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罢,他眼神瞥向不远处的石桌。
桌面上光影绰绰,老黄纸人倒映暗影婆娑,将牧七星的面容照得半明半昧。
她半坐在石凳上,手上纸人挥舞,面上笑意更映唇边梨涡甜腻。
一身瑰色衣衫,衬得她气质超群,唯独面上一抹疤痕平添几分戾气。
解寒水目光旋即落在朱砂碗中,微眯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似破晓之光,“你们这是……”
“魔国之乱已平。如今朝颜已醒。我二人决定遨游天下。”温言软语缓缓响起,
牧七星略微一笑。
雪眸耀耀间,脖颈微转,望向解寒水。
解寒水仍有有些茫然,深不见底的眸光中似带着一丝怅动。
她回转头望过来,提醒道:“她的物什。”
“朝颜说,你见过她了。但她离开了。”
闻言,解寒水惊愕一瞬,旋即心中便生起喜意。
他忙从怀中取出那略有些毁色的珠花,凝了一眼,目光中绽放出一抹灼热。
牧七星将娇俏繁花放入朱砂碗中,一如上次般,眼底情绪涌动,低低叹息。
石桌上,老黄纸人无风而动,欢呼雀跃般抖动着。
她指尖牵动无形的线,曼语低喃,纸人跃入朱砂碗。
吸收不少朱砂水的纸人,变成血衣胖童子,几乎踉跄着攀爬而出,指挥周遭半躬身的纸人。
啪嗒一声,血色胖小人以身献法,赤色渐染,渐露出一抹字迹——南国南都。
解寒水眼底灿然一瞬,微微一笑,神情快意而又感激,不禁出声道:“南都!”
她回去了!
佘朝颜淡淡望向解寒水,眸中剩下点点释怀,“就当是礼物吧。”
雪光映照下,灼目的光芒点亮着半明半暗的夜色,牧七星蓦得吐出一口朱红,“我二人已反复推算过了,绝不会出错。”
她说着擦去嘴边血迹,将银丝炭放入石盆中,热流火星瞬然荡开。
“谢谢。”解寒水目光明亮起来,好似望见了璀璨星辰,绚烂极光。
他心中只觉得五味杂陈,却紧攥长剑,面带谢意地望向二
人,“聚散皆缘,再会。”
话罢,殿门大开,外间风霜雪浓,解寒水不管不顾,只回身反扣殿门。
好似狞笑的狂风、犹如冰刀的霜雪,亦无法阻止他归心似箭的脚步。
牧七星缓步行至床榻,佘朝颜伸出左手,将其拉入怀中。
她靠在温暖的臂弯里,嘴唇缓缓勾起笑意,“朝颜,一切都结束了。”
“他,去圣神崖了吗?”佘朝颜顿了顿,回想起那可怕而又可悲的牧驳骨。
眼中不由燃起一丝灼热冷意,心口阵阵疼痛。
“你不怪吗?”牧七星昂起头,好似想起了什么,身子微微一颤。
她伸手将佘朝颜的腰际环抱住,深深埋入他的怀中,眸光微动,舒服得低喃着,“不怪,我的阿娘吗?”
“我如今才明白。”她倚在佘朝颜的怀中,好似猫儿一样顺从,“大长老一直以为我是他的女儿,才会想让我当上魔国圣王。”
佘朝颜左手轻抚她的微微耸动的香肩,二人密无间隙,更应浓情。
这样的感觉真好,总算不用担心失去了。
“有你就够了。”他如是说着,下颚抵着她柔软香肩。
一阵淡淡冷香钻入鼻息间,他温煦一笑,幸福地眯起眼。
牧七星玉指纤纤抚摸着佘朝颜的面颊,旋即捏了捏,“是阿娘自私,因贪恋。让我剥夺了你的一切,还差点害了你。”
“你的命,你的手……”
她微微仰头,温眉桃眸顾盼生辉,竟不管不顾地说着,那声调颤
抖,沙哑而又魅惑。
佘朝颜淡淡一笑,双目浓若点漆,却并不说话。
下一瞬,笼罩的阴影旋即欺身,牧七星惊讶一瞬,唇齿交接间,竟是柔情蜜意。
他眼中灼热火焰微扬,似笑非笑地望向她。
好似考虑了许久,他微微点头,低声道:“我的命,我的手……”
“我的确很在意。”佘朝颜感受着温香软玉引来的舒适惬意,眼底是浓浓的兴味。
牧七星雪眸一瞬黯然,咬了咬唇,神情愧疚而惆怅。
“所以,你需要用一生来偿还。”
温热气息掠过她的耳畔,他用几乎暧昧的姿势,低喃。
牧七星微歪头,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幽光,禁不住哼道:“好呀你!居然学会逗弄人了。”
她说着,伸手捏了捏佘朝颜的肩头。
佘朝颜佯装剧痛,惊呼一声,“谋……谋杀亲夫啊!”
“瞎说!我可没答应嫁给你!”她眼中涌现冷怒,但面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他移动身影,转覆身为侧,轻柔抚摸着牧七星的脖颈,笑道:“是谁说与人无媒苟合,又是谁说与人珠胎暗结的?”
佘朝颜低声说着说着,牧七星却娇笑一声,伸手挑开他发冠。
乌发如云般丝滑散开,犹如纱帘般缥缈。
淡淡烛光中,他似一抹骄阳般耀眼,只望一眼,便叫人心神荡漾,难以自拔。
正当他发愣的时候,牧七星的小手却不安地研磨着他的胸膛衣衫。
他伸出手,几乎用不可挣脱的力气,将
其锢入怀中,眸光清亮,声音温暖,似甜蜜,似煦然,低喃,“七星……”
第八十一章 粉白两相宜
身影笼罩而下,唇齿交接间,犹如幽昙寒雪般地冷魅血味映入舌尖,佘朝颜突得顿住指尖把玩殷红的动作,低声呢喃:“你的内伤……”
风雪飘忽,牧七星伏在榻上,任由浓热呼吸挥洒而下。
她浓若漆雪的双眸转了一转,抬眸望向佘朝颜,伸手欲要抚平他微皱眉头,“我被废去的只是内力,但魔国术法并非全都需要内力加持。”
“况且今后有你保护我呀。”
她的笑容,似比蜜糖还要香甜,眉眼弯弯,梨涡荡漾。
佘朝颜一笑,心底过于满足,却伸手揉了揉她肩头,以宠溺眼神看着她,将她拢入怀中,“真好。”
他似要将其揉入骨血,“有你在真好。”
淡淡冷香传来,她略微侧头,似小猫儿一般,靠在他的怀里面,眸光闪亮,嘴角止不住的笑意。
次日,雪光幽寒,牧苍耳目光落于二人身上,他依旧是那般沉静带笑。
只这一次的笑意并非勉强,而是带着几分肆意张扬。
“真的要走?”望着毫不畏惧的对峙目光,牧苍耳负手而立,低声说着。
牧七星坐上雪白骆驼,张望过来,“圣王,你想要的天下,将在你手上亲自诞生。”
“至于那些鲜为人知的,到此为止吧。”
牧苍耳触及那笑中带寒的目光,回想起那日她找上自己,让自己救出圣母,又让自己在神坛中安排几个自己的人……
那些怒腔涌动,牵动无法思考人偶的喊话,一切皆
在她算计之内。
不知为何,他心中升起一股寒意,竟冷得发颤。
佘朝颜伸手抓住牧七星的小手,只觉得柔滑异常,却似笑非笑地看上牧苍耳,“圣王,我们应非敌人。”
下一瞬,他揽住牧七星的腰肢,如烈阳一般炙热霸道,将带入温暖的怀中,“因缘际会,聚散有时,保重。”
牧七星侧脸微蹭着他温暖的胸膛,面上都是甜蜜的笑——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我们要回玄门吗?”牧七星想起他悲惨身世,有些犹豫地看着他问道。
“不。这天涯海角,任我二人游。”佘朝颜左手腕缠着缰绳,手掌却不老实地轻抚软腰。
她露出一抹羞怯神情,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耳垂,清脆嗓音恢复了往日的肆意,更多了几分年少的张狂,“我想要去三国崖看看。”
佘朝颜嘴角微扯,露出疑惑的样子,温热吐息落在她的脖颈间,却道:“好。”
如斯宠溺的一个“好”字,二人等待了多少光阴,吃了多少苦楚,现今终于能这般轻松、不受任何桎梏地说出来了。
牧七星心间思绪万千,眯起睡凤眼,静静地感受着他胸膛传递而来的暖意,小手环抱那广阔腰际。
好似一只小猫……
鼻息之间一股淡淡幽香传来——好似浅草之春,又似低花之清,冷幽的香气萦绕身侧,他已神思飞荡。
仿佛回到了那个二人策马扬鞭、鲜衣怒马的年少时候,一切一
如往昔般……
佘朝颜感受着怀中的动静,面若旭阳,唇角微勾,尽是满足的兴味。
七日后,南国南都城郊。
藤蔓与树搭配瓦砾,造就而成绿色城池,近在眼前。
林道中叫卖声,此起彼伏,此处仅仅只是南都城郊而已。
倒是第三次来到南国了,解寒水轻车熟路地在布帘小铺前,点了一碗酸辣粉。
他披散着头发,却仍旧难以掩去眉宇间的清贵气质,尤其是那一抹朱砂痣更添几分卓绝之色。
解寒水摸了一把下颚青碴,缓将头上纬纱帽取下。
“客官,您的酸辣粉到咯!”小二独有的南腔给人一种爽朗飒飒的感觉。
他从腰间摸索出钱包,指尖拨弄,便将银钱交于小二手上,“多谢。”
“客官,可得好好尝尝,这是加了神豆腐的凉拌酸辣粉呢!是咱们店的新品!”小二朗朗一笑,犹如明月清风拂过。
解寒水点头,沉声应了。
他望向身前一个巴掌无法握下的白瓷碗。
碗中,粉白米粉裹着小果的鲜红、甜辣,边上点缀着细细缕缕犹如青草颜色的神豆腐,扑面而来的香气,叫人不由食指大动。
他当初执行任务走遍各国,唯这一味道,让他深刻记住。
筷子挑动,粉白入口,舌尖微微传来的灼烧感,让他额头上冒出冷汗。
但那一种灼烧痛楚渐渐朝着周遭加深,他不由舒爽地叹了一声。
可他眼神却越发冷凌,另一只手却紧紧攥住长剑。
无声无息
中,一股浓烈杀气传来,他只觉得舌尖烧灼的热辣感觉,仿佛从舌后传入耳中,直达脑海。
他指尖细细研磨着挂于长剑剑穗上毁色过半的珠花,冰凉粗糙的质感,仿佛是这烈火地狱中救赎。
似在这一刻,他能够凝视到况久未见的笑颜。
那给他无穷无尽力量的容颜啊……
他半眯着眼睛,似浑然不觉周遭叫卖声、小店老板小二的奔逃声。
四周缥缈而来的毒烟,却因他周身释放出寒杀之气,不能飘近。
酸辣粉的香气,使得他目光晶莹,辣的兴味已经消散,唯有酸楚的感觉淌出心底。
他极为不情愿地瞥了周遭一眼,只见紫色帷幕纱帘的藤蔓轿撵,近在眼前。
“何故,要在他人进食时,打扰?”面对周遭围来的紫衣杀手,他凛然不惧地望向轿撵上的人。
此刻,紫纱珠帘被微挑开,一个清华容贵女子缓步行来。
解寒水瞧见那女子模样的时候,不由瞳孔一缩……
清贵女子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脸,“是有一点像吧?”
闻言,他打了个寒颤,低声道:“在下粗鄙贱民,怎能劳堂堂南国南皇,大驾相迎呢?”
寒风拂过,一向少雪的南都,也飘扬起簌簌雪米,南木香冷眸一扫,眉宇间闪过一抹不耐,“若非是你从中阻梗,本皇早就掌控整个南国,又岂会受她人压制?是吗?元京墨。”
解寒水仔细端详着南木香的模样,的确与记忆中的“她”
有一两分的相似,他似笑非笑,瑞凤眼微眯,“我从头到尾都不是什么元京墨。”
第八十二章 寒风拂杨柳
寒风裹挟雪米冷香,簌簌拍打着周遭林立的藤蔓树铺。
“堂堂元国圣上,竟为了一个女人,落到这等地步,可真是可笑。”南木香轻笑一声,瞥见元京墨堕落颓废的模样,眼中是难以遮掩的嘲讽与不屑。
解寒水未曾回答南木香的话,只悠闲地搅动着筷子,吃着酸辣粉。
他仿佛根本不在意周遭缓缓围上的杀手,但若细细观察,便可发现他随意端坐的姿态却毫无可攻击破绽可言。
“为了权力之位,弑父杀妹,难道就不可笑?”他手中筷子敲动白瓷碗,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他眼角带笑,犹如温煦春日抚面,叫人望一眼便神游天外。
南木香露出一抹笑,犹如曼陀罗一般美艳,但却刻意忽略了解寒水口中的嘲讽之意,只淡淡道:“没想到,你连自己的处境都看不清楚。”
此话一出,周围毒雾蔓延,紫衣杀手身子灵活更贴近几分。
“阿愁。”
南木香朗声一唤,随即便有一身笼黑纱袍帽的女人,从林中跃出,半跪在她的身前。
解寒水不动声色地用眼神余光瞥了那“阿愁”一眼。
只是一眼,便确定,此人就是鬼见愁。
他握着剑的手,微颤抖,如果在魔国时仍有存疑的话。
此刻,他已经完全确定,鬼见愁就是“她”。
“属下,拜见南皇。”鬼见愁顿了顿,声调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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