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重心向前,又是一个趔趄,摔倒了。
林予瞧着于心不忍,毕竟是女孩子,脸朝地着实有些打击人了。
不等她有动作,忽地,方才这人来的那处林子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朝这边来。
林给握着铁铲的手指泛白,一脚后蹬,眼神微凝,做好攻击的准备。
林予赶紧扶起瘫坐在地的女子,却在碰到她的时候不由的顿了一下,眼里划过惊讶。
“多谢。”女子抹着脸上的泥土,对她盈盈一笑。
林予点点头以示回应。
再转过头,那山林里猛地窜出一抹黑影,速度极快。
是一头野猪。
体型庞大,四肢粗壮,此刻正在不远处对他们龇着一口白森森的獠牙。
没想到虫蛇没遇到,反倒先撞见了这么个大家伙。
这是林予第一回见,但她知道野猪不似家养猪浑身是膘,养来挨刀,它那满身的肉很是皮实,野性大,攻击力强,是村民很忌惮的存在。
“都是我的错,我本是上山来采药,不知怎的就招惹上了这家伙,我害怕就跑,它就一路追着我。”女子说着哭了起来,“都怪我,连累了你们,这下该如何是好?”
他们正跟野猪僵持着,现下这动静激怒了它,猛的发起攻击朝几人扑过来。
“啊啊啊。”女子见状叫了起来,“怎么办?”
“闭嘴。”林予皱起眉不满地看她一眼。
林给看穿野猪攻击的动机,手腕一转,把竹篮交给林予,握着她的肩膀揽到一边,低头在耳边留下一句,“回家等我。”
林予不明所以转头之际,他已经飞身而出,将野猪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野猪速度快,他比它还快,眨眼间两道黑影消失在森林里。
林予双眸放大瞪着林给离开的方向,只觉得脑子混沌不已,耳畔不住地回响着刚才他那句话。
野猪有多壮实她刚才是亲眼目睹了的,攻击性有多强她也是听村里屠夫描述过的,就连身经百战的猎人都坦言对野猪有所忌惮。
所以——
他到底哪来的信心认为自己能把野猪引开然后全身而退,更何况,这山林里何止这一种危险的生物。
可是他要不引开,他们又会如何?
一向自诩从容冷静的林予,现在也惊慌起来,她只觉得手脚发软,快要握不住竹柄。
“你没事吧?方才那位公子怎么办?这野猪可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
林予回过魂来,看向眼前的抿唇抹泪的女子,确切来说应是女主,莫名觉得有些聒噪。
刚才系统提示的时候,她还挺新奇,毕竟这么久了还没见着书中主角,难免好奇,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林给现在怎样了,受伤了没或者已经回家了。
她没敢往坏处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知道回村的近路吗?”
第四章
两人抄着近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村时,各家各户的烟囱皆已冒起炊烟,显然是都收工回来了。
林予心下一喜,但脸上的焦急之色未减半分。
她匆忙地朝翠花道谢,而后马不停蹄地跑回家,在看到屋里空无一人时,一颗心又高高悬起,未作停歇,朝离家最近的一户人家跑去求助。
然刚出屋子就撞上了扛着一袋东西的林全。
“哎,幺,这般急急忙忙地作甚?”
“爹。”见他来,林予像是洪水中看到了浮木。
“哎,发生何事了?”林全颇有些受宠若惊,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林予叫他了,忙放下肩上的米,激动得手都在微微颤抖。
林予的手也发着颤,只不过是慌的,她尽可能冷静地开口,但出口第一个字都带着颤音。
“我——们上山遇到野猪了,被林给引着跑了,他现在还没回来。”
林全闻言脸色一变,激动转为担忧,拉着林予上下看,“你受伤了没有?”
“没有。”林予满眼着急,“但是林给他还在山上。”
“别急。”林全抬手揩了一下额头,“爹这就去找人帮忙上山找。”
林全深知其中的厉害,半点不曾耽搁,说着就去找村口的几家猎户帮忙。
村里消息快,没一会就有不少人前来帮忙。
林予给他们描述了具体位置,一行人就拿着工具上山去了,林予要跟着去,被隔壁一猎户家的媳妇拉住了。
“让他们男人去,你就别去了。”女子安抚地拍着她的手,“他们常年在山上跑着,知那畜生的脾性,再说那么多人还怕对付不了一头野猪。”
林予急糊涂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去反倒添麻烦,也就没争着要去,只是心里没底,不住地胡思乱想。
当初虽是迫于无奈捡了昏迷的林给又留下了他,平时还总是嚷嚷着要赶他走,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是窃喜的,在这陌生的世界,能有一个人向着护着,那是多么难得的事。
更何况,他还失忆了,万一再因为她出了意外,家人要是找来……
就在快要被脑海中的各种猜想磨疯的时候,她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宿主不必过分担忧,他是本书的重要角色之一,不会那么轻易出事的。”
“真的?”
“千真万确。”
“那会受伤吗?”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林予彷佛看到心中燃起的火花瞬间岌岌可危,但好在没灭,紧绷的那根玄也稍稍微松弛了一点。
为了再乱作揣测让自己心慌,不如找点事转移注意。
所以她拉着系统开始唠嗑起来,“系统,你给我说说这本书的剧情呗,让我对往后的剧情发展有个心里准备。”
系统:“宿主,剧情需要你去触发。”
“什么意思?”林予懵了,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系统那电子音将她的预感化虚为实。
“原文还处于连载状态,存在很多未知,所以剧情有可能会随宿主有所变动。”
“那要你做什么?”
系统:“我会在宿主接触到核心人物和核心剧情的时候,给出相应的提示以及指引。”
“所以我这是蒙头开碰碰车,碰上一个是一个了。”林予就没这么无语过,“那你总可以告诉我在这本书的身份是什么吧。”
系统:“炮灰。”
行吧,她感觉她现在跟那种自知是替身却还要明知故问求证实的情况有点类似。
简直就是自找没趣。
跟系统聊了小半天,心里的恐慌暂时消退了一点,只是猛地回神,发现上山的人还没回来,不免又紧张起来。
“幺妹啊,别干站着,着急也没用,跟婶儿进去坐着等。”
猎户媳妇叫赵梅,瞧着就约莫三十来岁,拉着林予往自己院子里去,一路跟她拉起家常试图转移她的注意。
林予说不感动是假的,除了李惠,她在溪水村遇到的人都挺好,当真是应了溪水村这名,一如高涧溪水般纯净。
赵婶家的院子并不大,但胜在合理利用,用竹篱笆围成一块一块的,每一块种着不同的蔬菜,倒也实现物尽其用,一点没浪费。
“婶儿,你这菜种得真好。”林予看着绿油油的一片,发自肺腑道。
“害,也没多好。”赵梅有些不好意思,“我一天闲着没啥事,就爱瞎折腾。”
话虽这么说,林予还是从她脸上看到了满满的自豪。
在这待了一段时间,她也知道粮食及正义,攀比之心都是建立在种的谷物和蔬菜上,夸一家人的粮食种的好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最高的荣耀。
“哎,你为何要把花拔了?”林予见她揪着一束长得正好的太阳花拔了,忍不住询问。
赵梅手上动作不停,把仅剩的几束一起拔了,才抬头看着她,“长着也没用,吃不得还占地。”
林予好似明白了为什么她老是觉得这地里田间光秃秃的,因为村民都持着这样的想法,花于他们而言如同路边的杂草,留着只会抢作物的养分,倒不如清理干净。
可若是有价值呢?
不等她往下琢磨,院外传来交谈声,言语间还夹杂着笑声。
回来了?
不等赵梅提醒,林予已经朝院外跑去。
还没出院门,就见着几个身形粗犷的男子。
“那头野猪怕是有两百多斤吧?”
“何止,这小兄弟当真是牛,想当初我跟村东的黄老二两人都没能制服一头比这个小点的,没想到他一个人就行,这叫那后什么来着?”
“后生可畏。”
“哟!王大,你还会说词了。”
“嘿嘿,俺儿在家念书那阵儿,凑巧听了一耳朵。”
林予看着几人有说有笑地进了院子后,才终于看到后面被林全搀着的林给。
“这怎么了?”她眼皮一跳,忙过去扶着,“伤哪了?”
“幺,他没事。”林全见着自己幺女那满脸着急样,突然有点心里堵得慌。
“无碍,跛个腿干嘛?”
林给被林予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我真没事。”
林全本就气愤这莫名冒出来的男人败坏了他闺女的名声,当即不屑地哼道:“能有什么事,人可是单枪匹马都能打倒一头野猪。”
“是啊,这小兄弟不得了哦,俺们赶上山的时候,他就坐在树下,野猪就倒在他面前,见着俺们就瘸腿跑了。”
方才说成语的那个就是赵梅的相公,这会刚好把工具搁下,调头来找林给。
林予眉头依然紧皱,林给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就是有些脱力,休息片刻便好。”
语罢见林予没再皱眉,转而看向王大,不缓不急道:“还得多谢王大哥。”
“哪的话。”王大黝黑的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小兄弟,你是个好苗子啊。”
林给笑着没应话。
他知王大是想拉自己与他一道打猎,方才回来的路上就有意无意敲打他,但他没这个想法。
赵梅在屋里喊道:“就在我家吃饭吧,今儿摘了不少菜!”
“谢啦赵婶,不用了,我们就回去了。”林予婉拒道。
她得知林给并无大碍,总算把悬挂半空的心放回肚子里了。
几人向帮忙的众人道过谢便回了家。
回来后,林全将扛来的大米搬进屋里,四处打量,在看到两人是分居两室后,脸色稍微好了一点。
但又想到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摇头叹起了气。
林予看不下去了,终于开口叫了他一声,“爹。”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第一声喊出口了,这第二声也就喊得越发自然了。再者林全也算是个好父亲,只是屈于李惠的淫威之下,这本就隐晦的父爱更是被藏匿了起来。
“虽是分家了,但也还是一家人,莫要生疏了,闲时多回家来。”林全看着林予,眼里满是希冀,“你娘她——”
说着顿了一下,垂下了头,“她昨日闹着回娘家了,该是会待些日子。”
林予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李惠不在,让她多回家,暂时不会找她麻烦。
但也只是暂时了。
她知道林全是个软柿子,等李惠从娘家回来,一切又会恢复如初,李惠仍旧独霸全家,林全照就顺其自然,这就是个死循环。
不过看在林全刚才听她说遇到野猪时的慌张样,她愿意给这个面子。
“好,我会的。”
但前提是,李惠别再来招惹她。
“哎!好好好。”林全闻言立马抬起头,眼里有些湿润,转而指着搬来的大米,喜极而泣道:“这去年的新米,煮的饭香,别省着,家里还有,过几天院里的菜熟了,我再给你送些来。”
“好好。”林予委实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伸着手不知所措,“爹,你……”
“无碍。”林全拿袖子擦着泪,忽地又想起一件事,看向两人问道:“你们在山上遇到野猪的时候都做了甚?我记得这野猪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除非有人故意招惹了它。”
林予听着这话猛地愣了。
林全以为她真做了什么才惹得野猪发怒,语气有些严肃了,“还好这次没出事,但记着下次切莫再这样了,这可不是儿戏。”
林予缓缓抬起头,应道:“好。”
第五章
吃过午饭送走林全后已是未时,林予倚在陈旧木门前,望着不远处光秃秃的土泥路不知在想什么。
她这一上午,心情可谓是大起又大落,想当初坐过山车都不见得这么刺激过。只是现在猛地平静下来,又被这正好的太阳晒着,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身心俱疲。
她甩着胳膊,在篱院里转悠了一圈解困。
过了一会在泥墙根处找到把生锈的小锄头,开始着手种花。
看着被日头晒得叶子有些焉哒哒的两竹篮花苗,突然回想起今早那般情急之下竟还没忘把这哥俩带回来,不由地笑了。
笑完她朝西角的灶房喊了一声,“林给。”
本是想问他碗洗好了没,转头却见人正蹲坐在一张小矮凳上编着竹条,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穿叉其间,来回翻转跳跃,绣花似的,光这样瞧着便养眼极了,简直就是手控患者的梦中之手。
只是那么身高体大的一个人坐在凳腿只有几厘米的凳子上,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只好对折在一起屈在身前,整个人就像只螳螂一样蜷缩起来,再配着此刻他适时抬起的双眸,迷茫地望着她,怎么看怎么憋屈。
林予憋着笑问他:“你这是在作甚?”
林给手上动作不停,“编床席。”
林予笑道:“还挺多才多艺。”
看着他那娴熟的手法,林予来了兴致,丢开锄头,跑到他身前蹲着看,“除了这个你还会编什么?教教我呗,我想编个花篮。”
她以前有幸看过一场关于竹艺作品的展览,样式多样,成品精巧,只有想不到没有编不出来的,她还记得当时给她印象最深的是一个竹编花瓶,除了原料不同,其他的完全不亚于瓷质的。
只是不知道林给会不会,她不求做得像艺术品那般,勉强能用就行。
“不用学,我给你编。”林给手上动作一顿,放下已显雏形的床席,抬头看她。