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迈步往前走的解寒水,停住脚,浑身一僵,“此案是元国之痛。我幼年与解家子女交好,曾得他们临死遗言。”
似解释的话,传入耳畔,南降香抬眸,“当年整个元都血流成河,此案以尸山血海为尾。”
“你想说什么?”解寒水隐去自己的眼底的震撼,低声反问。
“我知你想要让解家翻案。经方常山一提,你我都明白,蛊毒之事与当年有几分联系。”
南降香凝眸,断言:“你定会调查。”
解寒水心中涌出一丝冰凉,“你猜我心思?”
“既然都要调查,何
不一起调查,我以为我这般想,你会开心……”他的态度让南降香略微失落。
“方常山。我知道。”他转身出门,只留下一抹冷月照射着那坚毅背影。
一个时辰后,解寒水从前厅回转。
“瞧你胸有成竹的模样,想必已查出东西来了?”月光清冷,寒风拂过,使南降香衣衫婆娑。
飞檐上,冰雪消融,滴滴答答的水,落在房前石板上,好似轻柔乐曲。
“衙门的人与我的人,都无问题。”解寒水端详着南降香的面容。
只见她杏眸顾盼生辉间,雪颜露出一抹疑惑。
飘忽的衣衫将她的身影拉长,她起身,毫不意外地莞尔一笑,“京墨,不必吊我胃口!”
瞧见她的笑容,解寒水舒了一口气,低眉扬起温笑,“你终于笑了。”
他回想起这两日,南降香经历的事情,又微微蹙眉,“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批人去过水井。”
“谁?”南降香收起面上笑容,心间却惶惶不安。
她害怕……明明已经猜到了真相,但总想要留下一丝希望。
“据丁忍冬所言,此人身居元国高位。当时我还心生疑虑。”
解寒水说着走到了案桌前,指了指那本花名册,目光深幽,“正是虞部侍郎的手下,曾经去过水井检查。”
“因虞部侍郎本就负责这方面的事,衙门与暗卫并未过多起疑。”解寒水的手翻开了花名册,指尖轻点。
那一双深幽若潭的眸子,让南降香心神一
荡,她移步过去,“虞部侍郎——岳百蜚!”
“蛊毒之祸,追杀之事,魔国刺杀甚至是……”解寒水周身凝着一身寒气,“解家构陷之事,都与岳百蜚有关。”
“时间有些对不上。”南降香蹙眉,开口解释,“十余年前岳百蜚不过十多岁……”
“公主殿下!我父母留下的册子上,也有岳百蜚的名字!”丁忍冬忽得开口提醒。
“这本记录册!”南降香接过丁忍冬递过来的记录册,只望一眼,便心神俱颤。
见她神色皆失,解寒水搀着南降香,“没事的,有我在。”
“京墨,这本记录册若交上去,不堪设想……”南降香瞄了元京墨一眼,生怕他不悦。
解寒水听这话,沉默不言,好半晌后,他凝眸从南降香手上夺过记录册。
记录册失手,南降香诧异地看着元京墨,“京墨……”
只见,他执手将记录册炙烤在灯火上,不消半晌,那花名册便化为灰烬。
他淡笑着回过头,“我不会让任何人威胁、伤害你。”
丁忍冬与南降香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元京墨,居然肯这般做!
“京墨!”南降香面色一变,眸中泪花闪烁。
解寒水静静地瞥了丁忍冬一眼,黑沉幽深的眸子,似要将其吞没。
冷眸刺骨,丁忍冬讪讪往后退了几步,南降香不知其意,“你这是!”
“这件事,若为人知晓,你的下场……”说到这里,解寒水做了个杀人灭口的动作。
“忍
冬不会害我的。”南降香轻声一叹,心中却泛起一丝喜悦,他是在意自己的!
他冷幽的眸子,仿佛藏着众多秘密,“嗯,岳百蜚何其精明,为防意外。我已让暗卫收集证据。”
夜色渐深,众人已歇,晨光衔雾气而来。
“太子殿下,昨日来下蛊毒的虞部人员,统统……都死了。”暗卫的话,回响耳畔。
解寒水含笑凝眸,那笑却使人眉染寒霜般冰冷——“手脚这般快!”
“现在应当如何?”南降香瞧了元京墨一眼,心中亦止不住地颤抖。
“交给我,你什么都不用做。”解寒水咬了咬牙。
她拍了拍解寒水的手,安抚道:“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截杀,岳百蜚是真的有问题吗?容我想法子试一试。”
“嗯,如何试探?”她的声音似能平复心中寒意怒气般,解寒水翻涌的心,一瞬宁静。
她目光灼灼,笑盈盈地眨眼,“交给我。”
话罢,她望向丁忍冬,吩咐道:“忍冬,你以我的名义,送上慰问汤药给虞部侍郎,定要看着他喝下去。”
这话,让解寒水面容更沉,“你这是往别人手里面递刀。”
“这把刀,他接得起吗?”南降香大笑出声,那灵动的杏眸,带着一抹娇嗔。
他瞧见她这肆意飞扬的活泼模样,不由低头,抿唇一笑,幽深的眸子也染上一抹温柔笑意,“你与我想象中不同。”
“比你想象中聪慧?”南降香眨了眨眼,伸手拉着解寒
水的大掌,“很多事,我只是不愿去想,并不是不知道。”
第十三章 真假亦难辨
他定住当场,望着南降香,一时心间思绪万千,淡淡开口,“牧七星那边,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定神,瞧着庭院中消融的冰雪,呢喃着,“想必,明日她便会不请自来。”
春寒料峭,银月透着薄凉。
院中寂静,解寒水如枯木般独坐铜镜前。
他指尖研磨着眉心痣,凝着那张不属于自己的脸,脑海回溯着她昨夜所言。
窗外风声徐徐,他轻叹一声,“事事不由人意。”
话罢,他提着秀剑起身,挥舞间,飞檐滴落的水珠瞬化冰珠,滴滴答答拍打着地面。
寒气……透心凉骨的寒气,侵袭着整个院落。
天刚明,解寒水提步前往黄泉碧落阁。
阁中侍从,仍如往常般招待解寒水。
茶食兼备,唯独他等待的人迟迟不来,解寒水眯了眯眼,心中焦虑油然而生。
“霜。”门开,黑袍安然迈步而入。
“为何算计我。”解寒水抿了一口茶,苦涩入喉,他淡淡开口。
黑袍伸手蘸取了茶水,漫不经心地在桌面上点出字迹,“算计?霜。你所言何事?”
此话,让解寒水心中吃瘪——那件事情,定然与黑袍有关!
他叹了一声,无缘无故将南降香接回太子府,这已超出黄泉碧落阁的业务范围。
黑袍——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还是说着这其中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他收敛起心底疑惑,眼神落在阁中一副烟波浩渺,翠烟欲滴的山河丹青图上,“我要知道元都虞部
侍郎,岳百蜚的一切。”
黑袍站定一旁,懒洋洋地瞥了解寒水一眼。
春日破雾扬下一地暖光,却仍有一股寒意沁透人心。
袍帽面具将其拢在黑暗阴影中,阴郁与阳光交接,竟是道不明的诡秘气质,黑袍顿了顿,“一日。”
“上次的事情,希望不要有下次。”解寒水冷冷拂袖,茶杯脆声落地,似警告似威胁。
他声音清冷,带着毋庸置疑的冷坚。
透骨寒风随堂门大开,带着寒凉掠入房中,南降香打了一个冷颤,凝眸望着风风火火赶来的牧七星。
“二公主,可真有闲情逸致。”牧七星默默回望一眼,瞧着手上拿着玉杵的南降香。
她却不言,只将玉杵取出,小心翼翼地将粉末刮落。
“公主殿下。”丁忍冬低着头,走入门庭,跪拜而下。
“嗯,去准备膳食吧。”南降香知晓丁忍冬已完成自己交代的事情,更怕其被牧七星识出身份,便不动声色淡淡抚手。
“此物是蛊粉。圣女还是离远一点好,毕竟这元都上下,都中了蛊毒。若圣女再染上……”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眸子睨了过来,端得郑重,“那我岂不是百口莫辩?”
“二公主,这般说话,未免太过小瞧我了。”牧七星睡凤眼微眯,爽朗一笑,“前日的事情,得罪了。”
见南降香只凝着桌上配方,牧七星不由咬唇,缓步上前,“二公主,莫不是还在生气?”
她呼吸清浅,如猫般充满
警惕的眸,紧盯过来。
南降香无视着眸中暗藏的危险,只轻声道;“蛊毒之祸,让元都平民丧命无数。”
说着,她抬首杏眸凝重地望着牧七星,“权利就如此有魅力吗?”
她质问的声音,沉然冷幽,一字一句重重敲在牧七星心上。
“生命无价。”南降香昂首,继续凝着牧七星,“不论谁要害我,大可明刀明枪,何必……”
她说至此处,却轻叹。
“如此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南降香正欲转身离开,牧七星那低沉讥讽的嗓音,传了过来,“你认为她所要的仅是如此吗?”
她回过头,瞧见牧七星背对着光辉站立,小麦色的肌肤仿佛与春日融为一体,“你的退让,只会让更多人丧命。”
“二公主,我言尽于此。”牧七星冷冷拂袖,昂首离去。
府衙外,牧七星回望一眼,冷幽的府衙后堂。
她眯着眼,神色飘忽一瞬,艰难掩去眸中水雾,“这茫茫尘世,人若浮萍,何人能掌控一生命运?”
“往日,我与你一般天真洒脱,可这诡谲尘世,倘若不谋,便会为他人所谋。”
她哑然一笑,眼中的失落不减。
转瞬间,神情却变得更为冷寂,她掩去眸中黯然——
心中倒映着年少时候的轻狂模样,杀戮之红渐染了记忆,抹不去,拨不开。
眼中雾气再度升腾,她目光渐投向虞部侍郎府邸。
“啪”的一声,药汤碗被摔了个粉碎,岳百蜚咬牙,“该死
!”
腹中剧痛传来,他连滚带爬,冲向书房,从玉瓶中取出解蛊粉。
急忙吞咽,却发觉无用,“怎会这样!”
“大人,南国二公主传来信笺。”书房外的汇报声,让一脸狐疑地岳百蜚猛然一惊。
他耐着痛,开门接过信笺,“想解蛊,速来元都府衙。”
“这是……”瞧得这番内容的岳百蜚,面上神色惊疑不定,当即修书一封,让属下送于丞相府。
一刻钟后,元都府衙。
“岳百蜚……”方常山摸着胡须,拧眉。
他眼底闪过一抹忌惮,低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十余年前。他应该是丞相宿陵泽的门徒!”
此话让解寒水瞬间明了,他寒眸灼灼,“竟与宿陵泽有关!”
“若是我未记错的话,当年搜查罪证之人就是宿陵泽!”方常山话落,瞬间周身恶寒。
落眼于元京墨身上的南降香,眯着眼,“若我没猜错的话,他就快来了。”
“忍冬呢?”解寒水四下观望,察觉无人,这才问道。
却只见她灿然一笑,“调虎离山。我让忍冬去收集证据了。”
“就算他杀人灭口,我也不信他手眼通天,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下。”她面上笑容消散,只留一抹冷艳。
刚迈入门庭的岳百蜚,便望见一众人目光冷然地瞧过来。
“不知道南国二公主对我下蛊,是何意?”质问的话,从岳百蜚口中脱出,他眼神却落于元京墨身上。
南降香眯眼,危险而神秘
的气息散开,她笑吟吟道:“岳百蜚,你是一个善用蛊毒的高手。”
“可笑,我乃元国虞部侍郎,一介书生罢了!怎懂这等妖术?”岳百蜚话落低眸,眼中闪过一抹阴郁。
第十四章 仗吾一余欢
“难道太子殿下,竟这般纵容南国妖女!毒害本国重臣!?”岳百蜚话音一转,竟直直质问元京墨。
恰逢此时,暗卫跪拜于解寒水身前,他接过信笺瞧了一番,冷笑一声,不愿多言。
“十余年前从南国进入元国。”南降香凝眸落于纸上,呼吸也变得急促几分,“原来你是大姐的人。”
“你还有何话可说!?”她寒眸望去,冷声质问。
剑光随之置于岳百蜚脖颈,解寒水蹙眉低语,“解家一案,你是否参与?”
“你可是宿陵泽的门徒?宿陵泽为何构陷解家?”他咄咄逼人地质问着。
“太子殿下,这是意欲何为?”岳百蜚笑得肆意,面色微青。
他口中吐出污血,“我为长公主,在此筹谋多年。”
“没想到,竟……”岳百蜚狠很地瞪了南降香一眼。
旋即,他傲然一笑,瞥了元京墨一眼,“这元国上下,都烂透了。”
“宿陵泽?哈哈哈,也不过是卑劣小人一个,噢……比起那阴险诡毒的元褚石,差了那么一点。”岳百蜚冷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