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严夫人站起来,走到厅门口相迎,“茶珠的‘父母’找到了,我让人把他们带进来。”
不时,一对灰头土脸的中年夫妇走进了正厅,他们看着金碧辉煌的府邸,啧啧称奇,看到厅中的贵妇人后,膝盖一软便跪了下来,“草民参见夫人!”
一旁的奴婢连忙将两人扶起来。严夫人让他们上座,又让奴婢为他们添茶。她寒暄了几句一路来得辛苦,便问上了正题:“茶珠可是你们所生?”
中年男子道:“茶珠就是招娣吧,她确实是我婆娘所生。”
妇女也连忙点头,“怀胎十月所生,哪能有假。”两人听闻茶珠如今发达了,不远千里想来依靠茶珠,所以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她的生身父母。
严夫人看二人神色不对,她浅浅笑道:“那告示上有假,茶珠不过一介孤女,如何能出人头地,是我假借她之名寻你们二人,为了探查她的身世。”
她拍了拍手,婢女端出一盘银子,足有一百两之数,“你们只要说实话,这些银子就是你们的了。”她没有拿出太多银子来,害怕两人见财起意,故意说假话。
平民百姓几两银子便能够度过一年,一百两银子的天价,他们想都没有想过,于是立刻道出事情的原委。
茶珠是他们捡来的女儿,她五官端正,容貌不俗,他们恰好没有孩子,便想将她捡来养着,本来是打算日后生了儿子,让她给自己的儿子当童养媳。
但他们生了儿子之后,那一年冬天太冷了,他们没有足够的粮食过冬,恰好人牙婆出十两银子之数购买长相周正的女娃,于是他们便将茶珠卖了,换了银子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买肉,买冬衣。
梁夫人看他们衣衫破烂,打了无数的补丁,脸上充满皱纹,猜想茶珠小时候过得很苦,她心疼女儿,眼里涌起了泪花。
梁夫人哽咽道:“你们是在哪里捡到她的?”
妇女喝着热茶,长吁一声:“十几年前,我们住在京都,当时如今的圣上带兵攻打京都,京都一带不太平,又有匪徒趁乱打家劫舍,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大多变卖了房产,收拾家当,四散逃走。我就是在逃走的路上遇到了招娣,她才一岁多,被丢在路边上,我看她要冻死了……”
她回忆起那时的光景,眼眶微红,“那时候我的长女因着战乱,不足月就夭折了,我恰好有奶水能够喂养她,我想她若能活就活,不能活便是我们无缘,我们一路逃难,最后去了康州的山里躲避战乱,去的路上十分艰辛,到了山里也过得清贫,谁知她倒是无病无痛地就长到了四岁,没让我们多费心。”
听闻是在京都捡到茶珠而不是在康州,梁夫人和宁二爷对视一眼,两人这下肯定了,茶珠十有八九就是梁夫人的女儿。
两人回忆起从前,宁二爷那时候被家里送进宫服侍皇帝。梁夫人的父亲梁将军也将才满十六岁的梁夫人送进宫伺候皇帝,梁大人假意投降,保住梁家的根基,暗中培养亲兵造反。
宁二爷与梁夫人当时在宫中为伴。梁夫人怀上龙种,生下了公主,她的女儿脚底有近红似粉的梅花胎记,所以取名为粉珠。粉珠七个月的时候,京都战乱,梁夫人与粉珠走散了。
后来宁二爷因着两人的交情,她回到家中继承家业,赏金万两寻找粉珠。
她看了梁夫人一眼,垂眸愧疚地说:“我银子和人都如水一样洒了出去,但是却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脚底有梅花胎记的女童的消息,于是我就凭借着回忆粉珠的容貌,花了万两在明州一位富商家里,买了一个和粉珠容貌有五六分相似的女娃,我又买通了大夫,让大夫告诉你,孩子出生有胎记,稍微长大一些胎记就会消散。”
夫妇二人听闻万两银子,瞪圆了双眼,气得捶胸顿足,男子道:“我们住在康州的山里,消息闭塞,根本没听说过这事!原来招娣值这么多银子,我们当初竟然只将她卖了十两!”
宁二爷懒得理他们,对着梁夫人瘪嘴,“我当时受你所托寻人,但派去的人主要在京都和京都以南繁华的地段寻找粉珠,我想她才七个月,流落到穷乡僻壤怕是也活不下去。我虽然也派人去了康州,但是并没有到康州的各个小山村去寻找她,我疏忽了,未曾想她会流落到那般偏僻的地方。”
她不敢直视梁夫人的眼睛,又低头望着茶水,“我派人寻了一年多,也没有丝毫粉珠的消息,我想她一定是去世了。我看你因为痛失爱女,心力交瘁,我怕你因此落下病痛,一病不起,这才生了买一个假女儿骗你的念头。后来,我看你真心地疼爱秋微,我以为能够瞒你一辈子,未曾想……”她愧疚地笑了笑,“你原来发现了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所以才给她取了别的名字。”
殷秋微的殷姓,与英妈妈一样,都是来自那位造反登基的藩王,她是逆贼殷氏的女儿,也是前朝公主,如今大家因为镇国公爷忍辱负重多年,帮助当今圣上起事的功劳,没有人再谈论殷秋微的父亲是谁,也没有人会称呼殷秋微的母亲为殷夫人,都是称呼她母家的姓氏,梁夫人。
“不说了,都过去了。”梁夫人撑着头哀哀地哭泣,对宁二爷说,“我也以为珠儿早就死了,没有想到她竟然艰难地生活在穷乡僻壤。但我依旧谢谢你,秋微非常的懂事听话。那个时候如果不是你将秋微送到我的身边,我一定活不下去。”
梁夫人又往外望去,还是不见茶珠的身影,她叹道:“只要茶珠过来验证了她脚底的那块胎记,那块无数次在我梦里回想起的胎记,我一眼就能认出她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她看向严夫人,“怎么都过去一个时辰了,姜媪还未回来。”
严夫人也感觉诧异,她转头对另一位婢女说,“你去催一催姜媪。”她又望向梁夫人,笑说,“也许姜媪将这事告诉了茶珠,她自小期盼父母之爱,未曾想她的母亲也一直惦记着她,她肯定是太过欣喜了,所以想买些礼物来看望你。我见过那个孩子,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
梁夫人听她这样说,心里的期待更添了几分,她对严夫人说:“未曾想铮哥儿与珠儿还有这样的缘分,在茫茫人海中竟然还能相逢相知……”
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子看着银子,打断她们叙旧:“什么时候才能够把银子给我们。”
“你好歹养了她一场,难道没有一丝想要见到茶珠的喜悦吗?”梁夫人问出这话,不禁责怪自己说错了,这妇人看着对珠儿还有一丝怀念,这男子瞧着对珠儿是一分感情也无。
男子尴尬的笑了笑,“我们把她卖出去也有十几年了,如今只盼着能拿了这笔钱,好给我的儿子寻一门好的亲事,也不枉费我们养她一场。”
严夫人白了他一眼:“再等等吧,应该很快就来了。”
日头渐高,还是没有人影,严夫人便让婢女们上了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