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完,他心头
已是五味杂陈。
“你也是难受的吧……”风辛夷靠在他的怀中,那人到底是他的父王……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又过五日,元都张灯结彩,百里红妆,正是逍遥王娶妻。
解寒水骑在马上,望着精致华贵的轿撵,心中旖念万千——如果她还在……
耳畔传来喜呐声,将他的思绪拉回。
街道旁,天香楼顶雅间露台上,牧七星笑得嫣然,一双雪眸彩光熠熠,“好盛大。”
身侧传来个清朗咕哝声,“何必羡慕呢?”
“是很羡慕啊。那边已传了几封密信来了。”忽得,她神情变得有些怪异。
佘朝颜眉心一跳,她的神色让他心惊胆战,他伸手揽住她的腰肢,“有我在。”
“嗯。”她似猫一般,在他怀中蹭了蹭,好似能掩去心间一抹慌乱般。
这般盛装礼毕不过一日,便有奇异传闻,流传元都。
传闻中,正是南下微服私访的太子与二皇子,偶遇鲛人,才导致云雾城,江湖人争斗之乱。
而那鲛人竟就是当今逍遥王新娶的正妃!此传闻一出,江湖人纷纷赶往元都。
这消息便是解寒水叫暗卫传出的,而南沉香、牧七星、佘朝颜等一行人都提前被请到了逍遥王府。
“此计甚险,需得劳烦各位保护她的安危。”解寒水行至几人身前,竟深深鞠躬。
“放心吧。”南沉香微微一笑,抚摸着耳际垂下的素发,“昨夜,我已经在周遭布了毒。”
“若
未能饮府中水,纵使用上天入地的手段进了府中,不消半晌,定会毒发身亡。”
第六十二章 一触即发之
晨雾渐起,一切触之即发,之后三日,元王元褚石连翻召见太子元京墨,但太子以身体不适之由拒之。
往日早朝,纵然不曾谈笑风生,却也和气,而这几日,元王似有无限怒火。
盛怒之下,群臣战战兢兢。
第四日晨间,元京墨眼扫周遭,一众大臣噤若寒蝉。
甚至连方常山亦是一脸难看之色。
殿上王者,居高临下地望着众人,寒眸闪动间,却冷冷唤道,“太子,……”
话未尽,元京墨跪拜在地,生生截断元褚石问话,“儿臣有罪!”
“近几日,江湖中人,纷纷聚集元都。”元京墨为难开口。
这一句,几近让群臣提心吊胆。
可他仿佛漫不经心般,说:“儿臣,心忧于此,一心想找到解法。”
群臣心中激荡,回想起这些日头关于鲛人的谣言,一时间紧张得咬紧牙关。
殿中一片寂静中,元褚石抿唇一笑,但那模样却叫人浑身发寒,“哦?只是江湖中人,为何聚集元都啊?”
表面若有所思,实际别有所指的疑问,带着深深的暗示。
下一瞬,他却冷凝着眸子,看向方常山,“方丞相,就由你来说吧。”
“传闻称,有古籍上记载的泉客,现身元都。”方常山悄然无声地叹息一声,才开口言说。
元褚石眸光一闪,眼底却透露出一丝精光,旋即他低声一笑,饶有兴致道:“哦?竟是如此。”
“简直是荒谬。”他眼中闪过一抹欲望,却冷冷
一拍桌。
群臣不敢再言,却眼神交接间,回想起那关于圣上与鲛人的诡秘传闻。
他低眸扫视一众臣子,大发雷霆地呵斥几句后,宣布退朝。
朝尽之际,他吩咐元京墨,单独觐见。
看着元京墨进入内殿,群臣心中更是激荡万分,散时,有两三人聚集,絮絮言说。
“泉客……听闻鲛人肉,食之能长生不老,青春永驻!”
“说起来,圣上分明已将近半百,但却似康养有道,好似青年般……”
这低叙声,边上大臣听之,来了兴致,忙凑过来插话。
“听内廷的宫女说,圣上雄伟犹在呢!”
“难不成,圣上真的吃过鲛人肉?”有人回想起,坊间传言。
众人只觉得惊愕,又一言激起浪潮,“自从解家叛乱后,圣上……年年纳妃,可再不曾有过皇嗣!”
“是啊,皇脉凋零,只有太子殿下与逍遥王而已。”
先前挑起群言之人,不由拍了拍手,冷笑一声,语调透着几分怪异,“传闻中,这食泉客肉的缺憾,便是再也不能——”
那人似卖关子般顿了顿,众人目光热烈,他古怪一笑,“再也不能有后了。”
“那……难道那个阴谋传言都是真的!”
众臣一瞬哗然,虽默然无言,心中关于那杀戮猜想,蓬勃得不可抑制的窜出。
“我听说江湖人找的泉客,好像……”又有一大臣挑起一语。
众人纷纷好奇道:“在哪里?”
“逍遥王妃。”一言既出,群臣
皆惊,目眩神迷间,回想起圣上召见太子,更添诡谲之色。
朝野上下一片渲染,事态渐不可控。
王庭后殿中,元褚石端坐,静静地打量着“元京墨”的面容,问,“京墨,你不会怪为父吧?”
为父?解寒水内心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眼眶微红看向元褚石,“父王。”
他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一抹淡笑,看了一眼元京墨,旋即低低一叹,“京墨,你应该明白父王,也身不由己。”
“儿臣明白。”解寒水凝了元京墨好半晌,面上露出一抹毛骨悚然。
他佯装周身颤抖,咬了咬牙,声越发尖细,惊恐,“父王,儿臣……儿臣……”
见其欲言又止,元褚石不耐地皱眉,却是低声问了,“太子,你若有难解之事,不妨说出来。”
“儿臣,本不该多言的。”解寒水面上又惊讶又恐慌,甚隐露几分纠结,“坊间传,逍遥王妃可能是泉客。”
“可逍遥王二人的婚事,是你亲自操办的。”元褚石淡淡瞥了他一眼,眼底跃出隐约的兴奋。
解寒水轻缓呼气,“是,儿臣,自知有罪!”
“竟识人不清,让逍遥王……”他说着哽咽了几声,“被泉客所误。”
闻言,元褚石深深凝了解寒水一眼,随即开口,“太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前日,我去寻逍遥王讨教剑术,却……”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惊恐使话哽在喉头。
半晌后,他仰起头,一脸苦
痛,“那殿前水池中,跃出一淡蓝色鱼尾,那模样……”
“太子!”元褚石冷冷拂袖,“你真的见到了?”
“儿臣亲眼所见,但逍遥王已被其迷惑。”解寒水语调慌乱,“儿臣自知促成大错,翻阅古籍,知鲛人歌声,能迷惑人心。”
他虽未曾直言,但明里暗里,却指出逍遥王妃便是鲛人。
说着,他从袖口里面取出一枚淡蓝色拇指大小的鳞片,捧于手心奉上。
这一切,皆是经元道年等人同意后,部署计划。
只为了能让眼前这条鱼上钩。
“太子,为了逍遥王的安危,只能……”元褚石敛起鱼鳞打量一番,冷冷叙说。
话未说完,解寒水便生生截断,“父王,儿臣与那泉客短暂交手过,怕是……”
“明了。”元褚石似有些头痛地轻柔眉心,低语拂袖。
知其意,解寒水作礼退却,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笑容。
“传令下去,让卫军带朕的圣旨,前去请逍遥王、逍遥王妃入宫觐见。”好半晌后,元褚石望着殿中青烟寥寥的兽炉,目光越发狠毒。
卫军领旨出行,被太子侍从唤留商谈要事的大臣,撞见。
“等等!”这几日翻阅卷宗,终通过蛛丝马迹,查出当年真相的方常山,冷冷低呵。
卫军首领怒目瞪来,“圣上有令。召逍遥王、逍遥王妃觐见,何人敢拦?”
群臣皆震,仿佛那久久盘旋的传言,在这一刻,成真了般!
“他何等虚伪、险恶,
怎配称为圣上?”方常山目色一凛,挥手间,太庙元老、各族族长,纷纷入殿。
第六十三章 欲扬先需抑
太庙元老、各族族长已从方常山查阅的资料和寻找的证人口中得知当年真相。
“解家军数千万人背负叛名,皆因他的一己私欲!”
“而今,他还想故伎重演!”
“罢黜圣上之位,另觅贤王!”
方常山刚正不阿,但却不会愚忠,这一步棋是元褚石走得最差的。
但正因如此,解寒水才能悄无声息将那一封封呕心沥血、费尽心机找来的证据,悄无声息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这些事,只有方常山这样的人发现真相,才会说出来,群臣才会相信!
亦只有他,才有这等才智能力,请得动太庙元老、各族族长!
卫军首领还想再辩,但太庙元老已请出先皇宝剑,使之不得不得交出圣旨。
各族族长等人将圣旨一一浏览,皆震惊,“真当是妖魔行径!”
议论一番,群臣激愤,赶往后殿。
不远处急急传来脚步声与议论声,让侍监微心惊,浑然忘却进殿通知圣上。
“各位元老、族长、大臣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等候这一刻已许久的解寒水,缓缓走入众人目光,低低询问。
他那谦逊有礼的样子,更令人想起这些日头,元都乃至整个元国都津津乐道地贤德有道的名声。
方常山似想起来什么,走上前对着解寒水行礼,神情黯然,“殿下……”
他将自己如何发现事情真相、如何调查证据的事讲与解寒水听了。
解寒水眼底露出一抹震惊,哽咽沉吟半晌,
才道:“怎会如此……”
“太子殿下,莫要过于哀痛了……”面对解寒水难看的面色,不解的眼神,太庙元老亦忍不住劝慰。
人声鼎沸间,解寒水若有所思,半晌他呼出一口气,“各位的意思,我已明了。”
“解家军,包括解家的事,需得昭告天下,但……”解寒水略犹豫,“事关皇室颜面,此事能如实昭告吗?”
这样一个恶毒、自私,为了一己私欲能坑杀为国立下汗马功劳解家军的帝王,如果公布天下,恐怕震荡更甚!
众人面上闪过愕然,解寒水自然知晓,今日前来的人,或是为了伸张正义,但更多是为了自身利益!
元褚石杀伐果断,这些日头心思更是阴晴不定,斩杀毕家、斩杀宿陵泽、加上一个坑杀解家军……
唇亡齿寒,兔死狗烹,谁也不愿意成为下一个暴君的牺牲品!
太庙元老深不见底的眸子,闪过一丝幽光,抬头却是一脸黯然,“若能让元王安稳退位,以安人心,昭告天下,洗除解家冤屈。”
“还能保住皇室颜面……”
引导一语后,群臣面面相觑,纷纷跪拜,“请太子殿下,以大局为重。保住皇室颜面、为解家军洗除冤屈……”
解寒水瞥了群臣一眼,神情纠结,愕然道:“各位……”
“请殿下,为天下大义,百姓安乐着想。”太庙元老将先皇宝剑高高举起!
这并非是请求,而是**裸的胁迫!
为了天下大义灭
亲!
算是众望所归了吧?
“各位请起吧。”解寒水哽咽一声,迈步前行,“本太子答应各位所求。”
“我要去殿中和父王劝说几句……”他摇了摇头,十分不忍的样子落在群臣眼中更显仁德。
殿外传来的鼎沸之声,让略觉昏沉的元褚石,惊醒过来,“何人在外喧闹?”
恰逢此时,殿门轰然而开。
“元京墨”缓迈步子,进入殿中。
但身后殿外群臣、太庙元老、各族族长的嫌恶神色,叫他不由悚然一惊。
解寒水对着元褚石诡异一笑,转身化为忧郁神色。
他斥退殿中侍监、婢女,关上门庭。
“已经晚了吧。”元褚石忍着眼中的不耐与愤怒、仿佛看透了什么。
他望向身上的龙袍,竟微眯着眼,打量着解寒水,“呵呵!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你的局!”
“父王的一封圣旨和卫军,才使这一切发生至这般无可挽回的余地。”解寒水轻笑一声,挑了挑眉。
解寒水行至桌前,伸手抚摸着那玉玺,“这个位置,你坐得太久了,不是吗?”
“逆子!”元褚石无能暴怒,他知晓自己这条路已至末端。
不过他仍有犹疑,为何自己竟……
“不解吗?”解寒水面上冷笑不减。
他笑了笑,说:“父王,太庙长老说,只要你传位于我,他们便不用先皇宝剑,斩昏君。”
“坑杀解家军千、万,使之蒙冤十多年……”
清冷大殿中,他声音极为轻缓,好似暴风雨
前的宁静,似有什么怨毒至极的情绪,深深压制着,不得宣泄。
元褚石心觉不妙,冷怒交织间,正欲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