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请慢行——文疏笔乱
时间:2022-01-27 07:43:36

  解寒水犹如魔鬼般的低语,传入耳畔,“父王啊,只要你好好做你的太上皇。我定会叫你如意的。”
  如此这般威逼利诱,元褚石眉宇深拧,忍住心中的一丝动容,“要想永绝后患,不是应该杀了朕吗?”
  “父王,若非是母后深恋您,儿臣亦不会这般心软。”见其眼中犹豫,解寒水低语中透着诱惑,“儿臣亦是为了父王着想。”
  解寒水深深地望向元褚石,一脸黯然,“泉客之事,儿臣会尽全力帮父王的。”
  不肯传位,等待着他的是死亡!
  若自愿传位,能替他博得贤名,还能……
  此话,让元褚石眼底闪过一抹癫狂,再度得到可以延年益寿、以至长生的鲛人……
  任谁选,也是后者。
  对元褚石这般陷入魔怔的人来说,便应当满足了吧?
  可他却不知道,眼前的“元京墨”,早已不是真的元京墨了。
  一切只不过是更深、更毒的算计。
  外间喧闹声更重,皆是声讨元褚石的,他眯了眯眼,眼中浮现一抹冷冽的光。
  他已经没有选择了,他深吸一口气,眼中冷怒交织,却只能提笔书写,印上玉玺。
  次日,便有皇榜,昭告天下。
  一则,元王突患疾病传位于太子元京墨。
  二则,方常山刚正不阿,历数十年,终使解家、解家军沉冤得雪。
  三
  则,大赦天下。
  大暑已过,重重宫闱中,元褚石冷冷拍桌,“让元王来见我。”
 
 
第六十四章 终消此间恨
  “太上皇……”边上侍监极为为难地唤了一声,眼神低瞥远处。
  下一瞬,他面上绽放一抹劫后余生的笑意。
  不远处,元王“元京墨”身着黑身龙袍,缓步行来。
  解寒水抬手,斥退了众人后,伫立在元褚石身前,冷声唤,“元褚石。”
  这一声,叫元褚石面上瞬失血色。
  好半晌也不曾反应过来。
  他默不作声,眼底茫然渐渐散去,顿觉不妙,“半月有余了……”
  “你留下的烂摊子,我还没处理干净呢。”解寒水冰冷一笑。
  “言而无信。”元褚石强装镇定,把玩兽炉青烟的手,却隐隐发颤。
  “呵……”解寒水那双盛满仇恨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元褚石,“看来,这些日子,还没想明白呢。”
  说着,他抬手将桌上的异兽香炉推翻。
  褐色灰烬被夏末的风扬起,院落里皆是凋零之景,仿佛无形中映照着什么。
  青烟泯灭,元褚石只觉控制不住的怒气上涌,他猛得拍桌,“你……”
  只吐出一字,他猛喷出一抹污血,渐染碧色石砖。
  解寒水面上带着笑意,竟破天荒般,小心将其扶至石椅上,轻声说,“何必动怒呢?”
  “我还什么都没开始说呢。”
  他面上带着极为恶劣的笑意,那凌厉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元褚石。
  “你要说什么?”元褚石微微呆愣一瞬,心底有个骇人的猜想。
  他目露悚然,惊觉荒谬,“你到底是谁?”
  “有点进步了。”解寒水冷
  笑一声,落座之余,缓缓从腰带从抽出薄薄秀剑。
  微轻抚一下,便极为嫌弃地丢在地面上。
  见这一幕,元褚石更是满心疑惑。
  忽得他瞥见地面上污血中,似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
  他垂眸一撇,脸上惊悚已再难遮掩,“蛊……你在香里面下了蛊。”
  “是啊。”解寒水一脸淡笑,温煦良善的面隐约扭曲着。
  元褚石惊得猛咳,吐出污血来,“你到底是谁!”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容易的。”他淡淡一句,却使元褚石头脑一瞬清醒。
  他斜睨了院中落花,笑容越发古怪,“我啊,根本不是元京墨。”
  “魔国?南国?还是……”元褚石心思微动。
  听罢,他静静听罢,微微颔首,“错。”
  “二十多年前,有两个人去了一处海上仙境国度。”他顿了顿,虽未曾继续说什么,但元褚石已周身震颤。
  他目光旋即热烈,声音更显沉热,“你是明国来的!鲛人,你是鲛人吗!”
  “你真是病得很重了。”解寒水看着元褚石那神志不清的模样,寒眸凝成一点,冷光飒飒。
  薄唇轻启,冷笑更甚,低声轻喃,“解家的账已清了大半。”
  “可我,枉死的娘亲呢?”他说着狠狠地看向元褚石。
  元褚石周身战栗,起身间,却是一个踉跄,声音越发异常,“你是解家余孽……”
  他一脸苍白,低笑声更甚,“怎么可能!”
  “逍遥王妃的确是鲛人。”解寒水
  如是说着,淡淡地瞥向元褚石,“一切,都是为了让你上钩的阴谋。”
  “你是素馨和他的孩子……”元褚石愕然一瞬,冷冷地望向解寒水。
  半晌后,他直摇头,神色越发阴晴难定,他低低开口,“何时,何时开始的。”
  冷风拂过,院中萧瑟一片,落花纷飞,更添萧索。
  “大约是在魔国来使前吧。”解寒水淡淡地开口。
  那言语中透出的轻松肆意,仿佛不见半分仇恨。
  这里的景色的确美不胜收,如果……
  如果从第一次见她,便已说明真相,是不是会不一样?
  “这么久了……”元褚石神色更见忧愁。
  他浑身瘫软,目光渐渐悠远——
  珊瑚满厅的宫殿中,他瞧见那冷魅身影的第一眼,便心神荡漾,不能自拔。
  可那般笑容,似从不为自己绽放。
  似癫若狂的一生,叫他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
  这一刻,终究噩梦将醒了。
  他几近怒笑难解,那张清隽明朗的容颜因痛苦而扭曲。
  无声无息地,眼底染上一片晶莹,声调越发平缓,竟带着几分轻松,“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他声音很低,很沉,喃喃地说着,“是我对不起你爹。”
  他目光很复杂,似有无数的情感涌上,穿破那威严冷幽的神情。
  苦涩一笑后,他声调越发苍凉,“如果当初我没喜欢上素馨……”
  “如果我不曾逼她。”
  “如果我不知道鲛人的秘密。”
  “如果我没有因爱生
  恨……”
  他抬眸,眼底晶莹一片,却面露狂笑,声音越发低沉,“怎么会有,这世间没有后悔药的。”
  “到最后一刻,她都是恨着我的。”
  说着,他眼神愈发冰冷,心中越渐激荡。
  这难道便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可那些罪孽与过错,不会因为他此刻被揭穿后才有的悔过,有半分改变。
  元褚石神情越发疲倦,紧紧地凝着解寒水,复杂地长叹一声,“人一生要做多少选择,才能走到最后?”
  “我选择了许多,失去了许久,得了许多。”
  “却发现,我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
  他深深地望向,碧色苍穹,面容仿佛带着几分释然的笑意,语调越发坚决,“我可以选择自己的死亡。”
  “素馨……,对吗?”他说着,面庞浸润在暖阳下,下一瞬,他猛然撞向石桌。
  咔嚓一声,鲜血飞溅,他眼前侵染一片血色,仿佛回忆起来什么美好的事情,嘴角竟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这一幕深深倒映在解寒水的眼中,仿佛抽走了心底所有的情绪……
  他眯着眼睛,欲要笑,却无法控制自己。
  眼底晶莹,悄无声息地涌出。
  他冷锐目光渐消减,眼前回荡起,幼年时候的事情……一切,都结束了吗?
  太上皇暴毙之事,被捂得很严实,丧礼秘而不发。
  元都皇宫眺望塔上,他居高临下,俯视一切,却觉无边孤寂。
  “权利……真那么重要吗?”
  他眯了眯眼
  ,回想起大雪纷飞时,他与她初见——她娇俏一笑,挽住他的臂膀。
  如果他能做他自己……这欺诡的一生,是否会不一样?
 
 
第六十五章 一切俱往矣
  一抹紫色身影跃然阁顶,沐在浅金色日光中。
  解寒水瞳孔一缩,似星辰一点,凌厉无比,不动声色地收拢微颤的指尖。
  可那一抹身影,终究不是她……
  “都回来了?”他淡淡开口问。
  浅光下,俏脸回转,南沉香扬眉一笑,“嗯。依计假死脱身,将鲛人事端,引至黄泉碧落阁了。”
  “倒也多亏了你,我等才见识了那般绚烂的国境。”
  她如是说着,神情微漾,笑扬起时,更见如花般的俏丽。
  银饰更显她面容白皙,粉嫩迷醉。
  “若她能在便好了。”解寒水眼底露出一丝疯魔之色。
  他低低苦笑着,眼底恨意消失,但却平添凄凉。
  夏末微风,透着刺骨凉寒。
  细望他面上神色,南沉香只低低叹息。
  “能给我一方假死药吗?”半晌,他冒出这一句来。
  诧异从她面上一闪而过,她急道:“你要那药作甚?”
  他摇了摇头,神情毅然,“我需要解脱。”
  “以往你不懂。”
  解寒水凄凉一笑,转瞬又恢复了平日镇定自若的神情。
  他冷冷絮语中,讲述了一个贯穿十多年的复仇故事。
  听罢,南沉香只觉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一时间,差点站不稳。
  好在不远处楼边的卢青衣快步走来,将她搀住。
  她顿了顿,望着解寒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一会后,她竭力地吐出一口气,苦笑一声,“怎么会这样……”
  “你以为,为何我会亲自去南国……”解寒
  目光微闪,却又长叹一口气,“罢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神情沉静,眉宇间却透着寂寥。
  “我既已查明真相,为解家雪冤,复仇。”
  “这帝位于我来说,并不重要了。”
  他也再无顾忌了。
  虽已策划风辛夷假死并被黄泉碧落阁带走之事,但为了元道年和风辛夷着想,他这个“元王”,必须死。
  南沉香微愣,心下已知他的打算,神情凄然道:“阿姐,她知晓,还那般……”
  她不欲在说什么,解寒水为南国所做的一切,已远超阴谋、愧疚所能囊括的范围。
  “无论如何,好好活着。如果阿姐在,她也会这般想的。”南沉香留下最后一句话和一方假死药,便出了宫廷。
  浅阳余晖,洒落于一青一紫的身影上,苍茫群山中,寒风萧瑟,初秋之景已现。
  “你扮姑娘,还挺好看的。”南沉香嗤笑一声,神色灵动。
  见她狡黠一笑,卢青衣不予计较,只小心翼翼地靠到她边上问,“小豆丁,还生气吗?”
  “当然生气啦!”她如是说着,一股暗气缓缓流淌,手心一只飞飞扬扬的小虫子扑打着翅膀,凑到卢青衣面前。
  瞧见那黑黢黢的小眼珠子,卢青衣吓了一跳,猛然往后退了几步,俊雅面容上,染上一抹惊恐。
  他面容扭曲着,遁逃了几步,捂着自己的心口,“谋杀亲夫!”
  “你说什么!?”南沉香冷哼一声,那双眸子暗含媚态,直直望过来,
  仿佛漫不经心般。
  卢青衣却双手高举,浑然不觉包袱里面露出的赤红一角。
  她眼底闪过一抹灼热,旋即静静地望过去,澄澈纯净的眸光,似要穿透卢青衣的心口,“你手上拿的什么?”
  他略微有些羞怯的退后两步,“没什么啊!”
  “嗯?”南沉香唇边透着魅惑笑意,一步一步靠近卢青衣身前。
  “……”卢青衣叹息一声,瞬觉不妙,消瘦身影往后退却两步。
  她微扬着眉,定神望着他,面容越发贴近了,吐息如兰间,她轻声漫语,“别动。”
  他心口扑通作响,好似要破体而出,“你……你!”
  “我……我!”南沉香似调笑般轻松悠闲地用指尖摸了摸他的唇瓣。
  那样软绵的触感,那样温柔的眼神,那样馨香的芬芳,让他不禁有些迷醉。
  可她眸光一转,狡黠之色一闪而过。
  南沉香夺了他的包袱,面上带着得意地轻笑,“让我瞧瞧,你到底私藏了什么。”
  她眉宇中的轻佻,随着包袱里面红布一角被掀开时,变得郑重了。
  那是一枚极为清雅的珠花,以为粉紫色水晶点缀,细细绵绵的柔丝点缀,轻垂下的渐变小珠透着灵动。
  “好难看的珠钗,你打算给谁的?”南沉香隐去眼底的怒火,讥诮一笑。
  见她略嫌弃地撇过脸,卢青衣神色收敛,他伸手夺过包袱,眼底一片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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