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很稳,也很快。林木叶心神慌乱,昏昏沉沉中只觉得眼睛睁睁闭闭,就到了医馆大厅。
“怎么回事?”古大夫见林木叶身上的血污和她的脸色,吓了一跳。
“可能摔到了钉子上。”白果小心翼翼将她放在一只齐膝高的扶手竹椅上,蹲下看她的脸色,依旧十分苍白,冷汗直淌,不由有些奇怪:“你还伤到了哪里?”
林木叶抬眸看他一下,虚弱地摇摇头。
古大夫看看不太清静的四周,道:“把她抬到内室去。”
白果和古大夫一起把林木叶连椅子带人一起抬到了内室。古大夫拿出一把手术用的剪刀,将林木叶的左腿裤管从下而上剪开。剪到膝盖处,凝固的血粘着伤口布料,有些血肉模糊的样子。
林木叶面上血色全无,牙关紧要,冷汗滴答而下。
古大夫停下手,道:“要不要给你喝麻沸散?”
林木叶点点头。
古大夫二话没说,放下剪刀走出内室。
林木叶奄奄一息半躺在竹椅上,脸色似乎是被汗水洗了一遍又一遍,洗得褪色起来。白果掏出手巾来替她擦去冷汗,心想碰到一个钉子何至于此,莫非是什么旧疾复发了?还是伤到别的哪里?
没过一会儿有人掀帘子进来。来的是柳云婷,后面跟着拿着药的古大夫和冯大夫。
柳云婷看见白果有些意外,皱皱眉头,没有会说话。她给林木叶把了一会儿脉,又细细看了看林木叶的左膝盖,戴上手套道:“内室里面需要安静,还请白公子到外面等。”
“好。”白果说着退回大厅,仍旧在他平常坐的那条板凳上。
暮色渐临,医馆看病的病人也一个个回家了,杨大夫得了闲,走过去问白果:“怎么样?”
白果道:“不知道,柳大夫也进去了。”
杨大夫想了想,还是拍拍他的肩膀——他虽然不知道白果的年纪,但是看他脸嫩,说不定比他还小——道:“林账一向怕疼,你不要太吃惊。”
白果道:“我怕还有别的伤罢。”
“以前有一回她裁纸,割刀了手指。” 杨大夫笑着捏着一个小指头比划:“这么大的一个小小的伤口,流了半滴血,她自己都偷偷掉了三天的眼泪。”
白果怔了怔,他想象不出来林木叶哭的样子。虽然前天早上她跟他说在梦里哭了一场,但是他总觉得“哭”这种动感情的事情,林木叶不太会做。掉眼泪?他依然想象不出林木叶那双美丽的眼睛流眼泪的样子——她也不是轻易流眼泪的人。
天黑透之前,柳冯古三个人出来了。
柳云婷道:“小六不肯在医馆将养,说一定要回去。老三,你看看和赵柜——或是白公子愿意动劳,把小六送回家里?”
白果道:“我来。”
柳云婷又道:“这几天小六就不能来医馆了。她的账目本来今天就要交接的?”
杨大夫道:“今天已经交接的差不多了,只是达州那边……”
柳云婷道:“达州那边送信给陈大夫,让他新招人吧。小六至少得养半个月。这几天你们轮流给她送药换药吧。”
“是。”
白果和杨大夫抬着担架把林木叶送回家里,冯大夫替她换掉外衣,安顿好了,将一个药盒交给白果:“——只是伤到了膝盖,皮外伤。就是伤口深了一些,缝了三针,该吃的药已经喂她吃过了,这时候麻沸散还没过去,只是怕麻沸散的药力过去了她又喊疼。叫她住医馆她又不乐意,只好由她去了。她现在左腿也受了伤,这段时间不便行动。你若方便照看,便照看一下。饮食清淡些,有哪里不妥的,就到医馆去叫我们。我们也会每天来看看她。”
白果一一应了,送走了杨冯二人,看林木叶睡得沉,自己先吃了饭,又下锅炖了一些稀饭,将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已到了睡觉时分。
林木叶依旧没有醒。
白果检查了她的呼吸吐纳,并没有什么问题,这才去睡。睡了一个多时辰,起来到林木叶房里,灯光下,见她睁着眼睛,已经醒了。
“醒了?饿不饿?我煮了一些稀饭,你要不要吃些?”
林木叶瞧着精神还好:“不想吃。我没事,你睡吧。我这房里的灯别灭了就成。”
她还是疼,龇牙咧嘴的力气都没有,说着话,有些气若游丝,看见白果进来,自己还是强打精神。
白果见她如此,只好道:“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情况叫我。”
他走出房门,收起屏风,将行军榻移在她房门口。又睡了一个多时辰,他起来看她,灯光下见她冷汗已干,呼吸也不对。他喊她,她没应。他探探她的额头,知道她发烧了。晚上冯大夫交给他的那盒药里,有一盒是退烧的,显然大夫们都知道会有这一出。他赶紧去烧了一壶水,拿出一颗退烧的药丸,喂她吃下。过了小半个时辰,只见她额间密密出汗,不一会儿,豆大的汗珠流下来,没过多久,她身上的衣服和身下的床单都汗湿了。
白果有些吃惊。林木叶平常是容易出汗的人,只是不知道这样出汗要不要紧。好在流了一刻钟的汗,她的汗便不再流了,呼吸平稳起来。白果将她抱到行军榻上,换了一套新的床单被褥,又替她换了一身干爽的里衣,将她抱回床上。不时喂她一两口温水。
林木叶睡梦中挺乖觉,喂药吃药,喂水吃水,只是睡不踏实,不时嘴里哼哼,似乎疼得难受,一疼她就要去抓膝盖。白果只好一手护着她的膝盖,任由她把他的手抓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