人面前不行。
他们在河边发现了目标。尼什塔尔轻声嘱咐说她会从后方绕到树下,将鹿赶到他的方向。布伦努斯握紧手里的liè枪,两眼发直:“为什么不是你来?我上一次就打歪了。”
“很简单的。”她说,“是你说想要学打猎,我现在在教你。”
尼什塔尔走远路到那只鹿的后方,然后搭弓、射箭。箭矢扎进树干,受惊的雄鹿果真向埋伏的布伦努斯跑来。他赶紧站起身,举枪瞄准。野鹿看见布伦努斯挡在自己唯一的退路中间后并没有退缩,反而略略低下脑袋加速向前冲刺,头顶的鹿角是它最有力的武器:雄鹿会在植物表面来回蹭掉角部干枯的外皮,使其坚硬锋利。布伦努斯紧紧盯着眼前越跑越近的畜生,它被双管liè枪打中的伤口竖立着两道冻住的血柱,证实了尼什塔尔先前的推测。即便如此,这只鹿竟然还想要活下去?
“开枪!”尼什塔尔高声喊道,“快!”布伦努斯用力扣动扳机,响亮的放枪声在林中回荡,惊起成群飞鸟。雄鹿与一声悲鸣同时摔倒在雪地上,它死了。
“你做得很棒。”尼什塔尔走过来的时候,布伦努斯仍在怔怔地盯着地上瞧,他第一次见到粉色的雪。“要试试怎么处理猎物么?”她把小刀塞进他手里。布伦努斯回过神,摇摇头:“当然不!”语气坚决而厌恶。
尼什塔尔嘴唇的曲线微微一扭:“说得好像我在刁难你似的。”布伦努斯犹豫要不要道歉,然而她从他手里一把抽回小刀,蹲下身去,然后把伤口被huǒ药污染的鹿肉挖出来,并不像生气了的样子。“你一定很累了,我们先吃一点鹿肉锅。”尼什塔尔说。
“鹿肉锅?”
“把鹿肉剁碎,捏成丸子再和野菜一起煮,这样不需要调料也非常鲜美。”
尼什塔尔拎着水壶准备去河边灌满。布伦努斯收集到一些木柴正专心生火,忽然听见落水的声音。他赶紧跑去河边:“喂!你还好吧?”自己是不是该去找一根长树枝好让她能抓着,不要给水流冲走?不对,他是个巫师啊!布伦努斯才摸索着拔出魔杖,看见准备营救的对象已经游到河岸爬了上来。
“只是头晕,不小心滑了一跤。”她和他一样,也好久没吃过东西了。
“这下总归是可以用保命措施的时候了吧?”掉进冬天的河水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十分钟之内不能顺利取暖的话,人是会被活活冻死的。见尼什塔尔的嘴唇都发紫了,他扔开用来钻木的硬木棍,念了一句火焰熊熊,空气很快温暖起来。布伦努斯又往她身上甩了一道咒语,把她湿漉漉贴在脸上的头发和淌水的衣服烘干。
“谢谢。”她在火堆旁坐下,开始处理死鹿,她把它开膛破肚,掏出内脏。布伦努斯空空如也的胃袋一阵翻腾,几欲呕吐,直到尼什塔尔开始用纸锅烧水,血的腥臭终于被肉香取代。她说的不错,鹿肉锅确实美味。布伦努斯低头喝汤,感到五脏六腑好像都暖了起来。饱腹过后,他掏出香烟盒拿出一支点燃。先是深吸一口烟,接着屏住呼吸让烟缓慢地从嘴里吐出来,再经由鼻子吸回肺部,这是自己在学生时代对着镜子练习过好久的把戏。烟头的橙色火光闪烁个不停,他的精神逐渐安定下来,终于摆脱掉脑海里雄鹿死前的眼神。“要来一根吗?”他意识到尼什塔尔在看。
显然她其实也很想接过来,但尼什塔尔最终摇摇头:“不,不用。我戒了。”
布伦努斯哼笑一声:“了不起。”他是真心的。自己是什么时候会抽烟的他不记得了,可是有些东西一旦依赖上了要戒掉就相当困难,对于这点他还是清楚的。
“我和西里斯一块儿戒的,有人陪着做这事比一个人要容易些。”她说,“过程可不怎么好,最糟糕时我们每天都要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
“说实话,我挺意外你那个小男朋友会乐意你和我私下单独出行。”布伦努斯伸手掸了掸香烟,烟灰簌簌飘落,“看起来他可是很讨厌我。”
“那应该不是针对你个人的情绪,他只是觉得你有些像一个老熟人。”尼什塔尔若有所思地抚摸双眼下的伤疤,“嗯?这是……布伦努斯!”上一秒她还好端端地坐着,下一秒忽然趴到了雪地上。
“怎么了?!”难不成有熊?布伦努斯慌忙扑倒到地上。
尼什塔尔拨开积雪,用手指给他看:“落雪。”
布伦努斯趴在地上瞧了半天也没出她想让自己看什么,反正不是熊。“我知道这是雪。”他迷惑地说。
“我是在说这朵花。”尼什塔尔笑了。她轻轻吹气。细雪吹到了他的鼻子上,底下深绿色的植物茎叶露出来。“这是雪花莲(Snowdrop),英国一年里最早盛开的花。看见雪花莲说明春天要来了。”这回布伦努斯终于看见了。“你知道吗?由于是唤醒春天的花,雪花莲也叫希望花。或许它正是来带给我们希望的。”
你怎么就知道它不是给食死徒带来希望的?盯着骨朵垂悬的洁白小花,布伦努斯在心里想到,还是没能说出来,只因为尼什塔尔此刻又变回了自己起初印象中的女孩。尼什塔尔·莱斯利。那个笑容甜美,说话温柔的尼什塔尔,那个喜欢古典乐、浪漫传奇跟漂亮裙子的尼什塔尔。而不是擅长耍弓箭跟liè枪、决斗技术高超,独当一面的凤凰社成员。
“我打算去酒馆喝一点热葡萄酒再回去,你要来吗?还是说你们那儿的人只喝伏特加。”她从雪地上爬起来,目光落在他别在腰间的水壶上。
“我们那儿的人说哪怕把水染成紫红色,不识货的英国人也会信以为真。”布伦努斯也站起身,“就让我见识一下你们的酒味道究竟如何好了。”
头一回,布伦努斯觉得小酒馆看起来如此动人。往日在他眼里,来这里的人不过是试图借着吧台昏黄的灯光、媚俗的喧哗和酒精试图将他们惨淡的人生浪漫化,然而眼下布伦努斯发觉皮椅沙发柔软舒服、镶嵌彩色玻璃的窗户缤纷可爱。女招待给他们送来干酪、水果和一壶冒热气的红葡萄酒。他着急地啜饮一口,暖意立刻在胸膛扩散。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想学打猎。”尼什塔尔边饮热酒边问,“你答应我结束后会告诉我的,是不是?”
“我有告诉过你我曾经在阿尔滕贝格生活过一段时间吗?”
对面坐着的年轻女人摇摇头:“你的英语没有口音,不管是德国的还是俄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