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终于有人开口了吗,其实我也觉得新发型有点……我还以为是失恋了。”
“也没见镜同学特别中意过哪个人吧?”
女孩子们的话题越来越奇怪,阿镜终于忍不住出言阻止这群家伙的胡思乱想,甚尔靠着车窗坐在校门口,远超常人的听力让他将一切都尽收耳中。
……真的是和非术师都能相处啊,不过在她看来,看不到未来的人类应该都处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吧。
就像五条悟会平等地将比他弱的所有人视为弱者,这种眼力超群的家伙说不定都是类似的心态——就像是永远无法给盲人去描绘色彩,身体上的不同会理所当然地带来认知上的差别。
几个女孩子坐在树下,木漏留下斑驳的影子。她似乎是笑了一下,翘起来的头发都跟着晃动,弯着眼睛对大家解释什么,然后……
“——是家人。”
细碎的话语乘着风,被敏锐的听觉所捕获。
第20章 20
咒术师的特别等级测定和平日里合作祓除咒灵的任务不同,需要术师单独行动,独自处理。
躯俱留队倾向于集团活动,而阿镜的未来视也是在协同作战的时候更能够发挥效果,这种仅针对术师个体的测试方法,对她本人而言其实有些吃亏。
这一点不止甚尔,就连向来嘴上不积德的禅院直哉都这么认为。
“反正就算你定到三级,也不会影响具体任务中分给你的咒灵等级啊。”
他坐在阿镜房间的侧缘上,吃她的点心,喝她买的汽水:“大家基本上都知道这种眼睛的用法不局限于一对一吧。”
“……你这么闲怎么不去练钢琴?”
直哉一摊手:“术师的身体控制能力远超普通人,我学习进度很快啦。”
阿镜也喝了一口茶,里面掺着大量的蜂蜜:“如果作为咒术师的等级太低,对我来说会有麻烦,很多想做的事情都必须要够强才行。”
“留在这里给禅院家的其它人出谋划策不就行了,他们都说你能有效降低禅院家咒术师的受伤和死亡率,虽然那群没有术式的家伙本身就是些不值一提的垃圾,但胜在数量比较多,多活下来一些总归能派上点用场。”
“就是因为不想变成这样才要赶紧获得更高等级呢。”
她表情很平稳地从药箱里掏出绷带和药粉,放在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甚尔,回来的时候记得帮我叫医生。”
“是会受伤的意思吗?”
“不很严重,是效率最高的策略。”
“明白了。”
甚尔并没有对这样的安排提出什么异议。在不和对方合作祓除咒灵的时候,他其实还有对付些诅咒师的工作在,和孔时雨也一直保持着联络。阿镜对他的这些“私活”没什么偏见,偶尔还会出言指点,让他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几次意外。
在那个属于暗网悬赏和诅咒师搏杀的世界里,他有和“远望之镜”一样出名的称号,被叫作“术师杀手”。
*
这次“出差”要去四国岛,回来的时候就会变成特别二级咒术师,耗时三天,预判精准。而这三天里,孔时雨也瞅准了时机联系他,询问他有没有需求再接点简单的活计。
“不用被呼来喝去的机会可不多吧?”
留着胡茬的男人吐出一口烟圈:“不然结束之后,一起再去新宿找家居酒屋好好喝一杯好了。”
“都说了我不太喜欢喝酒。”
“是因为喝不醉吧,这次会拿来大象都能醉倒的烈性酒给你的。”
“建议你趁早放弃,百分之九十八的蒸馏酒精都没用。”
“……什么嘛,那就干脆找个小饭馆随便吃点东西好了。”
这位韩国人显得有些扫兴:“上次大家都向我打听你什么时候能再来呢。”
“‘大家’是什么人?”
“是上次一起喝酒的姑娘们啦。”
孔时雨用看人渣的表情看着他:“你究竟用了什么法术,只见了一次面,大家都对你念念不忘。”
“……我才是那个无论如何都用不出法术的人吧?而且我什么都没干。”
“所以才觉得很不公平啊!可恶,这就是池面的优势吗。”
在孔时雨的调侃下,气氛倒是没显得有多冷落,一整日的时间消磨结束后,很快就到了新宿热闹的夜晚。
他看了看手机,里面没有任何消息。那家伙现在应该就在四国岛寻找咒灵的过程中,对于未来视而言,这不过是按图索骥的事情,用不了多少工夫。
只说会受伤,也没有描述到底会伤到什么程度;说是时间要用三日,那就必然不会早一天或者晚一天。
预判分毫不差,精准得像是钟表;以受伤换取胜利,冷彻得又像是天平。
但他见过那个人更多的样子,在理发店里抱怨他糟糕的审美观,又还是剪了新发型的样子——就好像自己的意见真的能够改变什么东西。
孔时雨用手肘去撞他:“怎么?你是过了晚上十二点就必须要回家的灰姑娘吗?”
“……你那张嘴里是怎么找出来这么多恶心话的。”
“哈哈哈,因为想要分享给你一家好店嘛。”
孔时雨双手合十:“按照你的喜好,这家店每个人只许点三杯酒,是一家醉酒禁止的店哦。”
*
店面很小,站在门口的时候,甚尔并没有什么惊喜的感觉。
即便是他,这些年里也出入过不少价格昂贵的料亭,像是这种廉价居酒屋一样的小店,实在很难称得上“特殊”。
饭店里的小黑板上只写着“豚汁定食”,酒类也只有啤酒,清酒和烧酒三种,显得乏善可陈。
孔时雨明显是这里的熟客,他挑开帘子向甚尔介绍:“常见菜色的话,想吃什么都可以点,只要能做出来,老板都会尽量去做。”
甚尔也跟着走进去,然而让他感到惊讶的不是这家店本身,而是店里的人:上次见到的那三位舞女居然都在,每个人面前摆着一份炸猪排,一边小声交谈一边大快朵颐。
她们一抬头,也很震惊,直接忽略了站在旁边的另一个人:“禅院君!
孔时雨:“……啧。”
甚尔正在走神,想着四国岛的事情,于是说话也没怎么过脑子:“啊,是那几个白拍子。”
“白拍子?那是……”
有人立刻反应了过来:“哈哈哈,甚尔君可真有趣,偶尔会说些仿佛镰仓时期的人才说出来的话呢。”
孔时雨很想保持沉默,有一张好脸的话不管说什么都会有人捧场,这家伙就是这种类型吧!
但甚尔似乎已经开启了“社交模式”,摆出了很熟络的表情和这些人交谈了起来。面对非术师的时候他倒是没了那些芥蒂,同龄人几倍厚的人生经历让他很快就成为了整家店的话题中心。
“赌马?之前倒是还没尝试过这个,不过最近也可以试试看了。”
他的年龄已经到了能够自由出入竞马场的时候:“干脆明天就去吧。”
想起这家伙糟糕赌运的孔时雨露出了狰狞的表情,但他压根拦不住:“总觉得你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会输得一枚硬币都不剩下。”
“在说什么呢,你又不会预知未来。”
“……这种事情压根不用劳烦那位开尊口也能猜到结果吧!”
“远望之镜”听起来像是个中二满满的都市传说,不过“术师杀手”同样也是,而且还是NC17的那种版本。甚尔拿起手机,屏幕上亮起一个信封图案,他点开邮件,里面是一张彩信和简单的附文。
“买了一些伴手礼,甚尔会想要哪种?”
照片里是一字排开的几样当地点心。
他回消息:“不是说会受伤吗?”
“受伤是明天的事。今天的工作还很顺利呢。”
“咒灵不止一只?”
“嗯,其中有一只有点麻烦,不过能解决。”
孔时雨也伸过头来看他的邮件,惊异地啧啧称奇:“很难想象是那位发的消息啊,还以为是只会发号施令的大小姐,你家里人也不全都那么糟糕嘛。”
“她又不是禅院家的人。”
“现在不就是吗?”
“说的是未来——不过不清楚是多久后的未来。”
*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甚尔总算明白了所谓的“受伤”是怎么回事。
忽略掉那点对咒术师而言聊胜于无的磕碰淤青,她其实没受什么皮外伤,但咒力的亏空相当严重,而且还发着烧,几乎是站着走进院子之后就栽倒在了地上。
“看来镝木一段之前,先是镝木二级哦。”
一番折腾后,她裏在被子里笑了一声,“下次还是一起去吧,一个人祓除咒灵好麻烦。”
“……现在还不是镝木二级呢,烧糊涂了吗。”
甚尔在姓氏上加了重心,收拾好快递送来的几个小纸箱,注视着对方额头上放置着的冰袋。这种高烧并非是病毒诱发,所以抗生素也没什么作用,只能靠自己捱过去:“如果那是你希望的,我会听你的安排。”
这种感觉很奇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人好像也是因为高烧而缩在被子里,只是体型要小一圈。
不过还有一点不对劲,很细微的一点:“你没有皮外伤为什么之前要提前准备纱布和绷带?”
“啊,那个不是给我准备的。”
阿镜眨了眨眼睛:“直哉君大概也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各种各样的噪音,嘈杂声、惊呼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虽然隔着好几条走廊,但仍旧声势浩大。
当天,他们就得知了传遍禅院家的新瓜,自家的嫡子,天才,投射咒法的继承人,被五条悟给揍了。
第21章 21
具体理由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流言传播了数个版本,从“五条悟不讲武德率先动手”到“小孩子不懂事打闹无度”,禅院家本身就压抑,一有瓜吃大家都难得有乐子,私下里嚼舌头嚼得津津有味。
综合了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阿镜勉强总结出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在她“出差考试”的这三天里,五条家邀请了好几家咒术师家系的同龄小辈一起小聚,直哉应该是在这个活动当中和对方起了矛盾,惨遭殴打,受了点伤。
考虑到这家伙说话拉仇恨的程度,踢到铁板也很容易理解。
“不过五条家不是把他们家的六眼严防死守地看管起来的吗?”
也有人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还会突然叫别人来他们的家里,这可是暗杀的大好机会。”
“大概是因为,现在的五条悟已经没办法被轻而易举杀死了吧。”
大家又啧啧感叹着:“真是何等的傲慢啊。”
甚尔坐在房檐下,搅合着杯子里的蜂蜜。整杯的温水都被染成金黄色,看上去和他之前买回来的苹果酒格外相似:“会不会太甜了?”
“我也觉得太甜了,但是总比一直注射葡萄糖要好一些。”
阿镜大声抱怨:“这些消耗和对大脑的负担最后都会变成对摄入能量的需求。”
一部分多余的能耗变成热能排出,具体表现就是发烧;而输入则是比大多数人都多的糖分摄入,不吝注射还是饮食——这让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像是一台生物计算机。
“五条悟总有一天也会面临这种问题的。”
阿镜闭上眼睛,黑猫趴在她的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不过五条家大概对付这种情况比较熟练……会有办法稍微过滤一下流进他眼睛的信息量。”
懂了,省电模式,甚尔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想出了一个粗糙的比喻。咒术师破格的力量往往也伴随着代价,像是天元不会死但只能像是植物一样待在自己的结界里,如今看来,六眼和未来视也不是完全没有缺陷。
“他封闭视觉也能看见东西吧。”
甚尔问:“你怎么办,蒙上眼睛吗?”
“虽然那样也有效果……不过暂时还不用做到那种程度,甚尔待在这里就好了。”
“……哈?”
“我以前没说过吗?甚尔没有咒力,所以我不会自动就开始分析你的情报,对现在的我来说会比面对其它人,尤其是咒术师要轻松一些。”
躺在床上的家伙仍旧阖着眼睛:“不止对我来说是这样啦,大部分以咒力追踪为基础的术师都没办法对应这种类型,像是巫毒人偶之类,作用在你身上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甚尔有些敷衍地“嗯”了一声,这点他自己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有“术师杀手”的名号在。然而这并不是什么好声名,在传统到有些迂腐的禅院家,连咒术师都当不上的人会被理所当然地看不起。
不过至少,那些莫名其妙的优待,几次三番的合作,甚至共享的秘密,此时此刻都有了答案。天予咒缚对她来说形成的冗余信息量更少,相比于其他的咒术师而言,相处和使唤起来都更为轻松。
——如果按照禅院家流传的那些小道消息,“将自己以外的人类都当做是工具来对待”,那他至少也算得上是个特级咒具。
*
四叠半的和室里,小方桌上放着写了一半的作业。抽屉里是成打的黄表纸,甚尔手里握着一把薄薄的裁纸刀,在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发号施令之下,将大片的纸张裁切成适合撰写符篆的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