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挑眉微笑道:“想不到你还会骂人。哦,那本公子要是反悔了呢?”
步非烟本来随口一说,只想堵住他的嘴巴,不愿他啰嗦这许多话。却没想到这位公子如此厚颜。再说,自己从来都没说要嫁他。当下愤愤道:“反悔了那最好。”
不料那公子又皱眉道:“哎,现下本公子又不舍得反悔了,怎么办。”
步非烟道:“滚!没得商量。反悔就是反悔。”
那公子撇撇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说话也这般粗鲁,不过,本公子喜欢。”
步非烟道:“我管你喜不喜欢,管我什么事儿。你一个公子家的怎么跟老太太似的这么多废话。要走便快走,聒噪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那公子道:“小姑娘伶牙俐齿的,嘴皮子倒厉害。本公子阅遍佳人无数,你是第一个敢跟本公子这么说话的。方才在水中为何不见得像现在这般泼辣?”说完不怀好意的盯着步非烟一笑。
步非烟知道他说的是在落水时他为救她给她渡气的事情,想到他的舌与自己的舌缠绕在一起,又不由得面红耳赤起来,但想到与他水下亲吻的情形,心中却是一片旖旎。把头埋在她的胸前,叫道:“流氓,给我闭嘴。”却隐约闻到他身上的男子气息,不由更加面红耳赤了。
那公子见此,却道:“姑娘把头往我衣服里面蹭。是要非礼在下?女流氓?”又微笑道:“走咯,抱小娘子回家喽。”
步非烟的小粉拳又不住砸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心里却不怎么生气。她偷瞄了一眼眼前这个少年人,这个少年人竟笑的如此好看,嘴角弧度刚刚好。让人心中温暖,眼前一亮。
身后的繁花瞬间黯然无光。
他抱着他,分花拂柳穿过郊外,来到了集市。
此时天边的日头向西斜落,天色有些阴沉。他的胸膛是如此宽阔结实,让人觉得安稳至极。步非烟竟沉沉昏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梦。
“兮舞,等我长大了,我娶你好吗?哪时候我们每天都在一起,我天天给你摘苹果……。”
“好呀好呀,捻墨哥哥,我等你。到时候,我要穿的漂漂亮亮的,坐进花轿里,做你美丽的新娘子。”
他找了间干净的客栈,吩咐店家备好一间上等客房,小心翼翼将她放在床上。又吩咐了店中女婢,替她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见她睡态娇憨,不由得摇摇头,这丫头竟然这么没心没肺,他抱着她走了这么久,连声谢谢都没说,倒自己先睡着啦。他的怀抱就如此令她安稳吗?那万一自己心怀不轨是个坏人将她卖了,她岂不是吃了个大亏,真是个粗心丫头。但又一想,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告诉自己,想什么呢,自己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一看便知是个正人君子,跟坏人可沾不上半点干系。那姑娘肯定将自己当成了可信之人,所以才不起任何防备的。
其实步非烟哪里觉得他可信,觉得他不可信才是真的。只是溺水后脱力,身体虚弱,容易疲倦,就睡着了。
哪位少年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事情,第二日一早便多付了七日住宿的钱,又留了几锭银钱放在她枕下。便乘车离去。
步非烟醒来已是午时,见到自己躺在一间雅致的房间里,衣服也被换了,不由得大叫。
店小二忙候在门外,问道:“客官,有什么事情吗。”
步非烟急声问道:“我怎么在这里,谁给我换衣服的?”
这位客官好生奇怪,自己怎么来的都不知道。店小二道:“昨日一位公子送你过来的。衣服是他,他......”
步非烟皱眉道:“什么,他什么?快如实说来!不然本姑娘将你这小店拆了。哼。”
那店小二有些口吃,继续道:“他......他叫了贴身侍女替姑娘换下的。”店小二将这几个字吐出来,心中顿时舒畅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他倒是个正人君子,自己错怪了他。步非烟问道:“那他人现在在哪里?”
店小二回答道:“人一大早就走了,具体的小人也不知道。走前只留了一句话,说姑娘有事可到都城将军府寻他。”
步飞烟若有所思道:“下去吧,我知道了。”
那店小二退下,掩上了房门。
约莫半个时辰,良辰美景回来了,见到步飞烟还活着,又是高兴,又是哭泣。齐声道:“小姐呀,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还以为,还以为你.....你......”
步飞烟道:“我怎么了?死了是吧。你们就见不得我好是吧。”但见两人眼眶通红,神色疲倦,知她们是为了自己担心受怕。脾气软了下来,忙道:“你们也辛苦啦,今晚好好歇息一晚。准备明日一早动身回去。丽姨昨日就派人过来催。再不回去她可要担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步姑娘,你怎么可以在关键时刻睡着了。春宵一刻值千金,起来嗨,起来嗨!
第8章 谁令骑马客京华?
一年后的三月份,桃花灼灼,清风送来阵阵幽香。
一位鲜衣怒马的少年人向桃林疾驰而去,身后尘土飞扬。因方才路见不平从一帮悍匪手上解救了从此处路过欲要进京面圣藩王父女二人,此时脸上甚是得意之情。
突然,一位手持农锄的庄稼人拦住了马匹。少年急忙勒转马头,有些怒意,不耐烦道:“这位兄台有何指教?快说!本公子还急着同美人一起赏花呢!”
那人神情焦急,面露惧色,说道:“小相公的坐骑可是要驰向不远处的桃林?可千万使不得呀,使不得呀!”
那少年见庄稼人神情紧张,不由得来了兴致,嘴角浮出一抹笑意,问道:“你且说说看,怎么使不得了?若你说出什么来,本公子手中的鞭子可要陪你好好玩玩了。”
那庄稼人道:“小的还要赶着种庄稼苗儿嘞,哪里有空跟公子在这寻开心。就这么跟公子说吧,这桃花林名叫‘桃花冢’,听说里面经常闹鬼,经常会莫名其妙的出现死人。看公子衣着华贵,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恐不知其中凶险,小的便好心提醒几句。公子还是快快调转马头回去吧。”心下却在想这公子倒好生不识抬举,自己亏得自己好心提醒他。
哪位少年人嘻嘻一笑,抱手回礼,说道:“原来本公子只想在林子外面赏赏桃花,但被你这么一说,我更想去林子里面看看了,谢谢这位兄台好意提醒,告辞。”
说着便要调转马头驱马去桃林。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不远处飘过来的渺渺琴音。他颇懂音律,这曲调乍一听觉得平淡,可里面却暗藏了无限的离愁别绪,浓的解不开,散不去。让人心头震颤。
此时本来要去郊外踏马赏花的少年人突然拉住马缰,驰向了市集,琴音离得更近了。
醉烟楼中空灵缥缈的琴音向市集外缓缓逸出,与市集喧嚣的嘈杂声似乎如泾渭河流分成了两路,细细听去,欢快的曲音中似掺杂着淡淡哀愁,越品味越觉曲中愁肠百转。这琴音传入少年耳中,听得他心绪难安。他特意从郊外踏马寻音而来,不知不觉,已跟着琴音来到一座舞坊楼下,音乐声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他在江南素闻落玉坊乃锦州城中第一歌舞坊,锦州城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锦州成与大梁都城仅有一水之隔。去京城之路必经锦州。好不容易来了一次,少年人心性,怎么都要逗留几日的。听说这里的女子个个姿容绝代,多才多艺,为客人演奏通常都以轻纱半遮面,从不轻易露脸见外客,是以给人神秘妖娆的感觉。来这里的人大多是官员豪族,富商巨贾,寻常百姓在这里是消费消费不起的。
席间只见一位女子步态轻盈,婀娜窈窕,缓缓走上台去,向台下轻轻鞠了一躬。台下一时静默无声,眼睛齐刷刷的转向台上,更有甚者,一口酒抿在嘴里,竟忘了吞下。
来这里的男子大多都是冲着这位名叫步飞烟的女子来的,她是醉烟楼中头牌,传言她不仅容貌倾国倾城,琴音舞姿在这坊中也是一枝独秀。
那女子抱起侍女呈上来的琵琶琴,调了调弦。依稀可见她长长的睫毛低垂,一双玉手纤纤,轻拢慢捻抹复挑。曲调成后,见她红唇轻启,贝齿微露,缓缓唱到:“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秋风何事?扫尽落叶千层。林中晚来,谁染枫林,孤雁低飞,料是侬寄离愁重。灞桥别后,念你音容与笑貌。语未及,泪眼啼……”
这声音清丽婉转,却带着淡淡哀愁。
一曲毕,台下皆鼓掌叫好。步飞烟点头表示谢意。只席间一少年皱着眉头,双眼直直盯着玩弄在手中的酒杯,眉间却似凝有千重愁,忽而又露出欣喜的光芒,只那么一瞬间却又叫人看不真切。且看这人身高八尺有余,一身白衣,气宇不凡,犹若天人。举止中透露出些许不羁。席间其他男子的气质与之相比倒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再细看之,原来是一个脸庞俊美,双眸灿若繁星的翩翩美少年。忽见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手中仍玩弄着酒杯,说道:“素闻步姑娘有倾国倾城之貌美,堪比天上仙子。在座各位今日无非都是冲着步姑娘而来。姑娘当揭下面纱好让在座的诸位睹一睹姑娘倾城风采才是呀!在座的各位说如何?”
一语未必,台下已是沸腾一片,纷纷叫嚷,要她揭开面纱。就在台下局面一片混乱之时,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位珠光宝气的贵公子面带微笑缓缓走来,身着蓝色绸缎衣裳,手持一把白色纸扇,走近经过众人时,可以看清他面皮白净,蓄着与他清秀五官不相符的八字胡,从打扮来看,此人非富即贵。客人被这蓝衣公子周身所散发出的富贵之气所震慑,连呼吸都开始放缓,目光追随着这位蓝衣公子移动。蓝衣公子转了一圈,一双灵动眼睛环顾着四周,最终把目光停在了正在把玩酒杯的少年人身上,目露欣喜之色,忙跑过去挨着少年人坐下。
抱住少年人的胳膊,嘟嘴说道:“墨哥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害得我到处找你。”
被这位“富贵公子”称作“墨哥哥”少年人名叫轩辕捻墨,是大梁国将军府的公子。
捻墨一直低着头玩弄酒杯,没想到还是被这位“富贵公子”发现了,强装欢笑道:“你怎么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
“富贵公子”不依不饶,说道:“我老早就听轩辕伯父说这几天你要来京城,这才求着父王让我出了宫。我一出来就过来找你了,还好在这里找到你啦。”眼睛看向捻墨,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捻墨自知躲不了,笑笑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许久不见葵儿又长高了,嗯,还变漂亮不少呢。”嘴上这么说,另一只手却将“富贵公子”的八字胡三下五除二扯了下来。又道:“嗯,这样就好看多了嘛。”
“富贵公子”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只是很享受面前这位少年人抚摸自己的头。扑进捻墨的怀里,撒娇道:“一年多不见,捻墨哥哥比以前更加英俊了,来,让结葵好好瞧瞧你。”说着便要用手捧住少年人的脸。
捻墨忙转过脸去躲开,站立起身,在众人不解的注视之下拉着“富贵公子”走出了舞坊。
步飞烟神情依旧淡漠,轻轻瞥了一眼携手出门去的两人,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谁知那少年刚要走出门时,突然转过头来,冲台上露出一个温暖明媚的笑容,刚好撞在了步非烟轻轻的目光。步非烟收回目光,心里涌出几丝疑惑,心想:这笑容好生熟悉,倒像是在哪里曾经见过。想要追出去询问,那少年人已经走远。消失在视线之外。
这么多年了,似乎自己的内心深处一直在等待这个笑容吗。
可是记忆这么遥远,那么冗杂,连她自己也记不清楚。
方才哪位“富贵公子”其实是女扮男装。席间早已有不少人看出了端倪来。只是在醉烟楼舞坊中这种事情很常见,女扮男装不足为奇。坊中隔三差五便会有女子扮作男装混进来“巡视”自家男人是否在外拈花惹草的,但凡被女方发现了的,男人们的下场便是被女人揪着耳朵哇哇大叫的拎回去。
女扮男装的“富贵公子”名叫拓跋结葵,是大梁国第五位君主拓跋傲的小女儿。年方十五,生的圆润可爱,机灵活泼,拓跋傲对这位小女儿最是喜爱。
第9章 将军府
从坊中出来,轩辕捻墨陪着结葵逛市集。二人一路有说有笑,两位面如冠玉的少年公子并肩走在路上极其惹眼,还有不少开放的姑娘朝他们扔花儿。
捻墨年长结葵五岁,捻墨一直当她做小妹妹般宠爱,而结葵对他的感情远远不是像妹妹对哥哥那般依赖。而且这种感情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微妙,结葵原有有三围兄长位兄长,其中一位在卫国之战中牺牲,结葵对这位兄长是比较敬重的。她也经常将自己的兄长们同捻墨暗自作比较,但比较后的结果常常令她自己非常苦恼,她不仅想依赖他,更想,嫁给他。
结葵拉着捻墨的手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看到糖人便要吃糖人,看到风筝便要买风筝,总之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看到什么就要买什么。捻墨没有办法,为了让这个小丫头闭嘴,只好都给她买了,还得帮她拿好。
俩人走着走着,结葵突然停下坐在了客栈门口台阶上,说是口渴了要吃苹果,巴巴的看着捻墨。
捻墨一听到“苹果”二字,心中一震,抬头看到小贩箩筐里红扑扑的苹果,眼中闪过一丝哀愁。结葵见他发愣,用手指推了推他,乞求的望着捻墨,示意他快去买苹果。他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有点婴儿肥的小女孩吃苹果的样子,这个小女孩一直在他的记忆之中,从十年前一直鲜活到现在。
捻墨没有去买苹果,只是拉起她,说道:“累了吧,我们去吃饭。”
结葵悻悻道:“不嘛,人家要吃苹果”
捻墨冷冷道:“我没带钱”
结葵道:“墨哥哥不是说没带钱吗,那吃什么饭。”
捻墨:“......”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锦州城最大的一家客栈,里面环境优雅,菜香扑鼻,此时已是正午,二人都觉得腹中饥饿,点了一桌精致的菜肴,吃了起来。
结葵心中仍是不解,为何自己让墨哥哥买个苹果他会反应这么大。便问他:“墨哥哥刚才为何不买苹果葵儿吃?”
捻墨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脸上有些不耐烦,往结葵碗中夹了几口菜,冷冷道:“好好吃你的饭,别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