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罩下一双蛊惑人心的眸直盯着解寒水,黑袍邪肆一笑,“送客!”
马车研磨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解寒水很清楚——此黑袍并非当年救下他的黑袍。
夜深时分,太子府。
他拂去衣上雪屑,眸光深邃地凝着殿中的南降香。
感受到视线停留,她俏皮一笑地望过来,直看得解寒水心间发颤。
“元京墨!
”南降香乖巧迎上去,揽住元京墨臂膀,歪头打量,“你与从前不同了。”
此话,让解寒水心中“咯噔”一声,定在当场。
只愣一瞬,他回以温良笑意,“何处不同?”
她目光纯良,打量着元京墨。
四周寂静无声,解寒水屏息凝神,却仍能听到他扑通扑通渐快的心跳声。
“你心跳得好快啊!”南降香得逞一笑,灿烂不已。
她没有察觉解寒水眼底转瞬即逝的冷然杀意,“过来用膳。”
他生怕自己暴露更多,“还有卷宗没看,我先……”
“你很讨厌我吗?”南降香有些失落地望着元京墨。
她呆滞着呢喃,“承诺,你都忘了吗?”
“忘了。”解寒水索性破罐子破摔,装作漫不经心。
“你……”南降香心口刺痛一瞬,寒风掠过,她打了个冷颤。
她服软了,降低声调,软弱声音中带着几分试探,“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我府中姬妾成群,并非良人。是否留下,你该考虑清楚。”解寒水答非所问,话罢便拂袖离去。
南降香眼底闪过一抹无奈,跺了跺脚,“怎么会这样,我念了他这么久!”
她不知道解寒水正暗中观察着她痛苦纠结的模样,他摇头——只可惜,一切都变了。
转眼已过三日,正是冰雪消融时。
凌霄殿中。
解家旧案的复杂程度,难以想象,证据轮番转来,解寒水已三天未歇。
他揉着太阳穴,抿了一口热茶,瞥见今朝来的
一封信。
只是一眼,他便瞧见黄泉碧落阁的暗辍。
“南国二公主。”信件内容,使得解寒水的目光越见冷然。
杀她只会弄巧成拙……
这几日,南降香处处求教,只想更了解元京墨。
而太子府中姬妾、下人,皆欢喜她活泼可人的个性,愿意为其解惑。
敲门声传来,解寒水清秀眉眼微蹙,思考半晌后,指尖碾过焚烧信笺的灰烬,不动声色地抚于地上,“进来。”
他疲惫倦容,引得刚入房门的南降香,一脸愕然。
她俏皮笑容顿然消失,杏眸噙着泪花,心痛不已地望着元京墨,“你这是怎么了?”
被人以这种眼神注视,解寒水心中更冷,她的好只为元京墨,可惜……
“无碍,不必挂怀。”解寒水淡淡开口。
她抽泣几声,收起情绪,凝着解寒水片刻。
而后,她笑眯眯地递上一份晶莹剔透的糕点,“我做的百花糕,你尝尝。”
他修长素白的指尖拈着透白的糕点,陷入沉思。
低垂的眼眸,暗光涌动——她有些本事,对原身的喜好,已知晓了大半。
“解家谋反案。”南降香低头抿唇,看着未合的卷宗,喃喃念着。
深思被话语拉回,解寒水眼底杀气迸现却又消失,“出去。”
第四章 远方谋人来
“……”南降香瞧着神情略怪异的元京墨,疑惑不已。
那双灵动、充满疑惑的眸子,让解寒水心中纠结,却又狠下心来。
“出去。今后不要踏足凌霄殿半步!”
“为什么?”南降香真切地看着元京墨,“我做错了什么!?”
他沉吟半晌,叹一声,神色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这才道,“世事变幻,人也会变的,你懂吗?”
“能回答那天,我的问话吗?”南降香听罢心中气结,她索性凝视着元京墨,逼问。
“南降香。你我儿时在沙漠中定下婚约,约定成年后,携手一生。”解寒水静若死水般的眸子,抬眼一睨。
“你都记得。为何刻意对我生分?”南降香冷声质问。
他低首控制着情绪,抬头间,温煦一笑,“你所喜欢的、怀恋的、想要的,是十年前的元京墨。”
“借口!我知你不喜我,但我南……南国女子!向来钟情,认定一人,便是一生!”
她怒极反笑,捏了捏粉拳,挥动,“我定会叫你喜欢我,走着瞧!”
望着远去的背影,解寒水无奈摇头,眯着眼,危险杀机乍现眼眸深处。
夜渐浓,元都皇宫传来一则消息——魔国圣女将至,太子负责迎接事宜。
“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解寒水冷笑着,指尖叩响桌面,充满趣味的眸,凝向雪色长天。
渐过五日,贵客至元都。
寒风从芒山席卷而来,驿内万年青被积雪压得摇摇欲坠,飞檐
冰凌亦闪烁绚烂琉光。
妖媚笑声由听雨楼中传来——
迎接队伍随从侧目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瑰色衣衫,发饰皆为骷髅,魔纹的女子。
她目光雪亮,仰着小麦色面颊,直勾勾地望着太子殿下笑。
“感谢太子殿下盛情款待。”牧七星扬了扬慵懒的睡凤眼。
她浅笑间,唇边梨涡透着恬静迷醉。
漫不经心地扫视一眼牧七星身侧护卫,解寒水温雅一笑,“圣女说笑了。茫茫路途而来,想必乏了。”
却只见牧七星眸光微动,慵懒地福了福身子。
她眼底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精光,面上却爽朗一笑,“此番前来,一是为元国陛下献上魔国宝物。二是为洽谈和亲事宜。”
似无意的话语,却实属刻意。
她眼波流转间,暗中观察着元京墨表情变化——他是元国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亦是她此番前来搅动风云的首要目标。
低眸凝然间,解寒水素白修长的手举起一杯清茶,薄唇轻珉,清雅笑容不减,“哦?”——他从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却隐下不表。
“魔国位于元国上方,百年来,两国之间素无纷争,和亲只为能更加交好。”圣女牧七星扶手间,睡凤眼中透出一抹意味深长。
说着,她漫不禁心地摆弄着桌上的茶杯,“太子殿下,应当明白和亲事宜的重要性吧。”
“自是明了,我会尽早安排。”解寒水依旧一副温煦模样,那纯净无害的眼神
,似叫人提不起半分戒心。
竟这般能装?牧七星眸光闪烁,心中思索。
二人闲谈罢了,已是夜色登场。
刚跨入太子府门,解寒水便瞧见秋容一脸慌张,迎来,“太子殿下!”
“何事?”解寒水拂袖间,银纹蟒袍翻飞,狰狞乱舞。
“南姑娘出事了。”秋容咬着发白唇齿,“扑通”一声跪在雪地中,砸出两个深深雪坑。
他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响,旋即面色一变,“带我去见她。”
凌烟阁中。
气息微弱的南降香,躺在锦榻之上。
解寒水冷眸凝视着她,一双手将金线锦被盖上时,竟停留在雪白脖颈处,跃跃欲试。
“京墨……”南降香秀眉紧蹙,面色苍白如纸。
他终究按下杀机,瞪着一双深幽的寒眸,回忆起秋容之言——“太子殿下。南姑娘与夫人们赏雪,不慎滚下山坡。”
“你的眼神好吓人。”不知何时,她已醒来,诧异地打量着解寒水。
他收起心绪,掩盖着心底的仓皇失措,“可还好?”
她刚刚,只不过是想装昏试探元京墨对她的在意程度,只是……
那浓烈的杀意萦绕脖颈,她并非没有察觉。
满心的疑惑——为何他会对自己动杀念?
她摇了摇头,轻咳一声,“你还记得,我们遇见的白骆驼吗?”
“记得。”解寒水温良一笑,应道。
她心间“突”一声,惊疑不定地凝着元京墨——当年根本没遇到白骆驼!
京墨……他到底是
不是京墨?为什么会对当年事情……
解寒水眼神余光察觉到南降香来不及收敛的神情。
他心下已明了,按心中翻涌着的忐忑,压低声音:“太久远的事情,有些记不清楚了。”
他温柔浅笑,点缀着眉心痣,更显温雅清灵。
“毕竟,十余年了。”南降香渐压下心间疑惑。
“好好歇息。”解寒水起身背对着她扯了扯嘴角。
她瞧不见元京墨怪异的神情,更不知道他离开凌烟阁时,那意味深长的回望。
夜渐浓,南降香起身推窗,珠帘随风叮铃作响,冰晶雪花落于她玉色面颊,更衬朱砂痣妖媚。
她神色空洞地凝着月白银天,兀自呢喃,“他到底是谁……”
眨眼间,她瞧见一抹血雪被飒飒寒风掠起,飘零天地。
落雪纷飞,解寒水站在寒气肆虐的院落中,呆望着冰晶封裹的枯色枝条。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接雪屑,却见一抹血雪落入手心。
银月倒挂,冰勾似折射出他眼底汹涌杀机——刚刚她是在……试探我!
第五章 善恶一念间
凄寒的风拂过,解寒水清醒了几分。
他收敛周身危险气息,呼气,“不能乱杀无辜是爹留下来的戒条。”
夜渐过,二人心思各异。
晨光扫走天地间最后一丝阴霾,洒落在暗流涌动的繁华元都。
“元京墨!”殿外传来欢悦的叫喊声,让解寒水眼底添上几分寒气。
推开房门时,南降香脸上带着洒脱不羁的笑。
他颇带几分责怪睨了南降香一眼,整理着衣衫,“纵然南人性情豪爽,但也不该随意闯入男子房间。”
“可好看?”南降香提着薄纱裙角,迈着清灵步子,在他面前转圈,“特意为你穿的。”
他带着审视的目光停在南降香身上,呆滞片刻——身着红色元衫,乌发盘成俏皮发髻,飒然而不失美感,清纯而不失妩媚。
“嗯。”解寒水敛起目光,一脸平静。
她伸手揽住元京墨的臂膀,微歪头,皎洁一笑,“京墨,你若喜欢,我以后便这般穿。”
端详着她的模样,其明媚笑容让他心神荡漾,鬼使神差般,温柔一笑,“好。”
话音一落,他便清醒过来——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元都天香阁,是天下第一绝。”南降香俏皮一笑,摇着元京墨的臂膀,那软糯声音分明是在撒娇,“今天带我去,好不好?”
他低眸,眼底警惕一闪而过,只细想一下,便知其中玄妙,“我何时说过?”
天香阁近些年才名满天下,十余年前,怎有天香阁!
她
仍在试探!
解寒水低头,眼神余光睨着飞檐冰凌——别再查下去……
“可能我记混了。”南降香松了口气,似确定了什么,杏眸雪亮,“来元都有些时日了。京墨,能带我出去走走吗?”
他闻言不由剑眉微蹙,瑞凤眼闪过转瞬杀机,“走吧。”
长街漫漫,南降香却好似逛不累一样。
她揽着元京墨的臂膀,笑得纯真灿烂,“天香阁的东西好吃得打紧。”
她满眼笑意,蹦蹦跳跳好生灵动活泼的无忧模样,让解寒水心生羡慕——如果当初解家未曾灭门……自己与姐姐是否也如她一般,能拥有灿烂笑颜?
“好看吗?”南降香朝发髻上别了一枚鲛珠流苏簪,耀耀生辉映衬她灵动容颜。
“嗯。”解寒水端详一番,眼底有着自己亦不曾察觉的温柔。
她定了定神,一脸正色,“京墨,谢谢你。”
这一路上,南降香清灵声音喋喋不停,解寒水耐心听着,恰合时宜地应声点头。
墨染雪空,夜露更深,太子府中,南降香缠着元京墨陪其赏雪。
品茗间,解寒水却听她喃喃念着,“京墨,其实我是南国二公主。”
对于南降香的突然坦白,他着实有些诧异,却并未搭话,只任由其言说。
“我成年礼日,正逢南国政变,叔父逼宫,父王在外。”南降香顿了顿,声音暗哑,像是压抑着什么,“母后深爱父王,却痴心错付。她为了护我,逼不得已将百年蛊
王灌顶于我。”
言至此处,她杏眸中噙着泪花,晶莹光芒闪动着,“我亲眼瞧着母后被千万蛇虫撕咬而死。”
“我逃出万毒窟时,已身受重伤。”泪痕划过,她声音更为哽咽,在暗夜幽空中回荡,“我不能落到追兵手上。”
“我以为我跳下雪崖,我就解脱了。”南降香拭去泪珠,真切地凝视着元京墨,“可上天让我活下来,就是让我来找你履行诺言的。”
听到雪崖,解寒水微愣——难道当初雪谷一行,救下的人,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